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纨绔夫君》芝苓

2、小侯爷

　　事情最后以太后身边的嬷嬷绿竹协理皇后掌管六宫为结束。

　　绿竹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哪怕是在陛下面前也有几分薄面，皇后只得扯出笑脸。

　　坤宁宫里的宫人被太后责罚，还被质疑掌管六宫事宜的能力，皇后的心几乎都在滴血。她咬着牙看向没事人一般的扶玉鸾，恼怒更甚。

　　哄得太后为她撑腰便罢了，连素来听自己话多太子也为了她忤逆自己。

　　想到这里皇后眼神一暗，不管扶玉鸾有多大能耐，都不能让她当自己皇儿的太子妃。

　　太后有些乏了，淡淡交代皇后几句便带着扶玉鸾回宫。

　　寿康宫在皇城西南，扶玉鸾殷勤地跟在太后身边。

　　“你可满意了？”太后似笑非笑瞥向扶玉鸾。

　　扶玉鸾抿唇一笑：“姑母何必为难玉鸾。”

　　想来自己不在的时候姑母已经和皇后谈过一轮了，也不枉自己想方设法拉着姑母出来赴宴，让她撞见坤宁宫里的流言。

　　太后眉头舒展：“你当真不想当太子妃了？”

　　自己的侄女心高气傲她是了解的，被皇后明词拒绝了定然不会主动再去。可她也是看着太子和扶玉鸾长大的，知晓他们感情不错，一时也怕自己拆散鸳鸯。

　　太子登基之后扶玉鸾便能是一国皇后，母仪天下的荣宠，她也不想教侄女儿错过。

　　扶玉鸾哪里不晓得太后担忧什么，她摇着太后的衣袖：“姑母，您是知道我的，玉鸾哪里会低声下气讨好别人。”

　　皇后心仪姜胭，无非因着她是侯府小姐，能给太子带来侯府的助力。而自己出身的国公府早已衰败，人丁零落，还要靠着姑母庇佑，又何谈给太子助力。

　　太子虽是东宫嫡出，有左相秦家撑腰。但近些年陛下荣宠的贵妃和她的儿子四皇子，重用右相，两方势力掣肘制衡。

　　因而扶玉鸾很清楚，皇后绝不会同意让太子娶自己，不过她也不愿再淌这一趟浑水。

　　太后看她一眼：“没大没小说什么呢。”

　　是怪罪的话语，太后却并不生气，心道自己这个侄女儿性子和自己也像。只叹怕她过刚易折，反倒害了自己。

　　思及此处，太后不免多说几句：“玉鸾，女孩家的脾性大是好的。但姑母不能护着你一辈子，也想让你有个好归宿。”

　　此刻已经到了寿康宫，太后挥袖适宜众人下去，语重心长：“你今年也快双九，寻常人家早已出嫁的年纪。姑母疼你，想多留你几年，也想让你能平平安安、荣华富足过完一辈子。”

　　说到荣华富足，哪有比天家还显贵的，但太后想到扶玉鸾被自己娇养出来的性子，又有些忧心。

　　镇国公葬身疆场的时候扶玉鸾才七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国公夫人闻及噩耗便自请清修礼佛，不问世事。她心疼兄长只留下这一个孤女，把扶玉鸾接到宫中教养。

　　镇国公殉国，陛下自然要给出丰厚赏赐。太后便为侄女求了一道懿旨，封她当一个郡主，在膝下好生教养，比宫里正经的公主待遇都好。

　　她自然是让扶玉鸾当太子妃，但皇后什么态度她也知晓，这才犹豫到现在。

　　宫里无人，扶玉鸾索性和姑母坦白：“姑母，我对太子并无私情，也没有爱慕之意。”

　　太子英明神武，但性子阴郁乖戾，她本还以为太子对自己有几分真心。但在那个梦里，自己成为太子妃后在东宫却饱受欺辱，原先表现得十分爱慕自己的太子也变了态度，得到后便弃如敝履。

　　梦里扶玉鸾成了太子妃，因为母家不能给太子带来助力受皇后冷眼，太子虽然没说什么，但他身边的幕僚对她态度冷淡，全然不似对待主母。

　　东宫胥吏笑言，太子爱美人不爱江山，不选择能给带来侯府助力的姜小姐，反倒选了个徒有其表的孤女。

　　她惶恐又自责，在皇后示意下借着父亲祖父名号帮助太子夺嫡，给德贵妃和四皇子使绊子。

　　扶玉鸾想过放弃，但她知道在成为太子妃的那一刹那镇国公府就和东宫有了密不可分的联系，她能退缩，那镇国公府呢？

　　夺嫡本非易事，四皇子和母家右相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把东宫众人拉下马。开弓没有回头箭，扶玉鸾帮着太子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

　　效忠镇国公的私兵为东宫效劳，在她示意下铲除对太子不利的势力，消灭异己。她站在皇后这一边，和德贵妃明里暗里交手。

　　蛰伏七年，四皇子一派倒台。彼时扶玉鸾已经骂名累累，被褫夺位分。她去找太子，却得知他要迎娶侯府小姐为新太子妃，而她被幽禁在镇国公府。

　　太后也被她所做的一切气到，一病不起，很快在寿康宫溘然长逝。

　　姑母去世的时候，皇城上下回荡丧钟鸣声，她被幽禁在国公府，对着寿康宫的方向长长叩首。

　　姜侯爷助他一臂之力得登大宝，哪还需要自己这个名声败坏的累赘。

　　至此，她才看清太子娶她的深意。

　　东宫需要一个名正言顺，身为忠烈遗孤的主母。太子也需要一个为他挡枪，背下骂名的太子妃。

　　她扶玉鸾就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东宫的新主母派人送来毒酒和白绫，让她自行选择，扶玉鸾却赶走所有人，点燃了府邸。

　　对着猎猎火光，扶玉鸾自嘲地笑笑，红颜枯骨，转瞬即逝，怎能抵过江山在太子心中的位置。

　　梦境醒来，锥心刺痛犹然存在，扶玉鸾不得不相信，也开始为自己筹谋。下定决心要远离太子，不能重蹈覆辙。

　　她对不起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数代忠良的镇国公府和太后。

　　她半真半假地把自己的梦说了出来：“姑母，我前些日子染病，半梦半醒梦见我成了太子妃，却因为不能像侯府小姐一样给太子带来助力而被厌弃，处处冷眼。”

　　“你这是胡说什么，”太后凝眉：“谁敢这般欺辱你？”

　　扶玉鸾苦笑：“玉鸾不得不为太子筹谋，做出许多违背本心之事，辱了国公府门楣，把您气病。最后自己也没捞到好下场，还留下累累骂名。”

　　她郑重其事地离席行礼，空旷宫殿里掷地有声：“玉鸾知晓梦不可信，但也无法不去想，皇后娘娘并不喜欢我，若是太子忤逆她的意思娶了我，他能顶着生身母亲的意思永不变心吗？玉鸾还请姑母深思。”

　　言罢她深深叩首，清瘦的身形却透露出倔强之意，大有太后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意思。

　　寂静良久太后才叹道：“玉鸾，你长大了啊。”

　　她亲自拉扶玉鸾起来，示意她和自己坐在一处，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哀家本以为让你在锦绣丛里长大，富足华贵过完一生便够了，哪料到你是个极有主意的。”

　　太后描摹扶玉鸾的面孔，看她色若春花、仙姿玉色的窈窕模样，感叹她和自己年轻时时候相像，又有不寻常之处。

　　自古帝王薄恩寡幸，自己入宫多年才跌跌撞撞明白，未曾想到扶玉鸾早已明晰。

　　自己年轻时尚有国公府施助，眼下国公府败落，空留下名声。若是扶玉鸾出嫁受了委屈，她又能给出几分助力呢？

　　扶玉鸾看着太后神色，猜出她被自己说服，转为笑颜：“玉鸾就知道姑母最疼我。”

　　“你啊。”太后无奈一笑。

　　她话锋一转，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你也满十七了，不嫁给太子，姑母要怎么安排你的婚事呢？”

　　扶玉鸾笑容一僵，显出几分羞赧：“姑母饶了我罢。”

　　太后深深看她一眼，没有继续追问。

　　扶玉鸾则是松了口气，她也未曾想出到底京都有什么合适人选，家世清白又能接受自己不上不下的身世。

　　今年的新科进士倒是有不少尚未成家，家世清贵的士子。不过京都世家纵横，想挑选也得好生考察一番。

　　幸好嬷嬷来报忠义侯夫人来拜见太后，太后允了，扶玉鸾顺势离开殿内。

　　得到太后明确回应后她松了口气，想到贴身侍女青雀还眼巴巴在宫里等着她，决意先回寝殿。

　　她的寝殿就在寿康宫旁边，不过平日里常住太后宫里，很少回去。

　　庭前草木葱郁，回廊里纱帘被微风吹拂，扶玉鸾避开宫人往里走。

　　“奴婢见过郡主殿下。”没见过的侍女向她行礼。

　　扶玉鸾颔首，看她面孔生不由得问：“你是谁身边的侍女？”

　　一脸小心翼翼的侍女赶忙达道：“回郡主的话，奴婢是忠义侯府的婢女。”

　　忠义侯？那就是跟着侯夫人一起来的，不过……

　　思忖间，一道轻佻声线扬起：“见过郡主殿下。”

　　来人听着声音很年轻，音色也好听，不过上扬的腔调难掩那一份混不吝的气息。

　　扶玉鸾转身，不出意料看见相里镜没骨头似的半依在阑干上。见她回头，还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把折扇，十分风流地凹了个造型。

　　相里镜容貌昳丽，貌若好女又不失少年郎的英气。身着红衣，竟生生把一院子的芍药牡丹都比了下去。

　　扶玉鸾定睛一看，那折扇上面分明写着“君子端方”四字，配上相里镜吊儿郎当的神态，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

　　她扯出一个笑，尽量让自己显得坦然自若：“小侯爷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