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花卷一（很白很白）》凝欣

11、第 11 章

　　于明安住了约莫半月，玄王便有旨意宣林鸢回京，一家人只得收拾了忙碌碌回到京城，此时昌元郡的案子也已报回，只等玄王发落，吕从愚接了夫人女儿回家，吕思洵虽不乐意也只得暂且回去。

　　九月底十月初连都城达官贵人原有去城郊老汤山上千年古刹善果寺进香斋戒三日的习俗，其实也不过是闺阁女子借了因由出外赏秋，亦有公卿世家借了这机会让儿女相看日后好定亲的，因此自九月二十二到九月底这九天里善果寺香烟缭绕繁忙十分，连平常百姓也有这几天里挤来上香好偷窥那平日所遇不见的贵戚家人。

　　林鸢只是在朝中事务繁忙，因此九月二十五日吕沁心带了家人偕林珑及两个妾自往善果寺，寺内僧人知道是镇远侯家人，早早准备下干净的宿处及上好素斋。

　　善果寺后山佛塔林立小径曲折，又遍植枫、槭，此刻已都圈禁起来，专供上香来的达官贵人们赏看。吕沁心带了林珑和家人于早课后便往园子里去，只见满地落叶，一片绯红，吕沁心道：“美虽美矣，只是瞧着倒似一地的血，可见凡事太过了也是不好。”

　　林珑听了道：“嫂子说得不错，我也觉得倒是颜色相间反衬出秋色红叶，如今满眼都是，过犹不及了。”

　　两人正闲话，家人小厮上来禀告说园子里来了吕沁心的二哥吕沉音及小王爷姜少夫，听说镇远侯夫人在此，正往这里过来。林珑听了道：“我先回去了，嫂子与家人聚聚吧。”吕沁心拉住她说：“都是一家人，回去做什么？二哥必然也带了家眷来的，我们姐妹们说话可好？”

　　说话间吕沉音与姜少夫已经到了眼前，身边除了小厮外并没别人，林珑没奈何，只得行了礼留下。吕沉音与吕沁心相见分外亲热，倒把姜少夫和林珑冷落在一边。姜少夫笑吟吟瞧着林珑道：“姑娘来这里几天了？镇远侯可也来？”林珑偏过身子回道：“哥哥事务繁忙，不得空过来，嫂子和我二十五日来的。”

　　姜少夫又道：“今早我与沉音问善果寺和尚要准备中午素斋吃，那和尚竟然回我说寺里饭食不多，只有素面两碗，这善果寺难道香客多到如此？未知姑娘住这里怎么样？”

　　林珑打量一下姜少夫，只见他穿戴只是寻常人家公子模样，吕沉音也不过是浅蓝袍子，小厮家人带得也不多，于是笑道：“想必王爷不曾说明身份，和尚们势利眼也是有的。”

　　姜少夫瞧了瞧自己笑道：“是了，原是因为今年和沉音说了要一路走来，所以不带多人，也装扮成普通人样，免得路上生事，到了寺里倒忘了这茬，我还想善果寺年年来，未曾见得如此，这些和尚该打。”

　　林珑又一笑，道：“这也怪不得和尚，每年许多权贵人家来，个个都是要小心伺候，差池一点也不行，寺里僧人本也不多，照顾公卿巨家尚且不够，又都是得罪不起的，于常人香客少了一点小心也是没办法。”

　　姜少夫瞧她言笑殷殷，身态虽然纤弱，却是丽色无双，心里不由一动，一时竟然无话，吕沉音恰回过身来笑道：“小王爷，咱们走吧，时候可不早了，今日下午还得见兵部尚书去，迟了张老头又该说了。”

　　姜少夫又瞧了林珑两眼方和吕沉音走了，吕沁心笑眯眯挽了林珑的手道：“小王爷和我兄长向来投契，倒不知道在这里也遇到他们，姑娘和小王爷也讲谈得来？”林珑只淡淡道：“也不曾说什么。”吕沁心抿嘴一笑，把话题扯开。

　　至晚姑嫂两人各回房休息，吕沁心才打算歇下，翠吾推门进来道：“夫人，可巧刚才遇见五姑娘，她听说夫人在这，就来看你了。”

　　吕沁心忙站起来，只见吕思浔眼圈微红跨进房来。吕沁心摒退丫鬟，握了吕思浔手道：“这是怎么了？”

　　吕思浔咬了咬嘴角，道：“我爹娘要我嫁给太仆寺少卿徐至常的小儿子，昨天就来相看了。”

　　吕沁心闻言笑道：“难不成你为这苦恼？我听说徐至常小儿子也是今岁中的举人，不过十八岁，算得少年才俊，你还不满意么？”

　　吕思浔眼睛又一红，道：“我才不要嫁给他，长得那般丑……”

　　吕沁心道：“男人丑不丑有什么关系？叔叔婶子看中他必然有道理。”

　　吕思浔急道：“姐姐你自己嫁了这样好的姐夫，就不管我了。”

　　吕沁心讶然睁大眼，迟疑道：“思浔你……”

　　吕思浔红了脸低声道：“姐姐，我是庶出，虽然爹爹疼我，到底身份不同，夫人看我究竟不如亲生，因姐姐一贯疼爱我，妹妹才敢求你，姐夫这样的人才，如果妹妹能……”

　　吕沁心截口道：“哪里有这样姐妹共事一夫的道理，便是可以，你爹爹是户部尚书，又怎么肯让你做小？”

　　吕思浔拉着她恳求道：“姐夫是镇远侯，又得王上宠信，我只是庶出，若姐夫愿意，爹爹必然也没话的，我定当好好侍奉姐姐，我们姐妹在一起不好么？”

　　吕沁心慢慢抽出手来，只觉得浑身冰凉，她慢慢坐到椅子上，道：“你且容我想想。”

　　吕思浔跪下道：“求求姐姐了，只怕拖不过一个月爹爹就要把我许人，姐姐一定要救我。”瞧着吕沁心又点了点头，她才站起身推门走了。

　　在善果寺斋了四日，最后一日林鸢下了朝亲自带了家人来接吕沁心及林珑，吕沁心趁家人正收拾杂物，对林鸢道：“这几日在寺里遇到了小王爷，我瞧姑娘和小王爷甚是投缘，小王爷虽有侧妃，倒未正式婚娶，我看着小王爷对姑娘是极中意的。”

　　林鸢本在翻看寺内佛经，听了这话猛然抬头，眼神凌厉的往吕沁心身上一扫，道：“你们怎么会遇上小王爷的？”

　　吕沁心被他看得略不自在，笑道：“这九月末不正是京里公卿人家来善果寺上香的日子，小王爷自然也来，那天我和姑娘在寺里后园子逛来着，小王爷带了人来，正巧遇到，因此说了会子话。因为看小王爷和姑娘话语投机，我才想着许是有些意思，才想问问侯爷意下如何？”

　　林鸢听了低下眼去仍旧看那佛经，道：“小王爷素性散漫，外面寻花问柳的事也多，京里名声且不好，家里姬妾也颇多，林珑跟了他怕要受气。”

　　吕沁心笑道：“做哥哥的总觉着没人配得上自己妹妹，咱们姑娘品格固然是绝好的，可是毕竟岁数也不小了，侯爷也该上心才是，小王爷虽散漫，究竟是王室亲贵，且年少英俊，少年荒唐总有过去的时候，我瞧着倒还好。”

　　林鸢冷冷道：“林珑身子不好，等养好些再说。再留意罢了。”

　　吕沁心笑笑，道：“既然侯爷这么说，那咱们再慢慢留意吧，也不能委屈了姑娘。”说着自去指挥家下人整理箱笼搬运上车。

　　林鸢瞧着佛经，只久久不翻动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