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汤》九掌

7、如

　　我家小主说她老人家是跳出三界，不在红尘中，九儿觉得很可笑。她老人家就连三维世界的眼耳界都跳不出，更别说无意识界了。

　　难道有界比无界更难跳出吗？

　　眼耳鼻舌身意与色声香味触法，若达到空，就没有眼界乃至意识界的界限。随着火箭宇宙飞船，眼界乃至意识界想必已达更高更远的地方，还有乔木君在读书群里给大家分享现代物理学的奇妙微观世界，但《心经》却说同以前没什么两样。李白和芭蕉的咏月诗就没有这样的界。所谓界，犹如神社的栅篱或寻常人家的疏篱，实际上不那么严谨隔离比较好。也如我家小主在群里提出的问题：是什么让这些粒子相互作用？乔木说这是一个哲学问题，回到了世界的本源，其实，人类就是在不断寻找自己，在这个过程中，难道历劫不是为了遇见更好的自己吗？亦如华哥哥家的历史，文明几次遭遇劫毁，仍然能生生不息。

　　只因华哥哥晓得空即“如”，正如阿部说禅不是哲学，人们很难深入细致了解禅。也如我家小主的解情，让人看不明白，当然，这句话不是阿部说的，是九儿说的。正如不可能有“如”的逻辑，因为“如”是无法用一套严谨的逻辑推理，甚至是准确的语言来表达的。禅师们所用以肯定的表达“是么”、“如是”、“如此”，又如我家小主的“就是就是”，其实，就是自己的体悟。当它一经作为一种观念表达出来时，其实，只是说到了本源的其中一个影子而已。故悟道之人很少言语，当然，也有本来就不会言语的。因为禅师们晓得，指月之指很容易被凡人谤。从这个角度来讲，今九儿叨叨真是罪过罪过，为了不被打入地狱，还能回到火神殿，余生，文字修行。

　　九儿本就是火神家的打火石，扔到凡间历劫，成了一块顽石，这倒是让九儿想起《传灯录》中药山惟俨的一个问答：

　　某日，石头希迁大师看到他的弟子药山在坐禅，乃上前问道:“你在这里作么?” 药山答:“一切不为。” 石头:“这么即是闲坐了。” 药山:“若是闲坐，即是有为了。”
　　石头:“你说不为，不为个什么?” 药山:“千圣亦不识。”

　　于是石头即以偈语赞日:

　　从来共住不知名，任运相将只么行;

　　自古上贤犹不识，造次凡流岂敢明?

　　禅宗自有一套言语，凡人不是都能懂。有时，不懂比懂还难懂。“只么”与“任运”在此前后呼应，“任运”在此译为as the wheel turns 或 as the wind blow ,其实与宿命毫无关系。就连所谓的有些佛家正统的弟子在理解“空”的时候也是误解的，甚至把自己悲惨命运融到里面，让人执空，这是很可怕的。本来空就是有无限的可能，又如“任运”与“腾腾”并用，它的意思是“让您在意旨得行”。而不是“老天爷呀，我为何这样命苦呀!”.而”腾腾“的本意就是欢欢喜喜的生活，至少是心情放松，没有忧虑、没有挂碍，没有恐惧。之后，石头上堂对大众说:“言语动用，都没交涉。”

　　药山听了说道:“不言语动用，亦没交涉。” 石头说:“这里针扎不入。” 药山说:“这里如石上栽花。” 于是石头点头首肯。

　　在 《景德传灯录》卷第八南岳怀让禅师第二世，米岭和尚中僧问：“如何是衲衣下事？“ 师云：”丑陋任君嫌，不挂云霞色。” 米岭和尚将欲示威，给门人留了一偈子:祖祖不思议，不许常住世;大家审思维，毕竟只遮是。

　　僧问利山和尚：“如何是西来意？”
　　利山答：“不见如何。”
　　僧问：“为甚如此？”
　　利山：“只为如此。”

　　世间万物本就如此，你越想表达清楚，其实，离本来的样子却相去甚远，比如，桥流水不流，莫不是神经错乱，明明是水流，你却说桥流。青山横走，石女生儿，不但生儿，还开口说话，而且还说人话。明明是李公吃酒怎么醉的却是张公？这样的话明明不符合逻辑，更不符合哲学。禅宗既用自明的表述也用反逻辑来表述揭示事物的本源。这就好比物质中的反粒子，这是人类迄今为止对微观世界的一个重大发现。

　　今九儿用禅宗剑给凡人解情，就如石上载花，无底的篮子盛菜，又或是痴老担雪填井。又如喧闹的竹林中，是归来的浣衣女，却有一个不作声，她是在笑那驶向莲花深处的渔舟。一兄说叨叨的九儿，是清泉石上流，而那隐起来的，不叨叨的九儿，才是明月松间照。本来是明月松间照，却弄成了清泉石上流。其实，第一句话也是一兄说的。

　　喧闹的竹林中
　　归来的浣衣女
　　却有一个不作声
　　她是在笑
　　那驶向莲花深处的渔舟
　　珊瑚撑着月
　　还是影倒水里
　　本是清泉石上流
　　却是明月松间照

　　～～～九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