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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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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州京城连都城西城门的守备打开城门时以为会一如既往看见几个零星挑着菜篮赶着骡子的乡农,映入眼的却是全身已蒙上了一层白霜的一人一骑,马上的正是昨晚赶在闭城门前冲出城的镇远侯,只是昨晚看起来心急火燎的镇远侯此刻彷佛已经被冻僵在马上,只是神情茫然的望着天,若不是口鼻处还有呼出的白气,守备几乎真要以为镇远侯已被昨晚严寒给冻死了。
“侯爷,怎么不叫小的们给您开门呢?昨晚这么冷的天!”守备忙上前拱手致礼道。
林鸢仿似不曾听见,仍旧遥遥望着远处若有所思,许久方道:“我到并没多久,不妨事。”
“侯爷可要先下来歇息歇息喝口热茶,暖暖手脚?”守备殷勤问道。
“不用,我还有事。”林鸢自远处收回目光,低头催了马起步,向来意气风发的青年侯爷,此时却象失了魂一样。
“那侯爷走好。”守备毕恭毕正站了看着他进了城,一人一骑只是缓缓前行,行一步便抖落些霜花,看了竟叫人生出无限的凄凉感。
林鸢回到府邸时吕沁心已是起来了,他见了她却象不曾看见一般直走了过去,吕沁心张口欲问他昨夜究竟去了何处,不知为何看见他严霜一样的神情也问不出口,只好打发了双红跟去看。双红不一会便回来道:“侯爷仍旧是进了书房,说不让任何人去搅扰。”
“那姑娘可起来了?”吕沁心的心里一晃而过那扇后面延伸着楼梯的暗门。
“姑娘还不曾起来,夫人可有什么话?我去找清荷说便是。”双红道。
“不必了,我只想着别惊扰了她才好,身子骨才好了点。”吕沁心摇摇头,只要再忍半个月,或许半个月都不用,她默默咬着牙暗踌。
林鸢打暗门上了二楼,林珑已是由清荷服侍着起了床,乍见林鸢不由惊道:“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昨晚上你就匆匆出去,到现在才回来,出什么事了?”
林鸢不出声,眼光里却透出十二分哀伤,清荷见了忙悄悄退了出去。
“究竟是怎么了?”林珑站到他面前,伸手去触摸他的脸,“真凉,难道你冻了一夜不成?”
“平乐王侧妃派人送信来,说太后懿旨元月后要你和平乐王成婚。”林鸢缓缓道,“太后并懿旨将吕思洵赐我为妾。”
林珑愣一愣道:“可是嫂子上元节进宫时的事?”随即又苦笑,“这懿旨来得蹊跷,嫂子只怕已经是知道了。难不成你为了这出去冻了一晚上?何苦……”
林鸢只觉得满心苦楚,握住林珑的手道:“我绝不会让他们如意。”
“那又能如何?平乐王侧妃自然是不愿意我过去,向来听说小王爷十分宠爱她,这宠爱多一天于她也是好的,可是她除了报信又能做什么?难道你想抗旨?”林珑注视着他,“还是你昨夜惫夜去了行宫找王上了?”
林鸢欲言又止,只轻轻抚摸着林珑的脸颊。
“想来王上也无从劝说太后,向来只是对太后说我身子不好,如今嫂子进了宫,必然这样是说不过去了,王上也是没了借口,我猜的可对?”林珑垂下眼,“你也不用自责,这便是命罢,当日一时差池,才有今日,怨不得别人。”
林鸢抿住嘴,许久方道:“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这法子和让你嫁给小王爷也没什么差别。王上意思让你入宫。”
林珑一时怔住,林鸢急道:“我知道这法子不好,你若不愿意,我自然再另外设法,逼不得已,我带你逃出玄州!”
林珑摇摇头,叹道:“要出玄州,谈何容易。便是出了玄州,躲躲藏藏,过那颠沛流离的日子,可又有什么意思。那王上意思究竟如何呢?”
“不过是要你假入宫,等个一年半载,事情平定,自然再有法子送你出来。”林鸢皱了眉缓缓道,“这也是下下之策了。你入了宫,要出来也是千难万难,最难的便是太后看着。宫中一样复杂诡异,只怕王上也照顾不到。”
“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倒是这样,他们还忌讳着你在朝中,怕也不敢对我如何……”林珑慢慢点头,“再说了,我象是这般柔弱不能自保的人么?你放心,我自然知道如何自处。”
“你不必安慰我,是我没本事。”林鸢勉强笑了笑,“竟然也比不得柴夫樵子,既不自在也不能保全你,倒还要你去受苦。”
“这是什么话呢,打从当初起便知道是没有回头路的。若想长久,毕竟不容易,不这么做,又怎么办。一向只是你在外面遮挡,如今也该换我了,再说我也未必输于你了。”林珑平静的说道,“只是什么时候去?”
“王上后日便回京,便是后日晚上。”林鸢垂了头不忍再看她,背转身道,“这两日你先收拾一下。”
转眼玄王已摆驾回京,诸官员免不得将一应事务里挑了紧要的回禀几件,玄王却似不堪其扰,早早便挥退了他们,而一向得王上信任的镇远侯则是一天未见,前日里镇远侯夜入行宫的事暗地里已是传得沸沸扬扬,想起才平息不久的叛乱,诸官心里都忍不住敲起了鼓。
到了傍晚,天上又下起了雪,雪片子如同鹅毛般飘下来,幸而没风,还不甚冷,只是片刻间整个京城便银装素裹,只落得一片白茫茫。王宫北角门的耳房里内总管赵有福已是坐了好久,炭火盆子都换了几个,一旁值守的侍卫都被摒得远远的,只四个抬轿子的小太监侯在一边。
“赵总管,咱们等的是谁啊?这么冷天,什么大人物?”小太监离火盆子远,手脚冻得发凉,忍不住抱怨道。
“少多嘴,叫你干嘛就干嘛,问什么问。”赵有福呵斥道,却也忍不住往宫门外张望,天色已是乌黑,宫灯照耀得到的几尺地界也只看见雪片子纷纷扬扬落下。他又费力往远处瞧去,远远的似有一团昏黄的光,“来了来了,都给我出来侯着。”赵有福回头喝道。
林鸢骑马跟在林珑坐的车后,从侯府出来一路上已是人迹稀少,近了王宫更是只余他们一车一骑,放眼望去一片浓黑只看得见几步内笼在阴沉下的惨白,一时只觉得心意阑珊前路渺茫,只想喝了马车带着林珑逃出去,远远的逃出去。
“侯爷。”赵有福的声音轻轻惊破他的沉思,“请姑娘下车吧,轿子都备好了。”赵有福恭恭敬敬的说完又退开几步。
林鸢下了马,掀开车帘,只见林珑双目一瞬不瞬正望着他,脸色雪白,伸向他的手也是雪白。他接住她的手,心里一阵痛,却也只好扶她下了车。
“姑娘请上轿吧。”赵有福在旁躬身道。
林珑瞧着林鸢,半晌却说不出什么话,林鸢的手却是越握越紧,都知道,宫门一入深如海,此去一切未卜,再相见亦不知何年何月。赵有福亦不多话,只在一旁静立着,眼瞧着雪片子几乎都落满几人一身,才又低声道:“侯爷,时候不早了,姑娘该上轿了。”
林珑也低唤一声:“哥哥。”将手慢慢从他手里抽出。
林鸢仿如从梦中惊醒,缓缓放开手,转头对赵有福道:“赵总管,以后多劳您照顾。”
“奴婢知道,侯爷放心。”赵有福躬身搀了林珑上了轿,四个小太监上来扛起轿子,片刻就没在浓黑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