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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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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的晚宴上,平乐王的侧妃猜灯谜赢了太后赏的东海明珠一串,那明珠难得的是颗颗匀净,如拇指般大小且光华璀璨,宴上各诰命夫人无人不艳羡赞叹,绿茗也是笑意盈盈。散席后太后又格外留宿平乐王侧妃,镇远侯夫人并几个一品诰命夫人,尤其又挽留镇远侯夫人吕沁心住了三晚并赏赐了不少上用锦缎。镇远侯林鸢在玄王的赐宴上也得了不少赏赐,玄王宴后并亲自送林鸢到宫门,京城里人人都说镇远侯圣眷甚隆,连太后也对镇远侯内室额外的青眼相加。
元月里玄州惯例除边疆急报或民生大事仍需奏禀回明外不必朝见,玄王也乐得轻闲这一个月,带了诸妃去行宫散荡,底下各官员虽仍然自上元节后处理折子,毕竟也松快了不少。
上元节后第四天傍晚,林鸢贴身小厮长鸿从镇远侯府外急匆匆赶到书房门口,在门外伺候的翠喜见了不由笑道:“瞧你那什么样子,两只手挽袖子里干嘛,一点也不精神利索,真是丢侯爷的脸。”
“好姐姐你赶快给我通报侯爷吧,我有急事呢。”长鸿缩头缩脑的四下里乱瞧。
“收好你的眼睛,乱瞧什么。夫人看见非打你不可。”翠喜一面说一面进屋回了林鸢。
林鸢吩咐长鸿进了书房,自己仍旧看折子,头也不抬的问道:“什么事这么鬼鬼祟祟的?”
长鸿四下里看了看,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白布包,解开白布里面是只檀香小木匣,匣子雕饰精美,四角上包了黄铜嵌着宝石。
林鸢扫了一眼匣子,冷冷道:“这是什么东西?”
长鸿道:“今儿早上我在府外面被一人拉住,那人说自己是平乐王府里侧王妃派来的,硬塞给我这个包,非要我带给侯爷一个人瞧瞧,还叮嘱说只能给侯爷看,我原想问清楚他什么事,那人也不说话转身就跑了,我打开看是这匣子,也没敢再开下去就拿来了。”
“平乐王妃派的人?”林鸢沉吟了一会,“你先出去罢,不要对人提起。”
长鸿应诺了告退出去,林鸢抚摸匣子好一会才打开,只见匣子里面衬着鹅黄的锦缎,缎子上是一串熠熠生辉的明珠,粒粒如拇指大小,林鸢皱了皱眉挑起那串珍珠,珠子触手微凉,却是上好的深海珍珠。匣子盖上还掖着一张纸,林鸢放下珍珠抽出纸,纸是平乐王府里特制的羽笺,上面只写着:元月后懿旨赐平乐王与林珑成婚,并赐吕思浔于侯爷,望侯爷早做打算,另:素知姑娘需服深海珠粉,珍珠一串,聊表寸心。
林鸢捏着纸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慢慢将那纸送到烛火上点燃了丢到篓中,直到燃尽了那纸才吐出一口气。林鸢打开书房的门,天色已是半昏,因天气寒冷,院子里一应花草树木都蒙了薄薄一层白霜,叫人看了只觉无限清冷,他吩咐翠喜道:“今晚有要紧折子,除了我唤,旁人一概不许进来。”说罢关了门,拿了匣子往暗门去了?
暗门后的楼梯上地毯极软,林鸢踩在上面如陷入绵中,也不发出一点声音,离小楼二层越近便越闻到林珑平时所用的药味,便听见林珑与清荷的笑语声,林鸢站住脚握紧了拳头,心里只觉得渐渐痛楚,垂头站立了片刻他蓦然转身,直冲出了书房门,大声呼唤小厮备马。
“侯爷要上哪儿去?”吕沁心带着翠吾匆匆从正房里跟了出来。
“我有要紧事。”林鸢盯了她一眼,只丢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奔出门去,上了长鸿才牵来的马,也不要人跟,径自疾驰往城门处去了。
吕沁心一时愣在门口,只觉得林鸢那一眼冷意比以往犹胜,因匆匆出来也未披大毛衣服,风一吹只觉得寒意彻骨,不由颤抖起来,翠吾忙取了外衣来给她披上。
“夫人,外面风大,请进去吧,侯爷必定是有紧要事去行宫禀告。”门外房内日日守着的千骑马盛伦出了耳房劝道,“若有要事,卑职自然派人禀报给夫人。”
吕沁心目光缓缓扫过他,半晌才点头道:“那若有什么紧急事情就有劳马将军了。”
马盛伦躬身道:“卑职职责所在。”说着一直目送吕沁心走入府门至不见。
林鸢一路打马狂奔,自连都往郊外行宫总有四五个时辰的脚程,他赶路心切,三个半时辰便已到行宫外。宫外里许便有防卫营驻守,值守兵将见暗夜里一人一骑冲来,忙招呼了几个人擎了火把拎着长枪喝问道:“这里乃是王上行宫,来的是谁?如此放肆,快下马来!”只见那一人一骑并不减速停顿,仍旧是疾驰而来,到了营前马上人喝道:“我是镇远侯。”话音未落人已策马跃过营壕,只扔下一块金丝嵌玛瑙的腰牌,等几名兵将看清楚腰牌上字样,人马早已经是去远了。
林鸢直策马奔到行宫门口方下马,守卫兵士见是他早上来接了缰绳,林鸢只匆匆到宫门口对值守太监道:“我有急事要禀告王上,往公公速为转达。”值守太监见了他也不敢多问,也只好急忙忙进去禀告了玄王,又宣召他入偏殿候着。
行宫偏殿人迹罕至,空气亦是森冷刺骨,虽然太监忙端了数只火盆来也是无济于事,林鸢只是负手在里面来回踱步,他来此是孤注一掷,成与不成已不是他所能料想,却也是他唯一所能冀望的了。
玄王进了偏殿微微一抖,见了林鸢在内不由道:“京城出什么事了,这么紧急?”
林鸢立定了道:“京城并无事。臣来为的是家事。”
玄王一听略松一口气,又微微恼怒,道:“什么家事急成如此模样?害朕离开春阳殿到这个地方来。”
林鸢沉声道:“太后元月后要下懿旨赐臣妹与平乐王成婚,王上可知道此事?”
玄王沉吟一下道:“既然是元月后的事,卿又如何得知?”
林鸢道:“有人托信给臣,臣却不知那人是谁,然而消息却是极确切的。”
玄王淡淡道:“太后也曾为这几次问过朕,听说少夫为这也很求过几次太后,朕只推说林珑身子不好,不宜与少夫成婚,太后当时也就罢了,怎么如今又会定下来?”
林鸢咬住唇,恨恨道:“臣亦不知,只是听说太后还要赐原户部尚书吕从愚之女给臣,她是见过林珑的,又在太后身边伺候,太后上元节亦留宿臣妻,想来原因不出此左右。”
玄王听了皱起眉,道:“若太后已定下主意,怕是朕也劝不动,劝狠了只怕适得其反。”
林鸢冷然道:“在玄州里还有王上也没有法子的事么?”
玄王苦笑一下,道:“你也不是不知道,虽然朕一直致力扫除朝堂上外戚势力,然而事非一朝一夕之功,如今把持边关兵权的仍旧外戚者众,朕若为此与太后争吵,恐怕后果不见得好。”
林鸢跨前一步,森然道:“若王上也如此说,那林鸢也只有行下下之策了。”言毕单膝一跪,转身欲走。
“难道你想带着林珑赶在元月里出了玄州不成?”玄王喝道,“莫说如今我已经知道,便是我不知道,你身为朝廷命官,又怎么能随意行走边关,要走怕也没这么容易,你若留在玄州,早晚亦寻得到你,到时候又如何?”
“那也只好拼死一博罢了。”林鸢回过头直视玄王。
“此事竟然值得你如此?”玄王盯着他,只觉得四周火盆火光映照下,林鸢脸色平静亦决绝,却全不似他原来所熟识的那个,“记得朕初识得你时,你胸怀壮志,我与你畅谈整夜,唯觉平生知己不过如此,我们也曾击掌为誓,如今你竟然要这样走?”
“我已亏负她良多,此生不愿意再负她一次。”林鸢仰起头突然微笑,“若得来一切却没有她,又有什么意思,林鸢不过是个耽于世情的俗人。”
“你且让我再想想。”玄王长叹一口气,“事情未必糟糕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