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惹我》丹希露

3、第 3 章

　　钱小泉醒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不是素白单调的天花板，而是吊在架子上的透明的点滴罐子。小小的一罐液体，却格外认真地滴答着。钱小泉看着一滴、一滴的液体落下，悄无声息地，悄无声息地随着上肢的静脉进入自己的身体。凉凉地右手，让她几近觉得自己被蛊惑的地步。
　　“ 你醒了，觉得怎么样？”井玄推开门，径自走到吊瓶前，稍微把滴液调慢。而后，才转过身冷静得说道：“你刚做过胃镜检查，初步诊断为胃溃疡出血，引起的失血性休克。已经给你打了止痛剂，现在应该不会太痛。”他弯下腰，微凉的手放在她的额头，略带满意的说：“恩，皮肤温度已经上升，脸色也不那么白了，说明微循环正好转。等一下还有做一下还要做一下尿检。护士会带你去的。因为是第一次胃部大出血，日后好好治疗与调理，还是不会有大问题的。”只是，整个过程中，他的病人都以一种茫然的眼神“看”着她。他总觉得，她好像不在看他，只是越过他，看什么更远的地方。然后，她很突兀地开口了。
　　“你，还好么？”
　　“恩？”
　　她看着他，不再说话。直到，眼里的浓雾渐渐散去。
　　“我在医院？”
　　“很明显，是的。”井玄把黑色签字笔别回蓝色的硬板夹，微微挑眉看着她。女孩侧过头，声音里依旧带些低低的沙哑。
　　“我还要待多久？”
　　“今天就可以的，只是出院以后要注意保养。饮食规律，不要吃太过辛辣刺激的食物，还有就是……保持轻松的心态。”
　　“保持，轻松的心态．．．．．．”
　　“就是对生活……”
　　“我知道了。”声音转沉，终无声息。
　　井玄又站了一会，终是轻轻地推开门走了。
　　钱小泉合着眼躺在病床上，却没有睡。窗外有鸟叫声，只是隔着窗，好像另个世界。她的眼睛有些酸涩，却流不出任何液体。不知道为什么，年轻的时候，总是要流泪，于是抬头望着天空，看着格外清朗的天，就可以跳过那些透露软弱的时刻。只是现在，再怎么觉得要落泪了，眼睛都没有一丝湿润。可能那么长久的辜负泪腺，它也倦了。钱小泉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慢慢陷入某种松软舒适的状态。直到开门的咿呀声响起，蓦地，就清醒了。只是旧时的习惯，依旧闭着眼睛。感觉门慢慢的合拢，然后有脚步声一点点接近。尽管疲惫，钱小泉却不由得警觉起来。脚步虚浮，应不是有所历练的人。在临近床头的地方，脚步停住了。钱小泉感觉到目光的注目。专注却清浅。然后，有陌生的气息靠近。钱小泉蓦地转身坐起，右手先意识锐利地划空而起，准确地伸向对方的颈部。却瞬间瞟到他的脸，左手击右手，生生地收了回来。力气顿失，不由低低喘了起来。
　　而很明显，那个不知道自己在瞬息万变间差点受制的男生，愣住了。
　　他就是张赫染。
　　当然，这不能怪钱小泉多心，毕竟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会亲近到亲自来医院来探望她，而脚步又陌生的人，实在不多，且不善。
　　“你是谁？”钱小泉把白色的枕头竖起来，倚在床头，然后安适地靠着。
　　“．．．．．．．．”张赫染显然还未从惊恐与震惊中解脱出来。
　　钱小泉也不催他，只是细细的打量他。清秀且帅气。有些泛白的蓝色仔裤配上浅米色的棉质线衫，显得形体修长而舒展。手腕光洁，手指瘦削，没带饰物，应该是个简洁而浪漫的人。只有眼神，还处于怔忪的状态。大概3分钟以后，男生才苏醒过来似的。
　　“呃，我。”
　　“你认识我？”
　　“不。。。是的。。。。不，也不是”男生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无措地站着。
　　“让我想想，恩，是你送我来的？”钱小泉恍惚觉得他该是那个墨气香的主人。眼神也就柔和下来。
　　“是的，呃，我只是来看看你还好么？”张赫染显然也放松下来，于是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没事了。谢谢你。”钱小泉低着头，无意识地拨弄着指头：“刚才，是我误会了。你，没事吧？”
　　“没，没有。是我唐突了。不过，”张赫染低低一笑，“没想到你病成这样，还能像个豹子似的一跃而起。看来果然好了。”
　　钱小泉沉默了一会，自动转移话题：“现在几点了？”
　　“6点，我问过医生了，虽然今天你就可以出院，但保守起见，你还是留院观察会吧。”
　　“没事，我从小就会生病，也没出什么问题。”
　　“可是。。。。”
　　“曾经有个人跟我说：‘痛苦也罢，快乐也罢，不要小题大做。’我一直恨他，却惟独记得他这句话。否则，生活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张赫染看着她低垂的侧面，却是发了呆。夕阳的霞光淡淡扫过她她的脸颊，侧面柔和的曲线带点茫茫的绒光。可是她的语气，又渗着时光的苦涩的淡定，这样矛盾的混合体。很。。。。。他有些想不出形容词，甚至形容不出自己的复杂的心情。
　　“张赫染。”
　　“恩？”
　　“我的名字。”
　　“呵，小朋友，姐姐的记性可不好。没准出了医院就忘了你这个救命恩人。”钱小泉微微侧过头，含笑说着，苍白的脸有俏皮的涡儿。
　　“没关系，我可以打电话提醒你的。”张赫染晃晃手里的手机，上面赫然记着钱小泉公司的号码。
　　“你怎么弄到的？”
　　“呃，你不要误会。”男孩蓦地有些脸红，辩解道，“只是，刚才帮你登记基本信息的时候，找到的，我不是有意的，但是。。。。。”
　　“抱歉，是我想多了。”钱小泉顺势滑下去，语气顿时疲惫，“谢谢你又来看我，我好多了。以后再联系吧。”
　　“呃，好吧。”张赫染摸摸鼻子，走了出去。
　　今天，终于也要过去的。钱小泉带着些许感叹，深深地陷入睡眠。
　　只是，她不知道，从此，平静会离她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