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先爱更吃亏？》婉兮清扬

10、奇妙的一天（上）

　　琴声，虽然不十分响亮，却盖过了一切喧哗和吵闹。
　　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满天的星辰。
　　背对着她的人是谁？
　　好象被黑暗吞没在其中。
　　修长优美的背影，好熟悉呢。
　　但他为什么不转过头来？
　　是谁？
　　她想要追上去，可是两人的距离却被拉得更远。
　　然后是一阵刺眼的光照过来，琴声戛然而止。
　　背影消失不见。
　　她伸出手，抓住的只有空气。
　　鼻端却似乎闻见，一种舒服的香皂味道……
　　纪晚星的眼皮动了动，慢慢张开，从黑暗转到光明中轻微的不适应之后，她看清面前的情形。司徒雷靠在椅背上，面朝自己，嘴角含笑。
　　她刚才是在做什么？
　　她想了想，才发现有好几个小时在脑海里都是空白。
　　眼皮还在发酸，她是睡着了么？坐直的时候，纪晚星发现肩上还披着件外套。再看司徒雷，是他给她搭上的？
　　“睡得怎么样？”
　　“呃……”纪晚星赧然，是否自己的睡相被他一览无余？把外套还给他，“谢谢你的外套。”
　　“不用客气，我可不希望看到你着凉。”司徒雷接过外套。
　　纪晚星心里暖暖的，又问，“现在几点了？”
　　司徒雷好笑地看着她，“抬头。”
　　啊，对面的墙上就挂着钟呢。
　　下午两点一刻？
　　纪晚星怔忡，她睡了这么久？
　　“我发现你刚醒会变得呆呆傻傻的。”司徒雷扔过来一句评价。
　　纪晚星皱皱眉，剜他一眼：“你才又呆又傻呢！”又突然醒悟，“啊，我好象说了要给你计划过生日的吧？”
　　“是。”
　　“啊啊啊……”纪晚星叫起来，“我们居然浪费了大好的上午时光！”
　　司徒雷走近她，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傻丫头，睡觉是很正当的行为。”
　　“也是。”她煞有介事的点头，“不过我已经计划好了。”
　　“哦？”
　　“约会的地方不外乎就是游乐场电影院之类的，反正现在没好看的电影，我们去乐翻天好了，然后晚上再回广场参加焰火晚会。”
　　司徒雷古怪地看着她，问：“你刚才说什么？”他怎么好象听到了……约会……这两个字？
　　“焰火晚会。”
　　“前面。”
　　“乐翻天。”
　　“再前面。”
　　“呃……”纪晚星默然，她也想起自己好象得意忘形的说了两个字，但她马上就一本正经地说，“我不记得了。”
　　那么，是他的错觉吧。
　　他不说话，让纪晚星又开始忐忑，垂着眼问：“怎么了？不满意么？”
　　“没有。”司徒雷拿起外套，“走吧。”

　　乐翻天主题游乐公园座落在S市的市郊，每天，从市中心广场发出的班车直达那里。纪晚星和司徒雷两人，正在从学校出发前往广场。
　　雪已经停住，但地面的积雪还未融化，踩在上面依然有吱咯吱咯的效果。
　　道路两边的树木，枝干上覆满了雪，水滴状的冰被午后的阳光照射，显得晶莹剔透，漂亮得宛如水晶。
　　天空没有云，整片的湛蓝让人赏心悦目。
　　广场的边缘停着好几辆班车，这里是起点站，会等一辆车坐满人才开动。
　　上了班车，两人很快找到位子坐下。车还没开，纪晚星便兴致勃勃地从车窗往外看，广场中央的音乐喷泉没有因为下雪而关闭，依然显得活力十足。不时有歌声传过来，优美动听的旋律令人心醉。
　　樟树即使在冬天也显得绿意昂然，翠色的树冠被风吹得摇曳生姿。
　　环绕着广场的花坛内，腊梅正当花期，空气中幽幽的淡淡香味便是来源于此。
　　半空中飞舞的彩色气球，让这个节日显得更加喜庆。
　　然而纪晚星没有注意到的是，司徒雷在坐下后，眼眸间更幽暗了几分。而他隐隐散发的气息，似乎让车厢内的温度也下降了不少。但空调开得很足，所以没人发觉。
　　班车终于缓缓开动，驶向郊外。
　　睡过一觉之后的纪晚星精神饱满，看着窗外的街景飞一般后退，对司徒雷说：“司徒，你知道要多久能够到乐翻天么？”
　　没有人回答。
　　“司徒？”
　　她转过头，才发现司徒雷头靠在椅背上，眼睛闭着，似乎睡着了。
　　纪晚星便不再做声，近在咫尺看着他的面容，竟然难以挪开自己的目光。此时睡梦中的司徒雷，看起来又和以往有些差别。他的嘴角习惯似的扬起，鼻翼翕动，漆黑的刘海搭在眉毛上。如果说平时的他似乎总带着阴影，那么此刻便显得宁静安详，与世无争。
　　班车开得平稳，车内其他人的谈话声也很轻，像是最轻柔的背景音乐。
　　司徒雷其实根本没有睡着。
　　他只是不想说话，于是假装沉睡。
　　不说话，不思考，似乎会比较轻松呢。
　　汽车飞速地行驶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从车窗里已经能够看见不远处乐翻天内游乐设施的轮廓，掩映在参天的树木以及冬日的阳光中。
　　“快到了！”纪晚星轻呼，雀跃又兴奋，她摇了摇司徒的手臂，“司徒，醒醒！”
　　司徒雷睁开眼睛，纪晚星脸上毫不掩饰的兴高采烈，让他疑惑为何她总能这样单纯的快乐？
　　“马上就到了哦！”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乐翻天已经出现在目光所及之处。

　　站在门外巨大的指引导航牌前，纪晚星正在仔细地研究路线。她显然忘记自己的记性不是那么好，于是，常常在记下一个地名的同时……忘掉上一个。
　　“过山车在神仙洞那边，神仙洞靠着海洋动物馆……那么绿野仙踪在——”
　　卡壳，她张口结舌。
　　直到司徒雷买好门票过来时，纪晚星还纠缠在几个地名上。
　　“你在念叨什么呢？”像绕口令一样。
　　“呃……记玩的路线啊。”
　　司徒雷笑着一扬手中随门票一起买到的游乐公园地图，“我想，有这个就足够了吧。”
　　咦？地图？纪晚星才知道因为乐翻天占地面积过大，不仅有详细的地图出售，在公园内的重要游乐景点，也有明显的路牌。
　　唉，失算，早知道如此，她何必浪费掉那么多脑细胞。
　　游乐公园与在C市时纪晚星去过的游乐场差不多，主题是童话故事。其中搀杂了很多古今中外著名的童话，比如海的女儿、青鸟、灰姑娘等等。在其中纪晚星最感兴趣的，是绿野仙踪剧情扮演游戏。
　　介绍上说，进入这个游戏首先是每个人抽签，然后根据抽签的结果可以领到一套衣服。可能是多萝茜，可能是稻草人，可能是铁皮人，也可能是狮子……以两个半小时的时间为间隔，在封闭的地图内进行角色扮演。
　　游戏时间内，说话交谈的声音会被发下来的小仪器转化成奇特的机械音，与衣服一同领到的纸条上，会提示需要进行的每个步骤。
　　每种人物数量是不确定的，就是说，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譬如：数个多萝茜碰到一起……
　　考虑了一下，纪晚星下了决定，她偏过头问司徒雷：“你有没有特别想玩的？”
　　回答在她意料之内，“没有。”
　　司徒雷第一次看到她笑得很贼，“我有，我们直接去绿野仙踪的扮演游戏现场吧。”她向来偏好冒险类的活动。
　　原来是曲线外交。
　　司徒雷微笑，同意。
　　抽签的地方看起来像是一个洞口，里面黑呼呼的，捧着大箱子的工作人员穿着玩偶外套，如同一只可爱的松鼠。
　　她打量了他们几眼，问：“你们是情侣吗？”
　　“咦？”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纪晚星看向司徒雷，刚想支吾过去，没想到他说，“是的。”
　　她目瞪口呆，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
　　还是自己想得太多？
　　司徒雷却附在她耳朵边，悄声说：“看看情况，说不定有什么好玩的。”
　　那倒是，纪晚星安下心来。
　　“那你们可以参加这个活动。”声音甜美的工作人员指向旁边一个绿色的牌子，“因为每个角色都会有很多人扮演，所以如果你们能够在其中把对方认出来，就会得到一份神秘的礼品哦！怎么样？你们要参加吗？”
　　“什么神秘礼品？”
　　工作人员礼貌地回答：“对不起，这个连我也不知道，因为最后也是采取抽签决定的。”
　　不确定的啊，听起来却更有趣！
　　不参加好似都对不起自己呢。
　　决定参加之后，两人分别抽签。
　　“你的什么？”纪晚星把自己的纸牌遮得严严实实，却伸长了脑袋想看清楚司徒雷手中的内容。
　　他很大方地给她看：“铁皮人。”
　　“嘿嘿，没有心的人呢。”
　　他跳过她的话，问：“你是什么？”
　　纪晚星沉默了一分钟，才忸怩地说：“善良的女巫格林达。”就看见司徒雷满脸的笑意，似乎很费力才憋得住。
　　她不满的扁扁嘴，不就是女巫吗，有必要表情那么夸张？
　　接着，工作人员引导他们在不同的入口进入——属于绿野仙踪的奇妙世界。

　　碧绿的草地无边无际的铺展开，风车不停地转动，城堡有许多种，一些雄伟壮丽，一些古怪突兀，白色的大道上有马车来来回回。
　　不得不说他们的幸运，进入剧情扮演游戏的人数有严格规定。
　　不然一拥而入大把大把的人，那多无聊。
　　“真的好漂亮。”纪晚星感叹，习惯性地一拉身旁。手伸到半空中，滞住，司徒雷并不在身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记起罗安，心底那个位置交换给了另一个人？
　　戴着面具，深红色的假发披在肩上，穿着长长的袍子，闪烁着星光的碎片在雪白的裙摆上摇晃。
　　善良的女巫，真有趣。
　　她记得，在那个童话里，是存在四个巫婆的。好在她不用扮演那个坏心肠的、或者那个被房子压死的，总算运气不是太坏。
　　只不过，她私心想要当的是多萝茜。
　　那个勇敢又可爱的好心的小姑娘，与她的同伴一起，踏上旅途，寻找回故乡的路。
　　不管路上遇到什么，艰难也好，险阻也罢，最后还是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虽然，那双有魔力的银鞋子，一开始就穿在她的脚上。
　　可是如果没有这个旅程，稻草人就没有奇异的头脑，铁皮人也不会得到可爱的心，而狮子会永远胆小。
　　这是纪晚星最爱的童话。
　　大半的时间过去之后，纪晚星来到女巫的房子里，里面有红色的宝座。按照提示她需要坐上去，然后旅行者们会来到这里，向她提出愿望。
　　两个半小时就快过去，她已经看见好几个铁皮人了。
　　可是他们都不是司徒雷。
　　她相信自己的感觉。
　　听着自己张口，然后被转换后变成的机械音，她自己都忍不住想笑。这时候，从门口又进来了四个人。
　　纪晚星正襟危坐，照着纸条上念出一段话。
　　接下来的经过千篇一律。
　　直到问到铁皮人，“当多萝茜离开了这里，你将怎么样？”
　　他斜斜倚在斧头上，慵懒的模样和某人十分神似。
　　纪晚星张大了眼，坐直身体。
　　他回答说：“温基人都对待我很好，在恶女巫死去了以后，他们要求我去领导他们。我也喜欢温基人，如果我能够再回到西方的国土里去，我应当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比在那里永久领导着他们的事更加喜欢。”当然不是纪晚星熟悉的声音。
　　可是从话语的停顿，她嗅出更多的熟悉味道。
　　她发着愣，差点忘记继续。
　　从铁皮人的口中似乎传出笑声，纪晚星才记起自己的责任，“我第二次召唤飞猴们来，它们将驮着你平安地到温基国去。你的脑子看起来不像稻草人那么大，但是你真的比他更明亮——当你擦亮的时候——我相信你将聪明地好好地领导着温基人。”
　　那一声笑，让她意识到，这个铁皮人确实就是司徒雷。
　　司徒雷好笑地看着宝座上的女巫格林达，他进门时就发现了异样，因为她坐的姿势，根本就和纪晚星一模一样！
　　最后多萝茜说过回家的愿望之后，温柔地拥抱和亲吻同伴。
　　纪晚星看着女孩伸出手臂围住铁皮人，亲吻他。
　　这副情景真刺眼，她无法形容看到的瞬间，心里的情绪。酸酸涩涩，很难受。好象有一根针扎在上面，虽然伤口细小，却不能忽略。
　　好奇怪，即使是过去看着罗安喜欢上别人，看着他们当着自己的面交往，都没有现在这一刻难受。
　　内心只剩下一个认知，看来，她是真的喜欢上司徒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