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思念中延续永远》叶非花

9、日本

　　没有人会拒绝樱花的诱惑。
　　蓝柯第一眼看着四月天的日本时，心里反复的就是这么一句话。然后他看见了她，微笑着走过来，手中是一块不大的木牌，上面写着——蓝柯。
　　蓝柯挂上了客气的笑容，伸出手说道：“蓝柯，你好！”
　　“松岛亚纪子，很高兴见到你！请多多指教！”令他惊讶的是她居然是一口纯正的国语，虽然用的是日本礼节，但已经足够让他感觉窝心。总觉得她有些奇怪，好象一直盯着他看。那种感觉就和面对一条长而冰冷的长形动物，就是被称之为蛇，被它给盯上一样。
　　“蓝桑是第一次来日本吗？”
　　蓝柯愣了一下，无意识地点着头，有些错愕她的称呼。蓝桑？有这么亲密地叫着第一次见面的人了吗？
　　“四月的日本很迷人呀！”几乎是不自觉地他呢喃着这样一句话。
　　“当然了，四月可是樱花飞舞的时节呢！”清亮的嗓音里听在耳里有种说不出的舒服，蓝柯却在此时慢慢沉进里睡梦中。
　　二月的日本还是肃冷的。东京的天空上方有着厚厚的云层，那么低，压抑。蓝柯苦笑着跟在松岛澈也的身后，不知道为什么回忆忽然就这么挤了进来，思念已经开始蔓延了吗？记得离开的时候也这么想着，还没有离开就已经开始想念。想念那个笑容明亮眼神执著的女孩，想念她亲手泡上的一杯“卡布其诺”。
　　一包速溶的雀巢咖啡，一个卡通造型的上面是大朵开得艳丽的向日葵，热水被倒在了透明的有着尖细壶嘴的茶壶里，牛奶在火炉上放着，不时有香味逸出。
　　女孩很小心地将装咖啡的袋子撕开一个口子倒出里面黑色的粉末，拿出一个装砂糖的罐子，用木的勺子放几勺砂糖，再滴几滴水下去。手指其实并不是很修长，也不美丽，却很有力。此刻正在用力地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和砂糖。过几分钟，重复着滴水的动作，重复着搅拌的动作。女孩的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
　　忽然她似乎有什么感应一般回过头来对着门口的人微微一笑，说着，你醒了呀！
　　卡！
　　蓝柯命令自己停下。不能再这么回忆下去了，他会崩溃的。他捶着自己的脑袋，想要清醒一点，却在侧身的瞬间看到松岛澈也担忧的神色。他愣了一下，放下手。
　　“我……很紧张。”最后他说了这么一句。
　　松岛澈也没说话，抿着嘴安静地开他的车。蓝柯停止他看似无力的挣扎，垂下手把视线投向窗外。在这过城市生活了有一段日子，可是他还不熟悉这个城市。陌生的人群来来往往匆匆擦身而过，车流川流不息，街景不断地在变化，红的灯，绿的植物，店铺门口巨大的招牌。蓝柯眼里一片茫然。
　　“人死了以后会不会上天堂？”他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也许吧！你们中国人不是相信西方极乐吗？怎么不说这个而是天堂？”
　　“天堂这个词语很好呀很好呀……”蓝柯只是这么说着。
　　“总有一天我们会在同一个地方再次遇见，不是天堂就是地狱。”他忽然又说了一句，视线不知道流连在什么地方去了。
　　“亚纪子说的？”松岛澈也挑眉，手指因为用力而泛出白色的光泽。这样的话除了那个傻瓜决不会有第二人说了，她早就知道了么？
　　“离开日本的前一天忽然说到了关于生和死的事情，她是这么告诉我的。”
　　“是吗？”松岛澈也努力控制着自己才能让他的拳头保持着不往蓝柯脸上去。他妈的真是混蛋！他妈的实在太混蛋了！他的心难过起来，暗暗着又是心惊。
　　亚纪子和他其实不算很好，只是一直被家族里的人看成是一对，久而久之他也以为是了。现在亚纪子就剩下几天的生命了，他却是不愿意呆在她身边陪她最后的日子的。浪费了时间，等于是扼杀了生命。于是他自作主张地翻阅了她的日记，亚纪子这么多年真是一点也没改变，至少在记日记这方面没什么变化。他很轻易地翻看到了亚纪子内心深处，匆忙离开东京然后将那个人带回，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那为什么现在他心底涌现的不是释然而是难过呢？那个家伙，那个家伙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
　　“蓝！要是亚纪子不在了你会怎么办？”他忽然很想知道答案。
　　“我？”蓝柯愕然回首，随即黯淡地垂首，“我应该会很好地活着吧……至少现在我是这么想的。”他说得很平静，松岛澈也听得也很平静。只要是……都会这么回答的吧，松岛澈也想着抿了抿嘴，手打了个弯上了另一条道。
　　“然后亚纪子就在你的记忆里慢慢腐烂？”他忍不住要讽刺一番，“还是说马上就在你的记忆里消失无踪？”
　　“我不知道，想忘记……一定是要忘记的吧，不忘记怎么可以……”蓝柯很茫然，语无伦次。
　　松岛澈也冷笑，自私的永远是人。
　　“死去的人的话是永远也无法了解活着的人……那被留下的人的痛苦，你说对不对？松岛阁下。”蓝柯却是忽然清醒过来一样，温和有礼，淡漠有些距离。车子停下来，蓝柯没有等他的回答径自开了车门往医院去。
　　没有爱过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爱的美好和痛楚，正是因为这种痛让爱变得更深刻，正是那样的美好让幸福降临。
　　很想放弃了，因为自己的任性害两个人都不快乐都陷入了痛苦的深渊。
　　又怎样做才能够放弃？明明只要看着那个人自己的心都要幸福地疼痛起来，那么深的爱恋怎么做才能够放弃呢？
　　因为爱了，所以知道没有爱过的人的幸福。
　　松岛澈也想到的是亚纪子在日记里的一段话，咀嚼了许久，终究还是摇头。
　　因为知道了留下的人的痛苦，所以将要死去的人才会那么努力隐藏自己，才会有那些不合理的行为，才会这么……这么的揪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