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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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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希警探,你觉得犯人是在故意挑衅警察厅吗?”
作为少数没有趁机溜走的警员之一,契布曼·利奥里奇警督说了旁观许久后的第一句话。
在他严肃的注视下,亚岱尔轻缓却笃定地摇了摇头。
“这棵树圣诞树不是今年的。”
年轻的探长说:“仿真树皮贴合处有二次黏贴的痕迹,凶手对杀害芬巴尔一事没有提前计划,而是临时起意,不低于才拆了家中的旧圣诞树作为裹尸布。证据就是芬巴尔的头部露在外面,只用仿真枝叶勉强弥补。”
“头是人身上最有辨识度的部位,如果把一具尸体就行分解并抛尸,人们会对头颅产生最大的恐惧,下意识将头颅扔得最远,也就是‘头远身近’。”
“但凶手却任由芬巴尔的头露了出来,通过这个至少可以看出两点。”
利奥里奇警督听得入了迷,坦白讲只有要给他时间,他未必不能推断出这些。重点是亚岱尔阐述间没有任何停顿,娓娓道来,就好像得出这些推论完全不是需要动脑子的事情。
亚岱尔说:“第一,他没有藏好芬巴尔的人头不是因为不想,只是芬巴尔太高了,而他正处于冲动杀人后的慌乱期。他恐惧、后悔,慌不择路,无暇寻找更合适的工具,只想着赶紧将尸体扔掉,一秒都不敢多留,说明他的心理素质甚至低于一般的杀人犯。第二,根据前面的推断,凶手想起了不远处的酒店就有一批圣诞树订单,慌乱之下选择抛尸在这里,借助人群破坏罪证,但他实际并不知道举办晚会的是哪些人。”
“他有意隐藏尸体,无意引起恐慌,否则尸体应该大张旗鼓地出现,而非被我和雷斯垂德偶然撞见,所以我认为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又是冲动杀人?”利奥里奇面露惊异,“一天之内两起?第二起的受害者还恰好就是第一起的真凶?”
并非他不相信亚岱尔,只是同样的冲动杀人,发生在同一天,关联还如此紧密,很难不让人多想。他们本来以为不用费多少力气就能抓住芬巴尔,然后顺利结案呢。
现如今芬巴尔·班森已死,他为什么杀要害自己的姑姑?为何去往第二案的凶手处?他们是什么关系?芬巴尔为什么被杀?这些疑问暂时都很难知道了。
连案之间是有更深入的联系,还是……仅仅是巧合呢?
“不是巧合!”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回荡在安静的大堂内。在警察厅的法医赶来之前,夏洛克·福尔摩斯到了。
亚岱尔怔了一下,他回过头,侦探站在他身后,气息因长时间奔跑而不平稳,眼睛却十分明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夏洛克喘着气说:“不是巧合,世上没有巧合,亚岱尔。”
“哈!”利奥里奇看到夏洛克立刻挥着拳头走上去,一改之前和蔼的态度,“这里可没你的事,怪胎!”
但夏洛克全然无视了他,只对亚岱尔强调道:“看着我,听我说。”
夏洛克语速极快地说道:“我知道你的下一步行动肯定是寻找更多线索以构成证据链,比如芬巴尔到底是不是他父亲的种,用来说服你自己说服其他人,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他注视着亚岱尔,眼里有自己都没发觉的信任,“听我的,亚岱尔,抛开那些没用的东西!难道你想迎接第三具尸体吗?”
“什么第三具尸体?”利奥里奇大声嚷嚷。
他也看向亚岱尔,期望从他那里得到解答。
但亚岱尔没有回应他,他的视线扫过腰间的枪套,叹息般说道:“第三个人。”
“没错,第三个人!”夏洛克高兴得像得到糖果的孩子。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亚岱尔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完全不必要非要照顾其他金鱼的感受。
利奥里奇的愤怒暂时被疑惑打败了,他发现自己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目光在夏洛克和亚岱尔之间游移。他开始着急了:“什么第三具尸体和第三个人?劳驾,谁来给我解释一下?”
“我的天!”夏洛克感到自己的好心情被破坏,不耐烦地指着地上芬巴尔·班森的尸体,“他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姑姑,他又为什么被杀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三个人!穿插在他们之间的第三个人!”
过程细节就目前而言并不重要,证据等抓到罪魁祸首之后再收集也绝对来得及,重要的是他们必须尽快抓住芬巴尔他们背后的幽灵,不然在抓住幽灵之前会多出很多不必要的牺牲。
夏洛克说完话转身就走,扔下算不上解释的解释和一脸愕然的利奥里奇。他标志性的蓝色围巾在空中飞过一道弧度,大衣也因他的大步流星而扬起。
侦探并不在乎他人的看法。
但当他发现亚岱尔没有跟上时,他停住了,亚岱尔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谴责。
“跟上。”夏洛克这样说。
夏洛克如此擅长打乱他人的节奏,亚岱尔预感到什么东西像鸟一样飞走,挣脱了他的掌控。
作为伦敦警察厅的探长,主动跟着一名侦探一起行动简直是胡闹。
利奥里奇替所有人说出了口:“哈?他在开什么玩笑?”
雷斯垂德正巧往回赶,带着汗流浃背的酒店经理和匆匆调来的帮手,跟夏洛克撞了个正着。
他不明所以又震惊地看着和他擦肩而过的夏洛克,看着他一招手就叫来了出租车,坐进车里后却迟迟没有动。
他回头看到似乎在犹豫的亚岱尔,突然明白了什么,指了指身后,“他在等你吗?”
亚岱尔明显因为他的话神色出现了松动,他点了点头,“是的。”
说完,他小声跟利奥里奇交谈了几句,时间不长,也就两三句话。然后,雷斯垂德就看到一向讨厌夏洛克的利奥里奇破天荒地点了头。
当亚岱尔走到面前,雷斯垂德问他需不需要帮手,真诚地建议他还是带两个人一起比较好。
亚岱尔先是笑了,然后说不太方便。
他们都了解夏洛克,一个为了找出真相,从不惜使用一些非法的手段推理疯子。
那确实是不太方便。雷斯垂德想。
亚岱尔踏上夜晚九点的伦敦大街,不远处的灯光下,往日里非常难打到的出租车静静地停在路边。路灯下挂着的监控仿佛某个人的眼睛在默默注视着他们,令亚岱尔侧脸有点发痒。
他甫一坐进车内,夏洛克就报出了地址:“贝克街阿多尼斯美术馆。”
稍后他们之间便陷入了沉默,没有人对目的地表示质疑,也没有人需要对方解释推理的过程。夏洛克端正地坐在车门的阴影里,脸部线条紧绷着,说明他很不高兴。
“感谢等待。”亚岱尔先对司机致谢,表达了歉意,再对夏洛克说:“也很感谢你,夏洛克。”
“你知道的,我不是不愿意同你一起,我只是需要想想办法应付我的上级,尽量不要弄丢工作。”
夏洛克对此嗤之以鼻,“Boring(无聊)。”
亚岱尔明白这是可以揭过的意思了,他适当地换了个话题:“这份礼物还满意吗?”
“勉强五分。”夏洛克皱着眉。坦白地讲,他很失望。虽然案子的形式还算有意思,但实施的水平太低了。如果只是这样,根本不值得亚岱尔特意喊他过来。
所以他问:“你还有没有要对我说的。”
正常的出租车司机听到这里该感兴趣了,就算出于职业素养以及跟陌生人的边界感他们可以做到不说话,至少从神色或肢体语言里会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强烈好奇。
充耳不闻,反倒是一种违和。
亚岱尔说:“别着急,圣诞节还没有结束。”
夏洛克眸光闪动,他又在观察亚岱尔了,观察华国人被霓虹灯的光映亮的半张脸。
他在报纸上看到过剑桥针对伦敦犯罪率激增问题设立的“计划”,就是与苏格兰场合作,让有意愿的犯罪系学生提前入警局实习,以实力为先,不用资历卡升职通道。
亚岱尔的年纪坐到探长的位置年轻得过头,因此推测他的来历是很容易的。
夏洛克问得直接:“你在暗示什么?”
“一道已知谜底的谜题,我认为它配不上你心目中的十分。”亚岱尔如此回答,但夏洛克并不相信,他打定主意要问出背后的真相。
侦探话语犀利:“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跟我说?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何必叫我过来?”
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气过后,亚岱尔认真迎上夏洛克的目光。
他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注意到了,侦探的眼睛很特别。暗光下仿佛一种成色极佳的琥珀,自然光下则是像欧泊一样瑰丽的蓝。
苏格兰场的半年里,他知道很多人害怕夏洛克的目光,害怕深藏心底的丑陋、自卑被挖出来抛到烈阳下,最后连带着他们自己也跟着这些不堪一起融化了。
人是需要秘密的,但亚岱尔仍觉得这双眼睛十分美丽,他不把它们看作利剑,只视作镜子,某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东西,却可以通过注视夏洛克的眼睛知晓。
这种体验对亚岱尔而言,是非常新奇且弥足珍贵的。
所以他不慌乱,不紧张,只是坦白:“我真的不知道。”
他的确不曾见过深渊的真容。
“但我说过了,这只是一份礼物。”
亚岱尔温和的语气里带了些无奈,像是在责怪夏洛克想的太多,“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件案子,和以往的案子没有任何不同。可是在认识了你以后,我觉得它可以作为一份礼物,之后发生的有意思的案子当然也可以。比起我,它们对你更有意义。”
“所以,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