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记我结婚了》安少宇

12、廖婷

　　102
　　做不正常的事情，像神经病一样。
　　这是我爸妈以前经常给我的评价，比如，快到三十岁了还是不找男朋友不结婚。再比如，省吃俭用不打扮不化妆，只为攒钱自己买房子，再比如，高声与人争吵为自己争取应有的权利。
　　我说：“是么，我复述一下你七年前说的内容吧，你说，你哪怕是结了婚以后再离婚，那也行啊。我这不是照做了么，婚也结过了，孩子也生过了，你任务完成了，何必还来管我离婚的事情呢。”
　　她说：“白温俞那么好的人，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也不知道你每天一天天在想什么。”
　　我有些生气，觉得胸口堵的慌，我想说，他人那么好，可惜了，人家不要你女儿，那有什么办法，当时她没有摔下楼前，死皮赖脸，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拖着不离，这样就是正常的行为了么。但我觉得这话说出来难免让她觉得自己语言中带着怨气。
　　我舔了舔后牙道：“我在想怎么让我自己过的更舒心。”
　　她继续说：“那睿睿和卉卉。”
　　我说：“都给了他们家了。”
　　她继续道：“两个你一个都没要？”
　　我说：“不要，没什么感情，要了白给自己添堵。”
　　她喃喃道了一句：“哪有当妈的和自己孩子没感情的，不过孩子跟着小白是好些的。不过你没要孩子，也好，有了孩子，确实是不好再找。”
　　我忍无可忍的挂了电话。不是我不孝顺，而是每次电话打完了，细胞端粒都会感觉都会短一截。
　　103
　　其实，我不依赖家庭许久了，高中开始住宿，后来就是在外省上大学，工作，到三十岁自己买房的时候，已经有十多年不在家里常住了。基本上打电话频率是，个把月打一个，相互报个平安。
　　靳嘉从高中开始就自己独自居住，哪怕是后来有一段时间就在自己父母家的那个城市工作，也是一直自己租房居住。一般如果和家里接打电话，应该是靳阿姨有什么搞不定的高科技需要她进行场外援助的。
　　杨诗棋，只有高中和大学的一段时间在家里居住，考上研究生以后就再也没有搬回去常住过。她也只是偶尔会给家里打个电话。
　　丁湘，原来倒是每周固定给家里打电话，就算她不打，家里也会每周给她打一个，只是“骗婚”以后，电话就再没响起来过，她说：“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我终于不需要再去听一些与我无关的别人家的琐事，不用知道我家表姐堂弟三舅母的糟心事儿了，也不用再给我父母解释，我为什么在一份我不喜欢的工作里，会感到悲哀，难过和痛苦了。”
　　104
　　数千年来的文化，导致女性的原生家庭以驱赶家族的成年女性作为自己的任务。这种驱逐在文化里叫做“催婚”。
　　催婚话术之一“找个人照顾你”。
　　“我有什么可需要照顾的，我从十四岁开始就能够照顾自己了，就连去到地球另一边的一个语言不通的国家，我都可以自己照顾自己。”靳嘉说道。
　　催婚话术之二“怕你孤单，寂寞。”
　　“我每个月要上三十个新款，我自己就要设计十多个来进行选择，打版、拍摄、宣传、售后，那个不用我操心，平时还要看展、看电影外出采风找灵感，我哪里来的空闲去孤单寂寞。”丁湘说道。
　　催婚话术之三“老了怎么办。”
　　“我得先活的到老才行。”杨诗棋冷笑一声，他们新来的公司副总居然觉得他们工作不饱和，当时正在开会，杨诗棋本人的黑眼珠子都翻进天灵盖里了。
　　催婚话术之四“你哪怕先结婚，不合适再离了也行。”
　　“只要第一步退让了，结了婚，接下来就是催生，催完一胎催二胎，离了婚就催再婚。生怕你多在家里住一天。”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我总结道：“我们已经有反诈意识了，结果骗子的话术忘了更新了，这大概就是当代父母催婚失败的原因。”
　　105
　　我说：“不说这些了，说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我收到了一个面试邀约，还是我原来的行业，虽然不是管理岗，只是个部门经理助理的岗位，但是公司很不错大集团公司，而且是总部，约了我明天去面试，给我加油吧。”
　　“这也太棒了吧！”丁湘开心的说道。
　　“那，面试是不是得穿正装啊，原来你面试小公司，穿的随便点就算了，这种大公司的hr，还是很看着装的，你之前的那些正装都有点过时了。”杨诗棋想了一下，继续说：“你该早说的，现在这个时间，买肯定是来不及了，等下吃完饭，到我家，我们搭配一下，你先穿我的衣服去面试，咱俩身材差不多。”
　　“也好，万一面试通不过，我还剩下了买衣服的钱。”我表示开心。
　　“呸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靳嘉的间歇性迷信又开始了。
　　106
　　“黑色T恤，直筒长裤，我有双新的鞋来着。”杨诗棋从柜子的最上层翻出一双鞋来扔给我。
　　“运动鞋？”我没看懂这种搭配。
　　“老爹鞋。现在不流行穿高跟鞋那种又累又不健康的东西了，工作场合，一双平底鞋，更适合你奔跑，各种意义上的奔跑。”杨诗棋又翻出三件廓形西装扔在床上，双手交叉胸口，半晌说：“你穿上身我看看。”
　　“嗯，不错，黑色有些闷了，藏青色吧。”杨诗棋想了想，找了一条素项链，又找了一条皮带。
　　“裤腰刚刚好。”我拉了拉裤子说道。
　　“这俩都是装饰，要不然整体看着太闷了。项链必须还我哦，这条是靳嘉送我的。”杨诗棋提醒道。
　　107
　　这次的面试比前几次要顺利，至少HR不再围绕我的婚姻和生孩子情况鬼打墙，问了几个专业问题。
　　然后告诉我，等下部门经理会议结束后，还会亲自来面试。问我有什么想要问她们的吗。
　　其实我在刚刚开始找工作的时候就已经投了简历，但是简历被看后，一直也没有收到面试的电话，当时我是觉得基本没戏，也就没再关注这个公司，怎么突然一个多月后收到了面试邀请。
　　其实刚开始面试的时候，我还担心是HR是为了冲kpi，而拉我来凑数，只是对方的专业问题，的确是很专业，甚至可以说是完全针对这个岗位所出的一套问题。
　　我说：所以为什么贵公司会叫我来面试呢。
　　108
　　两个HR先是一愣，然后互看一眼说：“你不是内推过来的么。”
　　这下换我不解了，我找工作的事情，也就靳嘉她们三个知道，她们三个真要有这内推的本事，早就敲锣打鼓的让我答谢她了。
　　一时间，我有点茫然。
　　面试用的小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位女士走了进来，我现在知道是谁内推的我了，只是我现在心有点虚，还有点想要拔腿就跑。
　　109
　　“廖总。”其实在我的意识中，我们只是一个多月未见，只是她一出现，我就想起了靳嘉说，我是在辞职前，和她吵架，并且嘲讽她年纪大，嘲讽她没男人要。由于长期没人爱，导致她心理变态，自己追求不到幸福，还要阻止别人追求幸福。
　　此时廖婷正站在门口，她比七年前是看起来没那么年轻了，毕竟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但是气质却更加内敛了。
　　“好久不见。”她拉开椅子坐下，摊开了我的简历。
　　“好久不见。”我后面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口水堵住了自己的嗓子眼，就连这句好久不见都说的气若游丝。
　　显然廖婷并没有这个打算，廖婷问了我几个项目方面的事情，我这边回答如实回答，她听完以后点了点说：“从简历上看得出来，虽然这几年都没工作，但是能力倒是没有明显退步，对行业新规了解怎么样。”
　　“行业新规，那我自然是——”我突然意识到，我所熟知的行业新规，已经变成了七年前的行业“旧规”，我咳嗽了一声说：“这个方面我确实略有欠缺，不过我很快会补上这部分短板的。”
　　“不过我要说一下，这个助理岗位，我们的工资预算不算高，底薪六千到八千，五险一金都交，所以到手的不算多。但是工作可能会比较忙，家里如果有小孩的话——”
　　“没有小孩。”我斩钉截铁的说道。
　　“嗯，那行，等通知吧。”廖婷点点头说道。
　　我站起来，从包里抽出一张空白卡纸，在上面写了我的新手机号双手递给廖婷和两位HR说：“我最近新换了手机号，你们如果要联系我可以联系这个手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