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修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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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毓明“嗯”了一声，这事就算过了。
很快又扭头过来，想继续同苏瑾说几句话，就见本就脸色不好的女儿越发不想看他，又只能悻悻作罢。
他哪里知道，只因为在苏瑾看来，哥哥亦是整个府里她最亲近的人。这次坠崖也和哥哥无关，苏毓明这样不由分说便责骂他，根本不会让苏瑾觉得感动，反而更加抵触这个父亲。
她沉着小脸，只觉得多看一眼都烦，每个人都是！假惺惺的聚在这里，只让她觉得窒息。
苏瑾深深吸了口气，脸色越发苍白得可怕，她揉着额头：“父亲，哥哥，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了。”
小姑娘的脸色实在不好，两个男人看见的时候都一惊，也顾不上其他，只能连忙点头允准，前呼后拥的把苏瑾送回了自己房里。从那小院出来的时候，忙碌了许久的众人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苏辰也不喜欢和这些人待着，于是抱拳说了一声自己去查案，便要告辞，只是在路过白氏身边时，白氏不知为何突然慌乱得脚下一绊，险些摔倒。
苏辰面无表情的扶了她一把，错身而过之时，白氏听见他微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他说：“夫人，走路可得当心，再不小心摔倒推了谁，可就不好了。”
白氏的脸上唰的一下血色尽褪，若说刚才只是怀疑的话，现在就是确定了，苏辰是真的已经查到自己身上了！她明明做得隐晦！怎么可能被看见？！
而且……他方才为什么不明说？只要他说了，依着苏毓明对苏瑾的爱护程度，自己免不了一顿重罚，可他却没有这么干……
像是寒冬的天里一盆凉水当头而下，白氏的心凉了个彻底，忍不住恐惧得打了个寒颤。
她当然不会以为苏辰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压着不说，显然是有比苏毓明的惩罚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她。白氏攥着帕子的手死死掐在了一起，只觉得通体生寒……
……
而另一边，苏瑾终于回房得了清静，房间是熟悉的，熏香是她喜欢的，床榻也是舒适温暖的，比那个岩石底部，比马车都要舒服豪华一万倍！最重要的是，她不必再担心有危险，也不必怕中途惊醒，可就是在这样一个安定的环境里，苏瑾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闭着眼睛辗转反侧，不知翻了多少回身，明明躺下的时候还眼皮打架，这会儿却死活没有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她拥着被子坐起来，扭头一看窗外，天已经黑了，月明星稀，是个疏阔的好天气。也许是在山上被冻久了，再回来竟觉得有些闷热，她思索了很久，最终还是重重叹了口气，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不多时，一个小小的影子披着披风，悄然推开了房门，向着院子里的凉亭走去。
左右睡不着，不如出来透透气吧。苏瑾如是想着。
突然，一道有些痞气的声音猝不及防的响起来，在夜色之中，吓了苏瑾一个哆嗦，那人说：“哟，我当是谁和我一样半夜不睡觉出来看月亮呢？原来是小姐你啊，好兴致！好品味！”
苏瑾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平复这被这人吓到混乱的气息，闻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再来两回，命都能吓走半条！
可瞪着瞪着，她的目光又有些发直。
就见瘸了腿的纪行渊大喇喇的坐在那凉亭一角，银色的月光铺洒下来，正好落在他新换的淡色衣袍上面，泛起一层余晖，因为梳洗修整过，他比之前遇见的每一次都要干净整洁，也……风度翩翩。
明明身上是最普通的料子，偏偏就是被他穿得清隽风流，让人移不开目光。
当然，这个“人”特指苏瑾。
这人恃美行凶，笑盈盈看着自己，这谁受得了？！
纪行渊从来不是个自恋的人，只是此时看着小姑娘发直的眼睛，也忍不住有些飘飘然，心中十分满意她这个反应，这下，这小丫头不会再觉得他是什么山匪了吧？于是慢悠悠道：“小姐对未来下属的脸，可还满意？”
苏瑾骤然回神，脸上迅速飘过一片绯红，她猛地别开眼睛，尴尬又凶巴巴的道：“谁……谁看你了？！”
纪行渊又笑了，说：“没说小姐你在看我啊，只是问你满不满意。啊……原来刚才小姐是看我看呆的啊？”男人笑意盎然，苏瑾的脸越来越热，偏生无法反驳，只能恨恨咬牙。
她想问这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可转念一想，哥哥同意这人当自己的护卫了，那么安排的住处必然就在自己的院落附近，会在这里遇见，倒也正常。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慢慢冷静下来，遇到了也好，比起一个人发呆，遇见了他们还能说说话。
于是她提了裙摆，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也找个柱子靠着坐下。眼睛慢慢垂下来，不知怎么，忽然有些低落。
纪行渊一直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小姑娘真的很有趣，每次遇见，都不太一样。第一回被救，她又勇又怂，第二回坠崖，她柔弱却坚强，现在……像是小太阳突然没了光亮，蔫蔫巴巴的，又有几分……可怜？
向来不太在意身边人什么情绪的西楚摄政王，难得的有了点良心，温声道：“小姐睡不着？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同我说说？属下现在有伤在身，没法贴身保护你，听一听心事排忧解难还是可以的。”
苏瑾没动，她其实也没什么难过的事情，只是今日祭拜了母亲，回来就遇到了苏毓明这个所谓的父亲，夜里便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有点烦罢了。她默了默，突然说：“你是不是想从我嘴里套消息？”
纪行渊心中一凛，又听苏瑾恹恹道：“那你可找错人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想套消息，找我哥哥去。”语气很是无所谓，不难看出她只是在胡言乱语的开玩笑。
纪行渊绷紧了一瞬的心又缓缓松了，不由好笑，这小姑娘，倒是很会歪打正着啊！不过他刚才那些话倒还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他就是看着苏瑾垂着眼睛像是要哭，突然有点不忍心罢了。
他掩唇笑了好一阵，这才掐着嗓子故作委屈的说：“小姐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诚心安慰小姐，怎么还要被小姐这样误会，可真是，令人伤心啊。”
苏瑾瞥过来一眼：“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阴阳怪气的。
“是，小姐。”嗓子又恢复了正常。纪行渊拍拍自己的腿，又道：“小姐真不打算和我说说？有什么事与其憋着，不妨说出来，解开了也许便会好受一些？反正我现在腿断了，回去得喊人来抬，想跑也跑不了，小姐你可以说很久，没事，慢慢说。”
一句“没事”被他说得轻而柔软，原本还好好的苏瑾莫名鼻尖一酸，眼睛蓦的红了一圈。
从小到大，许多人都对她说过这句话。
小时候，是阿娘。阿娘总说：“没事，阿娘没生病。”“没事，阿娘不疼。”“没事，阿娘很快就好了。”……
一次又一次，可每次说完，阿娘的病总是更重，直到那一年生辰，她兴高采烈的给阿娘做了一碗长寿面，那时的阿娘已经病得下不来床，却仍要对年仅八岁的她说：“没事，阿娘一会睡醒了就吃……”
而这一句之后，她的阿娘再也没有醒过来。
后来对她说这句话的人变成了她父亲，失去了娘亲的苏瑾变得胆小又敏感，怕黑，怕鬼，怕一个人待着。苏毓明都知道，于是常常摸着女儿的脑袋，一句又一句的耐心的哄，他总说：“没事，天黑了咱们就点一整夜的灯，不用怕。”还会说：“没事，还有阿爹会一直保护阿瑾。”
“……”也是一次又一次。
可再长的烛火也有燃尽的时候，不会有灯能一整夜不灭，就像她的阿爹，也不会总在她身边。他总是很忙，连母亲过世都能因为政事在几天之后才姗姗来迟，苏瑾又怎么会奢望，阿爹会一直在呢？
和苏毓明离心是在他再娶了白氏之后。
苏瑾从不反对父亲再娶，可白氏……她眼神黯淡下来，还不光是白氏，还有苏琦，白氏进门时，苏毓明说苏琦是他的亲生女儿，而她只比苏瑾小了三个月……
也就是说，赵氏还未过世，这人便在外面和白氏有了曲款。
苏瑾对父亲的最后一丝期待和仰望就此彻底崩塌，之后，便再不奢望什么。
苏辰同样知道一些内情，于是从来不说这些空话，总是默默的用行动爱护妹妹，又养了很久，才再次有了如今这个明媚的阿瑾。
但打心底里，苏瑾还是很怕听到这两个字，因为通常听见“没事”，往往那些不好的事情其实已经发生了。
今日猝不及防被纪行渊提起这个关键词，苏瑾心防破开，真的有些难受起来。
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陌生人，又对她说了“没事”，那一个瞬间，苏瑾以为自己会很烦躁很厌恶，可当真的听见，真的看见对方平静而温和的眼睛，却只是想哭……
纪行渊也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话，就能把小姑娘说得掉眼泪，不由得一惊。虽然刚才看着也想哭，但也没这么严重吧？！这怎么安慰两句，反倒更厉害了呢？
处理起复杂朝局也能游刃有余的某个落难王爷，在小姑娘的眼泪之下突然乱了阵脚，偏偏腿是真的不能动了，也没法靠近，只能远远的坐着干着急：“哎？不是，你……不愿说就不说就是了，我又没逼你，你……你别哭啊！”
就见苏瑾猛地低头抹了一下眼泪，狠狠吸了口气，凶道：“谁哭了！你才哭了！”
凶完了又皱着鼻子委屈道：“你这人真的烦死了，你是救了我，可我也救了你啊！你的腿又没伤到骨头，大夫都说了养几天就能好，天天挂在嘴上说出来让人愧疚干什么啊？我这不是都把你带回来养伤了吗？！偏要一直说一直说一直说！烦死了！”
纪行渊：“……”所以断了腿还怪我了？
他从未见识过女人的不讲理，现在算是见识了，还不敢反驳。
不是！合着我说了那么一大串，姑娘你就听见“腿断了”三个字是吧？！
我就多余发善心想着安慰你！某活阎王摄政王无言一瞬，如是想道。
但想归想，嘴却还是实诚。
他好笑的勾起唇角，无奈点头道：“是是是，我烦！我可真烦！我没事提腿干什么呢？！这腿啊，断了也活该！能救咱们小姐一命，可真是它的荣幸！”
本来就是借题发挥转移话题的苏瑾本来还有些难受，一听见这话，又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这一笑，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心头的阴云忽然散开，苏瑾又突然觉得，自艾自怨确实也没必要，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天上还有太阳高照，明月高悬，美好的事情那么多，人生也不总是阴云，如果阿娘还在，一定也不希望自己自缚其中。
小姑娘挂着眼泪弯了弯嘴角，心说，这个人安慰人的办法虽然有点傻，但效果嘛……还不赖！
……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第 10 章【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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