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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旧情尚在余温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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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交替,凉州的夜色下尽是风沙走石,这荒无人烟的石山深处,河流将其隔离开来,裸露的河床上时而有一两只蜥蜴探出警惕的小脑,稍有风吹草动,便箭一样躲进了沙土里的洞穴中不见了踪影。
不远处的石山腹地,看似奢华的石厅内,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古怪,沉寂片刻,男人又一次打断了沉默:“怎么?难道江湖上传言风流倜傥,不拘一格的通圣天庄庄主,竟是如此一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么?”
“哼,大人说什么,老夫真的不明白,你就是在这里生吞活剥了我,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啊。”白钰准备装疯卖傻到底,眼下只有这样才能拖延时间,当然他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里。
“我呢,也不需要知道太多,我只要那个孩子的下落,只要您告诉我他现今在何处,我便放了你。”男人并未生气,他的态度诚恳,不是白钰被弄得遍体鳞伤的话,差点就认为这是个好人了。
“老夫……真的不懂大人在说什么,什么孩子,什么玉,我只是一个武夫,路过凉州城,却被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给抓了起来,老夫冤枉啊……”白钰说着竟捶胸顿足地撒起了泼,一头乱发更是充当了精彩的配角。正在他要继续装下去时,耳边一股冷冽的寒气骤然袭来,他心下一凛,片刻的思虑间就顺其自然地当头撞了上去,然后他觉得脖颈处一热,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胸膛流了下来。
有一丝的疼痛和腥咸的味道,不过这些他都在最近的日子中习以为常。他异常惊讶地捂着脖子惊恐地望向屏风,只见屏风正中破了一层缝,男人站了起来,手中的折扇边沿上被殷红上了色。他甚是得意又有些不甘地把玩着手中沾了血的东西,冷哼道:“还真是不怕死……哼,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
“大人饶老夫一命吧!老夫实在不知道犯了什么罪,你们一定是找错了人了!”白钰跪伏在地上声腔接近颤抖,那道伤痕不深不浅的,既有切肤之痛又没伤及动脉,力道恰到好处,屏风后的这个男人着实不简单。
而能在此处开辟这么大一处法外之地,足以见得对方势力的根深蒂固,白钰明白,他抵死不认还有一线生机,一旦承认男人所言,那不光自己,整个通圣山庄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好,好!哈哈哈!没关系,今天就当消遣消遣了,我有的是时间,你就待在这里慢慢想吧,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我再来也不迟。”男人说完,径自从屏风后消失了,然后几道石门拖着低沉的声音都被关得严严实实,整个石厅内就剩白钰一人了。
真是草菅人命啊,白钰捂着自己的脖颈,这些人也不怕自己失血过多而死掉。也许是这些时日的折磨,他的神经有些恍惚,人到中年毕竟不胜当时了,那个男人虽看着面熟,但终究他也没能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而此时凉州城的一处不起眼的小客栈内,白濂和涂山僧二人正是一筹莫展,他们进城几日多番打探,却丝毫没有老庄主白钰的一丝消息。几番折腾白濂瘦了一大圈,和他的好师兄涂山僧有的一拼了。
“少主,老庄主莫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涂山僧感觉不好,“他到底来凉州城找什么人啊,这人有那么重要吗?”
白濂叹口气:“具体的内情只有爹爹和戈儿清楚,当下还是找到人为紧。”说到此,白濂不由得一阵胸闷,有些事爹爹宁可交给戈儿,也不交给他这个少主。
“唉,师父此行看来是凶多吉少了!”涂山僧坐在门槛上叹气,他也是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厉害人物能让从来不出庄的师父这么轻率地就奔袭凉州,通圣天庄虽大,但在凉州却无分部,打探消息着实不易,真想不通戈儿那丫头整日围在凉州到底为了什么。
“看来明日我得去找一个人了,兴许她知道一些什么线索。”白濂真不想提起这个人,连日来毫无消息,这真是他的无奈之举。
“怎么,少主在凉州也有相识?那你怎么不早说啊,害咱们浪费这么多天,你不知道老庄主多一天没消息就多一丝危险吗?到底是不是亲儿子……”涂山僧真是毫不避讳地吐槽,白濂听完狠狠白了这个师兄一眼,“真是你爹!”
涂山僧:“我……”他被怼得哑口无言,“那你明天小心点,我也出去在探探,咱们晚上在这里汇合。”
“嗯!万事小心,休息吧!”白濂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便直接摔门而去回了自己房间。
“唉,多事之秋啊,通圣山庄。”涂山僧兀自叹息一声,一切便悄无声息地隐匿在荒凉的夜色中去了。
第二日,等涂山僧起身和白濂一起动身时,他才发现这位少主已经先他一步出门了,哎这家伙!他是气不打一处来,好歹也是同门师兄弟,躲他跟防贼一样。
白濂乔装打扮,一身普普通通的素衣来到城内最大的一处胡人乐坊,此时这里正在演出乐舞,他便挑了一处不起眼的后边角落位置悄声坐了,华丽的台上,一众丽人正翩翩起舞。
直到一曲舞散,白濂盯着台上领舞的妩媚女人,眼中似乎淡淡的,甚至是厌恶却又不得不看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众舞女谢幕后台前一众浪客们喧哗声此起彼伏,其中一位穿戴不俗的公子朗声笑道:“凉州花魁一舞倾城,真是一绝,妙娘子何时能为在下一舞,可掷千金!”
“好!”
“金公子豪爽!”
底下看客们一时起哄,好不欢快,但那位叫妙娘子的花魁跟往常一样,谢幕之后便再也不会现身,这位金公子只能笑笑,再次失意而返了。
“哼,每次逞口舌之快,你倒是真拿出千金来啊!”众人走后,一位中年样貌的夫人不屑地讥讽,看她模样,身条款款,风姿灵动,细肤凝脂。虽是年长却风韵犹存,应是这里的老板娘了。
见此,金公子充耳不闻,只是笑眯眯地往老板娘身边一靠:“看花姐说的,只要让我和妙娘见上一面,那千金万贯的是什么东西,我一定报答您呀!”
“哟,金公子真会说笑,谁不知贵府上金老爷只看中世子,您要是能拿出来这些银子,我这仙乐坊供您个人消遣得了!”花娘一通嘲讽后扭着软软的腰身走了,剩金公子一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地站在原地尴尬至极。花娘可是戳到这位公子的痛处了,虽号称金府公子,但他娘乐妓的身份很是拿不上排面,这就导致金老爷对他也低看了一眼,又加上他经常流连于这花间柳巷之中,金府更看不上这个卑贱出身的庶子了。
坐在角落里的白濂静静看着这场闹剧,趁着人多不注意便朝后院溜了进去,不料刚进后院的角门,就被小厮们堵了个正着。花娘在后面乐呵呵地问:“这是哪里的贵客,不知我仙乐坊的规矩么?”
白濂听罢忙回身拜揖,满脸堆笑:“真是抱歉,我找妙娘子。”
花娘听罢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个直抒胸臆的男人,长得倒是周正,就是黑了点,还瘦了点,主要是啊,穷了点!他浑身上下没一样值钱的东西,朴素二字放他身上非常合适。
“找妙娘子,就你?”花娘简直是不可思议,“你不是凉州人吧?不然怎么会做出这样令人滑稽的事?”
白濂笑道:“花娘这可是以貌取人了,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事莫过于此了,莫欺少年穷啊。”
“哎哟哟,公子这般人品,口气还不小。”花娘没被如此抢白过,直接跟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们会意,架着这位不速之客就往拖,白濂一通挣扎不过,实在狼狈,累得满脸通红。花娘就站在边上看笑话:“公子,好走啊。”
“留步。”正是几人撕扯之时,墙内传出软绵绵的两个字,音色轻盈,透着一丝顽皮。接着那位刚才在台上领舞的女人换了一身装束挪着碎碎的步子移了出来,她淡着神色看了窘迫的白濂一眼,对花娘道:“姑姑,我跟他说说话。”
“妙娘,你……”花娘不仅惊讶,还很疑惑,“好吧!他这样的登徒子,别怪姑姑没提醒你,小心哪!”妙娘是乐坊的招牌,她的话,花娘几乎都是应了的。小厮们见此便放开了白濂,花娘上前几步几乎抵着白濂的脸告诫:“公子,可别不怀好意!”
“自然,自然。”白濂也不计较,花娘无奈,又扫了妙娘几下便愤愤地走了。
只剩二人,冷了半刻。
“好久不见。”
“别来无恙。”
妙娘垂着眼睑,落寞的情绪挥之不去:“上去坐坐?”
“不敢,我只是……想打听个事。”白濂站得远远的,悠然望着苍蓝的天色,不知道是不想看还是不敢看眼前这个绝色妩媚的女人。
“经年一别,没想到你来见我,只是为这种事情。”妙娘一叹。
“妙娘……”
“哼,公子连我的名字都不想叫了吗?好了,你要问什么事?”妙娘隐忍着,思绪涌上心头,抑制不住地眼眶湿润。到底深情,总被辜负。
“想请妙娘帮我打探个人。”
“什么人?”
“家父入凉州一月有余,如今杳无音信,我多方打探,不见眉目。”白濂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