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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谢瑶好些日子没挨谢恭行的打。无他,谢恭行的考校谢瑶悉数通过,她的答案无缺无漏,态度也好得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往日面对谢恭行,谢瑶的态度里多少会带上一点抗拒以及一些不自觉的恐惧。如今谢恭行的要求谢瑶尽数接受,不带一丝疑问,她那逆来顺受、全面臣服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取悦了谢恭行。于是这段日子谢恭行也难得地没有刻意挑谢瑶的错处,让谢瑶受罚。一时之间这对父女相处起来竟也有两分过去不曾有过的父慈女孝之感。

      有谢恭行出面,谢老夫人再怎么不高兴也只能点头解了谢瑶的禁足。谢瑶看着起也老实,就是禁足被解了也不去哪儿,只是一味待在自个儿的院子里。

      夏已至,花木深。这日一园师带着一行家丁到谢瑶院子里头,说是来修剪花木。原在院子里头看书的谢瑶便让丫鬟婆子们拿好东西,准备避回到屋内。

      从绸伞下走出,谢瑶立刻被刺目的阳光晃了眼睛。她像是晕眩那般立住三秒,这才缓缓地抬起手来,手指指向家丁队伍最后头一个身量挺高、身材却有些单薄的家丁。

      “你,”

      打了个呵欠,谢瑶道:“我想午睡了,你来给我摇沙鼓。”

      沙鼓是谢瑶大哥谢台送她的礼物,外型既像盆,又像锅。只要抬起来左右摇晃,沙子在鼓中就会发出海水冲上沙岸般的声响。

      忧思过重者往往难以入眠,沙鼓声响和缓温柔,最是容易缓解疲劳头痛。但沙鼓也有个很大的缺陷,那便是得有人一直按照一个稳定的节奏摇,沙鼓才能发出和缓的沙浪声。再者这沙鼓重量不轻,摇起来很需臂力,别说是丫鬟,就是膀大腰圆的婆子摇上一炷香的沙鼓,第二天也很可能手臂酸疼得抬不起来。

      让面生的家丁待在院子里头,这本来是于理不合的。然而谢瑶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一不敢再和谢瑶唱反调,二也是不愿意自个儿来干摇沙鼓这苦差事,这会儿齐齐成了闷嘴葫芦,只是抱着书、绸伞等物什进了屋。

      园师不敢顶撞谢瑶,再说为了能尽快完成花木的修剪,他带来的家丁本就人数不少,这会儿就是少了一双手也影响不着什么。他只能在心里对那被谢瑶指了的家丁说上一句:“倒霉家伙。”接着便干起了自己的活计,指挥着家丁们亮出修剪花木的工具来。

      谢瑶稍加洗漱就进了碧纱橱里,她很快在塌上躺下,然后从墙上扣下一小块木板来。

      “桥光,你怎么来了?”

      正摇着沙鼓的桥光听见谢瑶的声音,差点儿没手一松让沙鼓砸自己脚背上。

      咽了好几口唾沫,桥光这才镇定下来。他循着声音尽可能不动声色地往墙边看去,这才发现墙上出现了一个小洞。

      去年谢瑶大病了一场。正是因为那场大病,谢老夫人才不允许谢瑶去见林婉,说谢瑶病成那样一定是林婉过了病气给她。

      谢池听闻妹妹生病,哪里坐得稳屁-股?然而他每每想来探病,都被下人拦住。没错,谢老夫人除了不许谢瑶去探望林婉,还不准谢池谢台两位兄长来探望谢瑶。

      谢池鬼点子多,竟是弄出一个背着人与谢瑶交流的方法:他在谢瑶碧纱橱里头的一面墙上打了个小洞。小洞打开时,兄妹两个不用见面也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声音。平时这洞就用木板遮起来,只能由谢瑶从里面打开。

      谢台发觉弟弟行踪诡秘,跟在后头发现了弟妹二人的秘密。为了给两个小的遮掩,他就送来了那面沙鼓——谢池没有缘由地停留在谢瑶屋子外头相当惹眼,但谢池若是在谢瑶屋子外头给谢瑶摇沙鼓听,所有人就能谅解见不到妹妹的哥哥想要为妹妹做点儿什么的心情。

      “……你怎么认出是我的?”

      桥光对着小洞低声问。

      “哪里有家丁会像你那样高挑纤瘦?下次你莫要自己过来了。”

      谢瑶说着就想摇头。

      桥光做了些乔装,他在脸上抹了些污垢,还贴了点胡须,不知道是借来还是买来的家丁服也脏兮兮的。可他头发干净,走路时腰背挺得很直。加上他眉眼生得好,哪怕有赃污的遮盖,在家丁之中依然是鹤立鸡群,让人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而桥光自己,惹眼而不自知。

      恐怕在入府前,桥光不是什么以色事人的小厮小倌吧。谢瑶想。

      那日她把信给桥光,让桥光送去乾明宫时她就看出来了,桥光是识字的。正因为桥光识字,他才在看到那张墨渍模糊了部分字迹的信后露出疑惑与欲言又止的神情。他一定很想问她,糊成这般的信,能让收信的人看懂么?这么一封信送去……不会失礼么?

      其实谢瑶的信,上头的字本就不是最重要的,被人看了去也无妨。毕竟入宫的物什,管你是信件还是珍宝都会被人拆开检查,这点谢瑶怎会不知?

      重要的是谢瑶在信上画了一只小乌龟。那是她与谢皇后之间的暗号,意思是:姑母帮帮阿瑶!

      当然,这些谢瑶不会对桥光解释。

      她和桥光没熟到这个程度,她也不打算完全信任桥光这个人。

      “不,我来总比你来得好。”

      谢瑶不止一次地偷偷翻进谢恭行妾室们所在的院子,每一次谢瑶走后桥光都会忐忑不已,生怕谢瑶在回去的路上遇着点什么。

      与其把风险给一个垂髫小儿背负,桥光宁肯自己来背负这风险。因为风险在他身上时,他多多少少可以控制。

      谢瑶不想浪费时间在小事上,她没有纠缠她和桥光谁去见谁这个问题,只是问道:“给你的报酬,如何了?”

      谢瑶口中的“报酬”,自然是那对宝瓶耳饰。那对耳饰里剩下的一只前些日子就被谢瑶送去给了桥光。她让桥光得空把耳饰拿去西市卖掉。

      墙外,看不到谢瑶表情的桥光面露复杂,他不清楚墙对面的那个小姑娘究竟把事情想透到了哪个程度,只能干着嗓子道:“……一切如你所想,有人想在西市出手那套红宝石头面。”

      宁安的西市是胡市。那里聚集了从波斯、大食、拂菻等等国家而来的商人,是个鱼龙混杂的地界。同时,也是个无比繁华,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奇珍异宝乃至是各族各国俊男美女的地方。

      不出所料。

      谢瑶出神地看着墙面。

      先不谈那套红宝石头面到底落在了谁的手里,只说那套红宝石头面该如何处理。谢瑶能想到的处理方法无外乎以下三种:

      一是将红宝石头面藏起来,藏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找到这赃物,继而揭发出是谁偷走了红宝石头面。

      但想来这种愚蠢的作法应该没人会去施行才对。毕竟这是不惜偷鸡摸狗才拿到手的宝贝,就这么摆着而无法动用,是个人都会感到浑身难受吧。

      方法二,那就是把红宝石头面拆分开来,一部分一部分的出手。失窃的御赐之物可是会在现身之时就遭到彻查,想要避过彻查,就只有毁掉御赐之物的特征。重打金饰并不难,而宝石从金饰上被取下来后,很难通鉴定得知这宝石从何而来、又曾经被人拿去做过什么用。

      这种方法十分安全保险,几乎不会被人抓到把柄。即使有人怀疑东西的来路,也抓不到什么实质上的证据。唯一的缺点是,这种处理方法-会让那红宝石头面的价值变得比原先低上许多。多少有点劫了富商,却只能从富商的干粮袋里掏块胡饼吃吃的意思。

      不愿只是对着宝贝干瞪眼,又想要尽可能保证红宝石头面的价值,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方法:把头面卖出大雍。

      西市的胡商胆子大路子野,有些时候连大理寺都奈何不得这些愿意为财铤而走险的商人们。

      只要以“不让红宝石头面出现在大雍境内”为条件,将红宝石头面卖给胡商,就能最大限度地保存红宝石头面的价值。

      红宝石头面离开大雍之后,又能流向其他国家的王宫贵胄。一手倒一手,最终参与倒卖的商人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流往大雍之外的红宝石头面很难再被大雍人看到,哪怕有人机缘巧合认出这套红宝石头面的来历,也不可能去强求红宝石头面的拥有者让其物归原主,更没法追查最初究竟是谁卖出的这套头面。

      谢瑶与二伯母沈英有过来往,看得出这位面善的二伯母是个有取舍、能忍耐的性子。她想,若是红宝石头面是由二伯母来处理的,那她今生都不用指望可以抓到二房窃取头面的线索了。

      所以谢瑶赌了一把。她赌她的玲姐姐不会甘于把头面拆开了贱卖,她会贪心地想要更多。

      她之所以给桥光那对宝瓶耳饰,让桥光去西市把宝瓶耳饰卖了换钱,除了顾虑到桥光可能拿了钱财不办事,需要像在驴子眼前吊根胡萝卜那样用利益吊住桥光以外,也是为了能让桥光到胡市去。

      ——下人卖主子东西需要主子核实。桥光若是找一般的典当行,对方要么不收,要么会派人找上谢府。若是对方也吃赃物,必然会以上门作为要挟,要桥光贱卖耳饰。说来说去,桥光还是得去西市才能最为轻松地将宝瓶耳饰以最好的价格卖出。

      桥光既已卖出宝瓶耳饰,那就与胡商有了共同的秘密。再顺口问一句最近有没有什么人卖-比自己更贵重的东西,也就显得没那么不自然。胡商想和桥光有来有往地继续“做生意”,自然会透露些消息给桥光。

      “桥光,再帮我送一封信。”

      小小的纸卷从小洞里塞了出来。

      知道桥光识字谢瑶也没避着桥光多给信纸加一层信封。

      信纸上稚嫩的笔迹只写了一个字: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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