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都归了尘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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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刺穿的远处卫知行，并不知道车里的宁心正见证着这一幕。
只是想让危险，远点更远点……宁宁还生着病。
慢慢感觉到体温的流逝，只觉得有光闯进自己的眼里，下一秒就被风卷到墙边，生生又吐了一口血。想要睁眼却觉得及其疲惫，身体似乎慢慢的进入一个很空洞的空间。
即使被抬着，被带上什么仪器，似乎都感受不到了，渐渐的，一片漆黑……
耳边的声音，却逐渐清晰一些，好像是战友在喊自己的名字。嗯？好像还有自己徒弟的哭声。
这孩子，还没带多久，还是个哭包啊。
卫侦察官，卫侦察官，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一直在叫自己，是抢救的医生吧。
闪过几个片段，努力的抬起眼皮，果然还是看不见了，双手似乎被抓住。然后平尽全力，回握了一下，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感觉呢？嘴巴张了张，却还是死寂。
黄国忠看着这一幕幕的爆炸、血迹、抢救的场景。一同跟上救护车，也只能失魂的呆坐在一旁。
感受到卫知行的嘴似乎动了一下。赶紧右手囫囵抹了是一把鼻涕眼泪，就搭着身子往前凑：老卫？
声音出来却尽是颤抖：“马上到医院了，老卫！坚持住！你女儿现在也正往医院送呢，你要坚持住，还要看她病好了，开开心心长大对不对，等你好了，再一起去钓个鱼，哦，还有射击，你不说要赢我的记录吗。就差一发了，就差一发了……”后一句话像是对自己说的呢喃。
只是看到血流不止，护士喊着什么加压的声音。让黄国忠也开始有些窒息，不知道怎么办。只能颤抖的咬着牙，在车上起码不要妨碍人家救援。
这里到医院也用不了两三分钟，等下车，还是有医生在不断给做着心肺复苏，心里一直不希望看到的场景，一直默念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眼睁睁看着战友，被推进抢救室，直到灯熄……自己却无能为力。
好像又过了十几二十分钟了吧，看着卫海盛着急进屋，然后看到人，眼睛一黑，眩晕倒坐在椅子上喘气的时候，自己也是心都要碎了。
大家都是争争男儿，唯一的弱点就是，让家人看到这样的一幕。
一夜静默。
几次让老爷子好歹去休息一下，卫海盛也只说，我再陪一会再陪一会。
自己也中途跟侦察局那边联系了几次，然后也一起呆着。
婉菲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了，一起站在这个隔间，如今这气氛，寂静的可怕。
几面之缘的宁婉菲，如今苍白的脸色，紧咬着嘴唇，看着就是在强忍着。没有想象中的过激的反应，也太过安静了。
身边的卫海盛看婉菲赶来，掀开白布看脸的时候，又是痛苦的抹眼泪。只是看完，宁婉菲还是眼神难以置信的呆滞，复又看了几眼，回到卫海盛身边站着，轻拍着他的背。没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却压抑沉闷的更让人喘不过气。
而下一刻，到外头。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尸检告知书。
看到这个申请书的时候，跟昨晚的闷声流泪不一样，这一次的卫海盛，是接受完现实之后的心酸和纠结。他拿手帕，擦去脸颊纵横的泪痕，拍着胸口顺着气。
紧紧闭着眼，想让自己清醒一些。饶是顺了好几次，还是有些眩晕，没能起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终是接受了现实，努力睁开眼，接收着身边的环境。感觉身边宁婉菲，从始至终没发过一句话，面色苍白的可怜，自己又心疼不已。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黄国忠等了一会，紧握双拳，颤抖的想站起来过去安慰卫海盛。
卫海盛，拍了拍一直挽着自己的婉菲的手，然后隐忍的先开口了：“小黄”声音还是带了一些呜咽之气，随后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儿……只要还对国家有用，九死、无悔。”
然后挺了挺身，拿过凳子边的尸检书，签下了名字。
转头看卫婉菲，“菲菲啊、”感觉自己尤其对不住这个孩子，叫出名字的瞬间也哽住了。泪目的拍了拍她的手，这才让卫婉菲好像回了点神色，看着爸爸红红的眼，自己也惊觉这样不好，镇定住神色，倔强坚定：“爸，您决定就好。一会我们得去看看宁宁了。”
孩子、要是知道自己没了父亲……黄国忠从未有这么无力过，低头用拳头锤向自己的膝盖，无声的咬牙。该死的凶手！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第一次进警校就认识的战友，一起吃喝玩乐，一起接受训练，直到一起进刑警队，一起出各种任务，都是一起的。
意气风发的炫耀比自己早结婚，早生娃。
因为自己升小队长了，假装吃味，却比谁都为自己高兴的脸；总说自己每次照相的脸都透着爱国；每次抓到犯人，人前严肃教育；背后也总感叹别人遭遇的他……
黄国忠只能缓缓直视老爷子的脸：“卫叔，我们一定会把那些犯罪分子，都绳之以法。”
在医院期间，警队值班人员，早已开始调查各方有效的监控、勘察现场。
因为车辆爆炸，被烧毁，等救火结束，分析现场，就是一人一车，副驾驶还有作案工具，和烧焦的一坨皮制东西，没有别的痕迹。
初步鉴定显示，炸弹是被放在主副驾中间的置物盒内，驾驶座下发现了疑似引爆器的残片。
所有证据显示，就是追凶过程中，惨遭反杀，凶手因怕事情败露，害怕自己引爆自杀。
期间，齐霄因为情绪有些不稳，被强制留在队里等消息，听沐光给自己说的消息，难以置信，又不知改怎么撒气，只能一拳锤到桌子上：“我师父，还做着尸检，你别给我说那些推论。”
哭肿的眼睛又有泛水的痕迹，齐霄脱力，瘫坐在椅子上，仰头闭眼，沐光看着他这么难受的样子，也不忍心：“好，我不说。你……天快亮了，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你要不先去休息室眯一会儿？”齐霄仍然闭着眼，用沉默代替回应，沐光也有一肚子的气，但叉腰看他一会，但最终也软了下来。也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黄国忠一直看着现场勘测报告——那些带血迹的照片，被爆炸波及的本就是残骸的墙体……
那片区域本就待规划，再过几天，只要再过几天，拆除剩余矮楼就可以给装上施工摄像头了，就能看见到底发生什么了……
分析组，连夜分析两侧有限的街道摄像头，本来人也少，除了几个少年人深夜跑进跑出的影子，就只有车辆为抄近路来回的样子。
按爆炸车辆查车主，又是被盗车，线也断了。
通过沿追踪的摄像头，拿到犯人头像，但本市的前科在登记中查无此人。
摄像头当晚记录中，也只是看那人似乎，当街与人发生口角，大夏天的，抢了路边别人的西瓜刀，结果与他有口角的人跑了，自己临空挥了几下，也带着刀跑了。
网络组正在各方联系失踪人口，查犯人身份，经过了什么地方。只是凭着微弱的信息，能查到什么地步，到底有没有团伙，谁也不知道。
就是要等！
在办公室，想着一切的线索，机械的在这个有限的空间移动着。
烟灰缸的烟蒂眼看越堆越高……
怎么想：都是回归到，被歹徒反杀，为了不波及女儿往反向趴的样子；又或者真的有另一个黑影逼着他，才往那边爬？想着那黑影的隐约半张脸，也自嘲的，怎么可能……
黄国忠猜想一切可能的场景，直到盯着窗外天边的鱼肚泛白，直到泛起霞光。
时间倒是能没心没肺的，一直走着，每天按分按秒，定时日出日落个不停。可是人的时间，却为什么会有断了的时候呢？
呢喃着：“二十年啊。”
自己心里盘算着，原来认识这么久了啊。
周仁提前来到他的办公区，打开门一看烟雾缭绕的，皱着眉，赶紧闭气走过去给开个窗。窗外的气压瞬间讲室内的胀气卷走一半。
黄国忠才回过神，看来人。“哦。小周啊。”
周仁感觉话黄国忠好像显得沧桑好多，胡子渣还留着。眯眯的眼睛，又肿又布满血丝。脸色略微发黄。也担心的举着早餐，放在办公桌上：“黄队，先洗把脸，吃点饭吧。可要留着精神头破案啊。”
“哦，好。”机械的走到办公桌，拉开门旁边的柜子，看到灰黑相间刮胡刀又被刺痛了一下。
想起卫知行前天还拿着这个用的样子，明明都四十多岁，在自己这却还喜欢没正形，长不大小弟的样子：“……你的刮胡刀比较好用。好不容易明天能串休两天，我可要帅气的回去见我闺女。”
果然，越是亲近的人，生活痕迹越是重啊。即使习惯了尸体，看多了死亡案件，但面对自己最好的战友的死亡，那种痛，真是该死的无法言喻！
只一瞬，感觉尘封的伤口似乎隐隐有些发痒。揉了揉左肩也似乎是幻觉，是啊，这么古早的小伤，怎么可能还有感觉。
伸手越过刮胡刀，拿了备用牙刷，问周仁：“这个案子，现在是你全权负责是吧。及时给我汇报进度。尸检……要是结束了，我、送他回家。”
“哎。放心黄队。”周仁目送他出门，也匆匆走出去，继续联系各方进度。
熬夜的也都轮班睡了一下，继续在推进。
周仁白天也带着沐光，说要找当天的三个年轻人，带到协调室，进行询问。
监控大概指向了前两个人案发前的活动区域，周仁让人去取证，结果刚好两个混混还在老地方，嘻嘻哈哈打牌，给抓个正着。
带到局子一问：说是就上初二之后混了没多久。没干嘛就逃出来玩。没钱去网吧，就在街头找几个人开始玩斗地主。
周仁也无奈的，口头稍微警告了一下：“年纪轻轻要自重，还有大好年华，都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好好回到学校把学业完成，才叫对得起自己。”
等赵匡彦来，看到他仨互相指认，也大概描述了，因口角矛盾的情况。
周仁看证据确实，也就也就把两人先放走了，看着俩人被父母领走的时候，一下没了街上看到的嚣张气焰的时候，也为他们可惜。
赵匡彦因为在监控上，看似最后才慌张从镜头这边跑出来，所以继续被留下继续问了些重点内容。
沐光看着对方少年还算有点正气，衣着不似刚才的，不逃不闹，刚才见两个混混，也主动承认自己不该那么晚出去瞎混。
知道这孩子还算明事理的，也直接问：“你呆在里面，看见什么了？”
赵匡彦回忆当天的景象，自己原本蹲在地上喘了一会，就看到几辆侦察车从自己眼前呼啸驶过。然后远处自己待过的方向突然砰的一声，赶紧站起来，一看远处还有火光，内心良心驱使，下很想走回去看看，但见侦察车扎推，走了几步，也害怕的回头走了。
赵匡彦搭在桌上，微低着头，描述着自己的经历：“我追他们追累了，又尿急，就在那墙边解决了一下。然后就突然有人拿着刀过来，然后一个说着自己是侦察的人，让我快跑。我害怕，就跑了。然后就看到侦察车来了，然后就听到爆炸声……”
周仁正对着他，略严肃的说：“哦，所以之后你什么也不知道了，当时现场有几个人看见没？”
“一个拿刀的，还有救了我的一个侦察，然后就我了。”赵匡彦仔细确认着自己回忆：“侦察叔叔，那个救我的叔叔没事吧，我听到好大一声响……把我叫过来，是不是因为他、”抬眼紧张的看着周仁。想确认情况。
周仁看小伙子年纪轻轻，分析能力还不错，这会倒也敢直视自己，探究的看向他，真的看出他眼中较为纯粹的关心，也松了一点严肃感：“小伙子，这也没什么事了，案子我们自然会查清楚，你先回去吧。好好上学，就是对他最大的回报。”
周仁拍了拍沐光“安抚一下。”也不继续浪费时间了，开着门出去了。
赵匡彦看人要走，忙起身：“侦察叔叔？！”通过刚才的话，自己也不是没感应到什么，但真的会这样吗？
沐光也站起来拦着他：“匡彦啊，先坐下。”
赵匡彦坐在凳子上，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
沐光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怕他钻牛角尖：“卫队的牺牲，是因为歹徒太嚣张，所以你千万不要因此，有罪恶感好吗？”
赵匡彦听到牺牲这个字眼的时候，内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原来真的是被以命换命的救了，人命真的好沉重！
侦察居然可以为陌生人付出到这个地步？内心又感激的一塌糊涂，又对自己没出息，大晚上要跑到那边去，影响侦察而自责。
眼泪瞬间就止不住了：“我……我干嘛要跑出去。”
沐光眼看，这孩子还是属于会自责的那一类，也有些无措了：“匡彦，就是因为你出去了，所以我们也才有机会得到一手人证。知道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对不对。而且我相信，有你没你卫队都能制服歹徒，只是歹徒太卑鄙，人的肉身，怎么能挡得住那些刀和炸药……”
沐光说到这也哽了一下，看对面年轻人表情似乎松动一些，也收敛一下刚才说的微气氛的眼神：“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对得起卫队的付出。所以现在开始，要想想以后你要做什么。至于今天你说了什么，曾经看见过什么，就此忘记。也是为了保护好卫队救你的这条命，明白了吗？”
话似乎戳到赵匡彦的内心，他抬头，看沐光坚定的眼神，也点点头，内心某处的委屈此刻想完全发泄出来，泪更是忍不住。只能抽泣着说：“我、我知道，我就是很感谢那位叔叔。我、我爸妈现在在闹离婚……我、我妈出差、我爸喝酒乱砸东西，我不想跟我爸，但我没有办法在家呆着……”有些表达的语无伦次，怎么抹都抹不干的眼泪。
虽然断断续续的也让人明白不少了，看着他十三四岁的年纪，稚嫩的脸颊，擦红的眼睛透着一些委屈和不甘，看着手表，还有点时间。也递上纸巾，任他哭了一会。好在，赵匡彦内心似乎也有坚强的一面，也能渐渐自我调节。发泄完积压已久的情绪，也马上回复了。
沐光看着他哭完，靠着椅子调节的样子，像极了齐霄，眼神柔和许多：“没事了？”
“嗯，谢谢您，我想好了，我不想被家人影响，所以我会好好学习，我、以后也想当侦察。”挺直脊背，坐直宣告似的说完，自己却红了脸：“额，但进过侦察所，还有机会吗？”
青葱的年纪，还是随时可以无忧无虑的飞翔。
沐光也似乎从警队这两天沉闷的氛围中，抽出来一瞬。微笑的鼓励到：“你又没犯事。当然没问题，只要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们自然欢迎栋梁随时归队。”
“谢谢你。”
被送出侦察局门的时候，赵匡彦回头看了看，门口庄严的警徽，更坚定了自己的心。
卫知行的人生虽然结束，但赵匡彦这个年轻人的人生，被温暖无私的这些人给救活了。
……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都归了尘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