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时我会手写你的名字》纪寒羽

4、第四章

　　兰字包房里，李导和董制片一唱一和将顾衿月数落了一通。
　　二十几岁的人了，至关重要的场合，倒酒还能洒投资人一裤子？能不能长点心。

　　瞧肖肆尧刚才黑脸出门的样子，这部戏，顾衿月多半无缘了。

　　cici努力替她找补，只盼着不要再得罪了李导和董制片。《风暴》的角色拿不了事小，断了以后的戏路事大。

　　顾衿月意外出局，胡晓黎成了最大的赢家。
　　她不动声色挺直了腰板，端起女主角的架子，不忘继续拱火，“李导、董制片，你们也别怪衿月了，她这么个娇滴滴的人，哪里会倒酒啊。”
　　胡晓黎阴阳怪气的嗓音拿捏得恰到好处，气得李旭又瞪了顾衿月几眼。

　　各方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斗法，顾衿月心思不在这儿，被吵得脑袋疼，出门透口气。

　　虽说耍小聪明故意浇湿了肖肆尧的裤子，但她并未因此感到开心。
　　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像冲破堤坝的洪水倾泻而来，她像溺水的人，不断挣扎却只能忍受回忆倒灌。

　　顾衿月和肖肆尧相识在六年前。

　　那年她刚满十八，高考结束，在甘肃张掖遇到了地质大学在读的二十岁的肖肆尧。

　　肖肆尧痴迷地质学，大学时期不满家中长辈的安排，独自在外求学。
　　大学四年，他与家里闹得很僵，断了联系，不再是那个养尊处优的肖家公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白色T恤衫，浅色牛仔裤，简单而纯粹，这就是全部的他。

　　顾衿月在张掖的客栈里第一次见到肖肆尧，不知是不是西北的风沙、彩色的丹霞、险峻的峡谷......赋予他神秘色彩，她对他一见倾心。

　　那时候顾衿月默默地想，如果有缘再次遇见，一定要去问他的联系方式。

　　再一次遇见是在B市，肖肆尧来顾衿月的学校找好友官渡。她一度认为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便大着胆子去问了他的电话。

　　之后的日子里，顾衿月一有时间就往地质大学跑，陪肖肆尧上课，跟他去食堂吃饭，厚着脸皮跟他一起泡在图书馆......彻底成了他的小跟班。

　　那段时间，顾衿月用尽了全力去喜欢肖肆尧。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可他像一台只会读书的机器，永远行色匆匆的奔忙在校园里，除了地质学，感情和生活全是空白。

　　得不到回应的喜欢难以维持。

　　顾衿月唱了很久的独角戏，自尊心大受打击，也犹豫要不要继续。她故意挑了肖肆尧满课的一天约他看电影，将他们的结局交给老天爷，如果他来，她就继续喜欢他，如果他不来，她就放弃他。

　　那个雨夜，顾衿月从下六点等到十二点。

　　肖肆尧得知顾衿月十二点没回学校，心里彻底慌了，发了疯似的找她。

　　电影早就散场，她缩成小小的一团蹲在电影院的门口。
　　她在等雨停，看房檐落下来的雨滴砸在地面散落成一朵晶莹的花，也在等自己心死。

　　不知道等了多久，雨没有停，却等到一双白色球鞋出现在眼前。
　　她抬头，看见永远冷静自持的肖肆尧的脸上头一回出现焦急的神情。

　　“手机为什么打不通？”他问。
　　“没电了。”
　　“不知道我会担心？”
　　“不知道，”她的眸子里盈满了泪水，要落不落，赌气似的瞪着他，“你会担心吗？”
　　“会。”他毫不犹豫的回答。第一次抛开身上沉重的枷锁，顺应内心去接受这个意外的美丽。

　　顾衿月不可置信的起身，肖肆尧顺势将她搂进怀里，声音坚定有力，“顾衿月，我很担心。”

　　那天晚上，肖肆尧缴械投降，心甘情愿做了顾衿月的裙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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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肆尧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长廊的尽头，顾衿月站在落地窗前。

　　天已经黑了，暖色的灯光悄悄撒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温柔而静谧。

　　他不由自主走向她。

　　顾衿月听闻脚步声，回头，对上肖肆尧那双如墨的眼，一如当初看她时那般清澈而深情。

　　她有一瞬的晃神，仿佛时间停留在昨天，他们还是大学校园里甜蜜普通的小情侣，却随即笑话自己痴傻，四年的时间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肖总衣服换好了？”顾衿月漫不经心打了个招呼，眉宇间是故意堆积的疏离和刻意装出的圆滑。

　　肖肆尧视线聚集在她的右手上。她的食指和中指间夹了一支细长的烟，橘红色的火光在纤细的指尖闪烁着，升起袅袅白烟。

　　顾衿月假装不在意肖肆尧在身旁，动作娴熟的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故意熏他。那神情好似在向他宣告，看吧，你不在的日子里，我照样活得风生水起，连你曾经最讨厌的烟也会抽了。

　　肖肆尧没有转身离去，甚至半点厌恶的神色都没有，只克制的说了一句：“吸烟对身体不好。”

　　顾衿月敷衍的嗯了声，故意刺他，清冷的说：“我知道，但这跟肖总没关系。”

　　肖肆尧心上狠狠一痛。
　　虽然回国前早预料到她的冷漠和疏离，但真正面对起来，却是高估了自己。

　　肖肆尧面上没有表现出太大的起伏，面对着落地窗，手插在裤兜里，默默站在顾衿月身旁。

　　窗外一捧湘妃竹长势喜人，郁郁葱葱，随风摇曳。昏黄路灯下，小飞虫围着灯光打转，扑扇翅膀不知疲倦的撞击光源。石板路上，竹影斑驳，不远处的荷塘，泛出粼粼波光。

　　肖肆尧渴望与顾衿月单独相处，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这样静静地陪在她身边就好。

　　然而这样的静谧只维持了半只烟的时间。
　　烟燃到了尽头，就没有再停留的理由。

　　顾衿月将烟头摁灭在垃圾桶上，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
　　如果她回头的话，可以看到肖肆尧盯着她的背影落寞的神情，可她直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也不曾回过头。

　　过了好一阵，肖肆尧回过神。
　　本该摁灭在垃圾桶上的烟头掉落在地板上，他走过去，弯下腰，骨节分明的手将烟头重新捡起来，帮她收拾这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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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衿月一路狠狠掐着手心，不让自己心软回头，当再次踏进兰字包房，她已经整理好情绪，脸上带着笑，风情万种的落座。

　　一屋子的人各怀鬼胎的盯着她。

　　李旭和董剑锋显然不买cici的账。顾衿月要是搞砸了今晚的投资，看以后谁的戏还敢用她。

　　cici冲顾衿月使眼色，让她说几句好话，服个软。

　　顾衿月厌烦应酬，却不得不低头，端起酒杯，朝李旭和董剑锋敬了杯酒，笑着说：“李导、董制片，是衿月不懂事，毛手毛脚的，什么都干不好。”

　　液体顺着红唇饮下，她只是站在，头微仰着，也极尽风情。

　　顾衿月柔软魅惑的声音回响在耳畔，董剑锋的心立即软成一滩泥，也饮尽了杯中的酒，轻声哄着，“没事没事，一点小事而已，若是肖总待会儿责怪，我替你说情。”

　　胡晓黎翻了个白眼，男人果然不可靠。
　　当初在床上，董制片心肝肉儿的喊着她，口口声声说眼里心里只有她。如今顾衿月不过稍微放低姿态，刚才气势汹汹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的人，不也臣服于美色之下，舔着脸去讨好。

　　正好肖肆尧进门，看见顾衿月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个干净，甚至还端着醒酒器继续往杯子里倒酒。

　　他一时情急，走过来抓了她的手，皱眉问：“怎么喝酒了？”声音不大，语气里的关心却让一屋子的人听了个真切。

　　“刚才不小心浇湿了肖总的裤子，自然是要赔罪的。肖总不介意的话，就喝了衿月这杯酒吧。”
　　她言笑晏晏，不动声色的将手从肖肆尧手中抽出来，话说得周到得体，往杯子里倒酒的动作未停下。

　　肖肆尧从她的眼里看到漠然，一时间忘了动作。

　　“肖总不喝的话，就是在责怪衿月了，”顾衿月抿唇，点点头，将原本只有小半杯的红酒倒满整整一杯，“那衿月就干了这杯酒，算是给肖总赔罪了。”

　　说罢，她正准备喝，肖肆尧不由分说将杯子抢了去，满满一杯红酒入了他的口。

　　一屋子的人不知道这俩是什么情况，一句话不敢说。

　　却见肖肆尧正视着顾衿月，眼底发红，被红酒染红的嘴唇轻启，“非要气我是不是？”他磁性的声音隐忍着，听得人心中一颤。

　　“哪里敢气肖总呢，都是衿月的错，是我毛手毛脚浇湿了肖总的裤子，扫了大家的兴。”顾衿月重新拿了个杯子，巧笑颜兮的给在场的人一个个敬酒赔罪。

　　肖肆尧看着她游刃有余的游走在众人之间，心痛的感觉又加重了几分。

　　一圈酒敬完，顾衿月的脑子已经开始发晕。她酒量低酒品差，平时不会在外多喝，只是今天见到曾经意难平的人，心情不好，需要宣泄，才任由自己放纵。

　　顾衿月喝了不少，担心酒劲上来又说错话得罪人，给cici添麻烦，把定位发给了好友闫清雪，让她过来接她。

　　她在包房里坐了一会儿，见导演和制片人差不多消气，找了个不胜酒力的借口，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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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闫清雪还没来，顾衿月坐在长廊处等她。

　　夜风习习，吹得莲叶窸窣作响，然而夜风吹不散醉意，她只觉得脑子随着时间推移更加混沌，视线也愈加模糊。
　　头顶上六角宫灯的光线影影绰绰，晕出大片光圈。她扶着额头，眯着眼，看到走廊的尽头从光圈中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

　　人影朝她走来，近了才认出是肖肆尧。

　　“你醉了，我送你去休息。”肖肆尧压着声儿哄着，将她扶起来。

　　“我不要你管，醉不醉的跟你有什么关系？”顾衿月推开肖肆尧，却站不稳，挣扎中落进他的臂弯。

　　陌生又熟悉的怀抱让两人都有些意外，一瞬仿佛时间静止，谁都没有动作。
　　还没来得及回神，顾衿月的手机铃声先打断了短暂的相拥。

　　她转头去找手机，肖肆尧不敢松开她，两人距离实在近，一不留神，脸颊从他的脖颈间滑过，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细腻的肌肤上，酥酥麻麻痒到了心尖。

　　顾衿月手抵着他的胸膛，别开脸，将他推远一些，轻哂：“肖总靠这么近，就不怕我耿耿于怀，为着当年的事一口咬在你的脖子上？”

　　“不怕，”肖肆尧稍稍偏过头，故意将脖子露给她，哑着声，“你咬吧。”
　　只要你能消气，怎么咬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