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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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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彦第二天是被梁旭的电话吵醒的。
电话接起来,梁旭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祁彦同志你长本事了,竟然敢夜不归宿!还让别的男人亲你!”
祁彦本来还有点瞌睡,生生被他的大嗓门儿震没了,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我从席越的朋友圈看到的!”梁旭语气吃味。
“祁彦我发现你最近太反常了,以前天天宅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次让你跟我出去玩跟要你命似的,去了也端着架子当雕塑,怎么席越一叫你你就去,喝酒玩儿游戏样样不落,还跟人家里过夜!还让人亲你!!!”
祁彦有多龟毛他是知道的,别说亲手,以前跟他出去玩,他朋友要跟祁彦搭个肩,祁彦躲人八丈远,说是不喜欢跟人勾肩搭背,合着被男人亲手就行?!
祁彦被他吵得脑仁疼:“你现在不也三天两头不着家么,席越叫了你,你自己不来的,我们只是玩游戏,亲个手背而已,你自己也经常玩儿啊。”
“我们那能一样吗,一帮大老爷们儿,再腻歪他们也只喜欢女人,你身边那几个可基本都是gay!”梁旭还在那头喋喋不休,“别的我就不说了,就亲你手背那个卫巍,听说高中就开始追着小哥哥满街跑,还情话小王子,花花公子还差不多,他一纯gay亲你,你不膈应吗?”
难怪卫巍说起情话能信手拈来,原来是个情场老手,但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我膈应个啥啊,朋友之间玩个游戏而已,你干嘛那么较真,而且他们一晚上都特别照顾我,大家都很绅士,”祁彦也忍不住数落他,“你太双标了,小叔也喜欢男人,他以前还亲你呢,你咋不膈应?”
“那能一样吗,那是我亲舅,他亲我又没有邪念,”梁旭反驳道,“卫巍看你的眼神你看不见么?他是个gay啊,他喜欢男的,他们那圈子也没你想的那么好,你以后少跟他们来往。”
这些年,因为有梁臻的保驾护航,梁旭和祁彦在生活方面几乎没有过什么大的烦恼。
但梁臻对他俩的保护方式其实是有区别的。
对待梁旭,梁臻在能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给了他最大限度的自由,成年后也不再限制他交朋友,出入什么场所,更不介意向他展示圈内阴暗不堪的那一面。
这就养成了梁旭的性格面上看起来一派天真率性,但从小耳闻目染见识了那么多的尔虞我诈,怎么可能真的少不更事。
与他不同的是,梁臻几乎从来不让祁彦接触那些社会的阴暗面,加上祁彦本身性格又太温润柔软,梁旭虽然是弟弟,但从小就是充当保护者的那个角色。
在他眼里祁彦就是只感情迟钝的小白兔,长得太漂亮,脾气又软,好骗,他总怕他上当。
当年黎东骗祁彦的事发生在暑假。
他当时在外省参加一个俱乐部的户外探险活动,虽不知具体内情,但后来也听文殊哥提过,说是黎东骗祁彦去参加生日会,给祁彦喝了不该喝的东西还想对他做更过分的事。
他一开始就不喜欢黎东,偏偏祁彦跟黎东好得很。
他俩曾经为数不多的吵架基本都是因为黎东,后来也证明他是对的。
祁彦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别的含义,故作不解地问:“阿旭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他们喜欢男的又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在担心什么?”
梁旭的声音又大起来:“我担心你被他们骗啊!”
“人个个家财万贯,能骗我什么?”祁彦试探道,“还是你其实是在担心他们会把我也带成gay?或者你是在担心我也是gay?”
梁旭那边一下子没声音了。
他是个有点恐同的大直男,别看他平时跟梁臻插科打诨特别起劲,还爱在梁臻身边起腻,那只是因为梁臻是他亲舅,他又是梁臻亲手带大的,血浓于水的亲情是天然的强效滤镜,足以过滤掉他心里的不适感,要换个人来,不嫌弃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更别说做好朋友。
这也是祁彦一直不敢跟他说的原因。
他完全想象不出来梁旭知道他喜欢男人,那个男人还是梁臻之后的反应。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梁旭知道后绝对会跟他闹别扭。
要是换在以前,他不会这么直白地去试探梁旭,梁旭那么聪明,肯定会有所察觉。
以前他总想着等搞定了梁臻,梁臻就会去解决这些烦恼。
但现在长大了,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自私,他的烦恼为什么总要梁臻来解决?
祁彦觉得可能就是因为这些下意识的思维模式才导致梁臻始终不能把他当大人看。
梁旭隔了许久才问:“祁彦,那你是吗?”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祁彦也沉默了,思忖半晌故作轻松地问:“阿旭,如果我真的是gay你就要跟我绝交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歧视……”
“我没有歧视同性恋,”梁旭否认他的指控,“我只是不接受你是同性恋。祁彦,如果你也是同性恋,我舅会自责死的,我妈也会觉得是我舅影响了你,还有你爸妈肯定也会怪我舅的,你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祁彦心口像是突然被挨了一记闷棍,他脑子嗡地一下炸了,瞬间呼吸发紧。
原来梁旭是这么想的。
原来仅仅只是他承认喜欢男人这一点就能让梁臻承受无穷的压力,更遑论其他。
他果然是被惯得太自私了,考虑问题从来都只站在自己的角度,从未深入地想过如果他和梁臻在一起,梁臻将要面临什么。
如果他和梁臻在一起,在其他人眼里梁臻就是罪孽深重。
可是……
可是我喜欢上他时都还不知道同性恋为何意,我只是被他的人格魅力所吸引而已。
他并没有影响到我的性取向,更没有引导过我,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引诱”他。
为什么全都要怪他?
“可是同性恋是天生的,怎么可能会被别人影响。”祁彦挣扎道。
梁旭已经听不进去其他,只是不依不饶地问:“那你是吗?”
祁彦像是一下被逼到了悬崖边,进退维谷,张着嘴发不出声。
梁旭不再催他,只执拗地等一个答案。
“……阿旭,你担心的那些问题都不会发生,”祁彦还是胆怯了,在语言上打了个机锋,“除了你和小叔,还有我爸,我不会喜欢别的男人。”
梁旭似乎在那头轻轻松了口气,又得意起来:“别以为说好话我就不会去跟我舅告状了,我跟你说,没点实际好处,我很难被收买的。”
祁彦心里生出无限悲凉,面上却配合道:“这周六我要去港城参加瑜儿的游艇派对,瑜儿说她的派对全是美女,可以考虑捎上你。”
梁旭高兴了:“这还差不多。”
祁彦挂完电话,打开了席越的朋友圈。
席越昨晚那条朋友圈配了四张图,一张他们吃饭时的大合照,一张是他和穆昀廷的合照,剩下两张是卫巍低头亲吻他手背以及与他深情对望的画面,文案就是卫巍对他说的那句情话,只不过是用的调侃卫巍的语气。
虽然从照片的背景一看就知道当时是在玩游戏,但照片上卫巍看着他的眼神实在太过深情,他当时又晕又困,其实根本没想那么多,这会儿看照片也觉得确实太暧昧了。
席越可能只是顺手发个朋友圈纪念一下,他也不可能那么小气跑去让席越删除。
就是不知道小叔有没有看到,看到后会不会吃醋呢?
祁彦想着就给梁臻拨了个电话过去,结果梁臻没接,过了一会儿发了个消息给他:在开会。
祁彦便也不好再打扰他工作。
返回微信聊天界面时看到昨晚卢茜给他发的消息,祁彦盯着那串号码看了一会儿。
然后深深吸了口气,点了呼出。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您好,哪位?”
黎东的声音比以前粗了一些,但还是很好辨认,祁彦心跳突然有些快,又暗自做了个深呼吸才对那头说:“我,祁彦。”
那头静了几秒,黎东再开口时就有些紧张了:“阿彦,好久不见。”
祁彦并不打算跟他叙旧,单刀直入:“今天有空吗?出来见一面吧,或者给我个你的地址。”
他都已经做好了黎东如果拒绝,他就去找私家侦探的准备,没想到黎东答应得很爽快:“好,你给我个地址,我去找你。”
祁彦又问:“你什么时候方便?”
“我都可以,你定吧。”
“那就十点半。”
“好。”
祁彦在他还想开口之前抢了他的话:“那就这样吧,你先忙。”
祁彦挂掉电话后给他发了个咖啡厅的地址过去,然后也没等那边回消息,起床去了卫生间。
他洗漱好下楼时,席越和穆昀廷正在餐厅吃早饭,其他人昨晚打牌到半夜,这会儿还在补觉。
吃饭的时候席越又邀请祁彦下午去打高尔夫。
祁彦说自己有事,给推了。
席越面露遗憾:“好吧,哪天给我留个时间啊,约你打场球可真难。”
祁彦满含歉意道:“年前一定抽个时间陪你打一场。”
席越这才满意。
小周十点来接到他,载他去了上次那个艺术购物中心,祁彦说是要去看画展,让小周自由活动,等他电话。
他乖乖仔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小周不疑有他,把祁彦送到地方后就回车里补觉去了。
祁彦在咖啡厅等了几分钟黎东就到了。
时隔四年未见,黎东的面貌也跟他俩的友谊一般,完全变了个样。
以前黎东他们家的条件虽然不能跟班上的其他人比,但也算个中产,如今看他这穿着打扮哪还有半点富人的影子,干净的羽绒服虽然能遮住内里的寒酸,但遮不住眼底的疲态和气质里的萎靡,以及靠后的发际线,还有晃眼可见的白发令他看起来像32岁,不像23岁。
祁彦心绪有些复杂,看他过得这样差,心头有些解气,但那感觉也并没持续多久。
“阿彦,好久不见,”黎东神情有些局促,但言语还算从容,“抱歉,让你久等了。”
“我也刚到,”祁彦把服务生叫过来,又把菜单递给黎东,“你看看要喝什么。”
黎东哪有心情慢慢看菜单,随便点了杯红茶拿铁,又把视线定在祁彦的脸上,夸赞道:“阿彦,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祁彦并不理会他的恭维,冷淡道:“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找你出来不是为了跟你叙旧的。”
黎东的表情有片刻凝滞,随即慢慢垂了眼帘对他说:“阿彦,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祁彦心头一下气血翻涌,眼眶都逼红了:“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那么信任他,就像信任梁旭一样信任他,把他当好朋友,甚至连不敢告诉梁旭的秘密也告诉了他,黎东却利用他的信任去伤害他最爱的人。
“梁董没告诉你?”黎东表情先是有些意外,心下一闪念,眼神里立马又浮现出痛苦,“阿彦,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真的非常对不起。”
祁彦冷冷地看着他:“你觉得我有什么脸面去问他?”
祁彦每每想起当年干的蠢事都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怎么可能还去揭梁臻的痛处。
黎东也回过味来,心下莫名松了口气,面上痛苦依旧:“阿彦,我……我当时根本别无选择,他们用我爸的性命威胁我,说我爸欠了他们很多很多钱,我那时太小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只能照他们说的做……”
祁彦打断他:“他们是谁?”
黎东愣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出事之后那些人也没再出现过。阿彦,我知道我不配求你原谅,但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从一开始接近你就别有居心,认识你时我才16岁,没有那么深谋远虑。”
祁彦想起曾经他对自己的那些好,语气到底还是松动了些许,但依旧冷漠:“你明明可以跟我说的,我会去找小叔,他一定会帮你们,但你没有,别跟我说你当时没机会跟我坦白,我不信。”
一晚上好几个小时,黎东当时哪怕只是偷偷给他个暗示,也不至于后来生出那么多事。
他怂恿自己将梁臻骗去俱乐部的时候神态明明那么轻松。
黎东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又开始满脸愧疚地同他说对不起。
祁彦听得烦躁,问他:“当初我小叔杯子里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黎东当时咬死了说只是助眠的,并不会伤害身体,但如果只是安眠药一类的药物,小叔当时的表情不会那样痛苦。
黎东再次被祁彦太过凌厉的视线摄住。
以前祁彦看着他的眼神从来都是充满信任且温和无害的,不会像现在这样警惕又充满敌意。
是他把事情搞砸了。
不管他曾经有多么的身不由己,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那种无话不谈的状态了。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他们给我的时候就拆了包装的,好像是、是致.幻剂一类的东西。”
祁彦浑身一震,刹那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住了,胸口却涌出无数情绪在翻涌撕扯。
他从没见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他有常识。
那玩意儿可能会引起受害者急性惊恐反应,出现幻觉、自杀倾向,甚至还可能让人产生精神分裂、抑郁、妄想等并发症。
而原本梁臻就曾深受其害。
那杯酒是他给梁臻喝的,梁臻防谁也不会防他。
当初事发后没多会儿他就被保镖带走了,不曾见过梁臻最痛苦时的模样,他曾经以为,那件事之后梁臻整整一个月都没理他,无论他怎么认错怎么哀求,梁臻都不愿见他,是因为梁臻在生气。
他一直以为梁臻当时肯定气极了他,所以要给他长记性。
如今想来可能并不是他认为的那样,可能只是因为那时的梁臻根本没有办法去见他。
他比谁都清楚梁臻究竟有多宠他。
小叔总是舍不得让他害怕。
当初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信息,得到的回应都是文殊的转达,说小叔在忙,让他听话,不要再闹脾气。
如今想来,小叔那时不见他,可能是因为他持爱行凶,害得他“旧病复发”了。
这一刻祁彦觉得自己真的是,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