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
“怀安哥哥？”
纪行渊很轻的眯了下眼，其间眸光一闪，将少女脱口而出的熟稔称呼在嘴里捻过一遍，再抬头时，目光已然冷了三分。
盛怀安，这名字纪行渊记得，是除苏辰以外，东陵年这一代青年人中的翘楚，素有小左相之称，乃是苏毓明手把手教出来的得意门生。京中一直都有传言，盛怀安之所以迟迟不科举入仕，为的，就是等着苏毓明这位老师在中书为他铺好路，将来好青云直上。
一子一徒，皆为龙凤。莫说现在，连这未来朝堂的肱股之臣都尽在他麾下，也难怪苏毓明在东陵能够只手遮天，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无人能撼动其根基。
但这些都不是眼下最让人在意的。
当关于这位盛怀安的信息在脑海中走过一遍，纪行渊指节咔嗒一响，思索过后，满脑子的念头忽然只剩下了一个——这个盛怀安从小被苏毓明收在身边教养？那岂不是从小与苏瑾一同长大？
青梅竹马？
不知怎么，这个词变得无比碍眼，叫纪行渊的神情冷了又冷。他满眼寒芒，偏身后的小姑娘仍旧无知无觉，还带着满脸的笑意，眼睛晶亮的朝那个颀长的人影招手，不等锦心下来扶她，便自己先迫不及待跳下了马车——
和半个时辰前她脚步轻快跳下石阶的样子别无二致。
呵，真是好得很。
纪行渊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无名火，却就是叫他止不住的烦躁。
“阿瑾妹妹今日竟没有迟到，真是奇事一桩呀！我可得仔细想想，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芝兰玉树般的少年不疾不徐地走近，那张温润的脸上满是笑意，看着小姑娘一蹦一跳的样子，温声打趣，语气里的亲近不言而喻，不说纪行渊如何，便是此时路过的其他几家贵女，也忍不住朝着苏瑾这边投来了羡慕的眼神。
也是，爹爹已经大权在握，哥哥又名声在外，如今还有一位竹马是这样的谦谦君子，仿佛天下的好事都被她一人占了。苏瑾这身份际遇，很难让人不心生羡慕。
苏瑾没有发觉，或者说已然习惯。没管旁人，却在听见这话猛地顿住了步子，似嗔似恼的瞪了盛怀安一眼，小脸有些发红，忍不住反驳道：“那我也不是日日都贪觉的呀……”明明都是床的错！
嘀咕完，又忽然反应过来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忙问：“怀安哥哥你今日怎么会来？不是就要科举了吗？你都学完啦？”今年春闱提前了不少日子，探春宴开得不巧，正在春闱前面，因此许多适龄公子都忙于备考不能前来，比之往年，已经冷清不少。原本以为盛怀安也不会来的，没想到竟还是遇上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得很近了，苏瑾仰着头，看见盛怀安抿着嘴笑了。
他手里的扇子一转，轻飘飘的敲在了苏瑾的额头：“学问哪有学完的时候？日日读书，难道阿瑾妹妹就不怕我将来学成个木头？”
盛怀安眼神格外专注，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晨光之下少女脸上细密的绒毛，只是曾经圆润的脸颊已经渐渐有了些名为妩媚的线条，活泼的少女好似抽条了许多。算起来，自春闱的时间确定，他与苏瑾已经小半年未曾见过了。
盛怀安的手紧了紧，不由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听说苏瑾坠崖遇险时他正在作一篇极要紧的策论，可手一抖，心一惊，一滩墨迹轻而易举将几日的努力付诸东流，他却看都没多看一眼，满脑子都是惊悸，恨不能当场便赶到苏瑾身边去。
可所剩不多的理智将他拉了回来，他到底只是苏毓明的学生而已，关系再好，名不正，言不顺，学生频频去探望老师的爱女，总归是不妥。忍了又忍，才盼到今日一场可以光明正大见面的宴席，又怎么会不来？
名分吗……
盛怀安微微低了下头，只道等这次春闱之后，他成功取得功名，才能有些底气，去向老师提亲……
遇险这样的事，今后一定不会再发生了！
他眼底的情绪看似翻涌，实则依旧小心的掩饰着，没叫苏瑾察觉。说来说去，也只能这样隐晦的提一句。
——因为这小姑娘从前说过，喜欢有趣的人，最不喜只会死读书的学究。
可惜苏瑾并未领悟盛怀安这九拐十八绕的暗示，只以为他是成竹在胸，便也没再多问，点了点头，便又很快被其他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叽叽喳喳的同锦心说了起来。
盛怀安无奈的摇了下头，心中苦笑，不由道再如何长大，果然性子还是个小姑娘。正想着，忽然感受到了从一侧落在自己身上的冰冷视线。
他抬头，便对上了纪行渊那双极具攻击性的眼睛。
或许是出于本能，两人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来自对方身上的威胁与敌意，盛怀安身上的温润也尽数褪去了。
两个男人无声的对峙了片刻，忽然，纪行渊露了个带着些挑衅意味的笑，一闪而过，随后神色如常的来到苏瑾身边，低声道：“小姐，一会属下有些事要去办，还请小姐注意安全，属下片刻就回。”
也是没听过哪家的侍卫出了门，不听主子的吩咐，反而先通知主子自己有事要办的。
是的，虽是一副请示的口吻，字里行间，却全是通知似的，全然不给苏瑾拒绝的空间。
苏瑾见怪不怪，反正他们地位颠来倒去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眉尖一挑，她忽然转着眼珠瞟了瞟周围，见没什么外人，这才神秘兮兮的又往纪行渊的方向凑近了些，掩着嘴道：“怎么？你这是要去探消息？还是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动作了？”
大刺客的形象深入瑾心，她本也没将他真的当侍卫使唤，如今再一听，倒是看热闹的心思多过别的，显得饶有兴味。
“又？”纪行渊也笑了，冷峻的脸上浮起几分痞坏：“怎么叫又？我何时对小姐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动作吗？”
不知怎么，那晚月下谈心和尚未解密的如何回房之谜在脑中浮现，苏瑾蓦然心虚的红了脸，片刻又反应过来，咬着牙瞪了这人一眼，若不是旁边还有个盛怀安看着，苏瑾都有些想上手教训他了。
纪行渊见逗人得逞了，也没再得寸进尺，浅浅笑过之后，还是摆正了神色，多在苏瑾耳边嘱咐了一句：“我没回来之前，你先别乱跑。”
“知道知道！本也不打算去哪，你快去快回！”突然靠近的气息让苏瑾有些无所适从，她慌乱的退开些许，摆了摆手，算是答应了。自然也没注意到，在她埋头慌乱的时候，某个笑意未退的男人又故意微微侧了身——他们二人因为这些悄悄话本就越挨越近，此时从不远处看过来，娇小的少女像是被他整个拢在怀中一般。
他又看了脸色发黑的盛怀安一眼，看见对方目光阴沉，这才轻嗤一声，转身离开。
——像是雄性动物出门捕猎之前，在自己的领土向天敌宣示主权一般。
盛怀安手里的折扇仿佛要被他捏碎，手背上青筋暴起，这人是他从没见过的生面孔，是阿瑾的新侍卫？可两人亲近得有些太过了。
旁观者看得最是清楚。
苏瑾虽然看起来性子软绵绵的十分好说话，骨子里却比谁都难交心。她始终保持着对人的戒心和距离，想要她卸下防备全心信任，是件很难得事情。
认识这么多年，有青梅竹马的情谊，盛怀安也才堪堪争得一个比旁人更近些的位置而已，可眼前这人……
小姑娘的表情看似恼怒不快，但眼角眉间的明媚笑意却骗不了人，那是只有和她的亲生兄长苏辰在一起时才会有的松弛惬意，不，甚至更多。
盛怀安心中警铃大作，几不可见的飞快眯了下眼睛，这才勉强压下那些不快，只是在人走了之后温声问了一句：“阿瑾，那人是谁？”
“啊，只是个哥哥给我新添的侍卫。”苏瑾回过神，语气有些不自然，她揪着袖子抿着嘴笑了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心虚些什么。她匆匆瞥过眼睛，不敢和盛怀安对视，只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道：“我……我同知瑜约好了要一同入席的，再不进去她怕是要等急了，我先走啦！怀安哥哥，一……一会见。”
说罢，便急匆匆的绕过了门槛，逃似的跑了。
盛怀安朝着少女慌张的背影看了许久，最后一点见面的欣喜也被消磨了个干净，他的表情一点点沉了下来。
纪行渊拢着小姑娘挑衅的表情还历历在目，那样的目空一切，那样的嚣张且毫不掩饰，那个人，绝不会只是个简单的侍卫而已！想到方才苏瑾说那是苏辰派来的人，盛怀安眸光一闪。
以苏辰对妹妹的在意程度，他不信他会主动将这样一个危险人物放在她的身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来，需得找他这位同窗好友好好了解清楚了……
想着，他顿了顿，忽而方向一转，朝着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第 14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