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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第十章

      “爸爸去哪儿了?怎么好久没见他了。”
      光年跟何敬礼工作的地方不是同一个,所以平常都是每隔一段时间才能见一次面。但现在,已经接连一个月了,也没见他回来,光年才忍不住问起来。

      “她那边很忙,大概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陈夏告诉光年。
      实际上何敬礼跟她们根本不在同一个基地,每隔一段时间过来,也是趁着休息的时间。但基地只要忙起来,就别想想休息了,更别说回家看孩子。不过光年该不知道,陈夏也没明说,那边基地比较危险,女儿才十四岁,她不想她接触。

      “好吧,那就等他回来了再帮我签名吧,嘿嘿。妈妈你先给我签,签够一百本。”
      陈夏就笑:“你要那么多签名做什么?”

      “卖钱呀!你们可是大人物,签名可值钱了。等以后我缺钱了,就拿去卖,嘿嘿嘿,要是不缺钱也行,就到处显摆!”
      “又在说傻话了,我们就是做一些研究工作,算什么大人物?你要是想要签名,等哪天见到你周爷爷邓爷爷再要,那个才厉害。”

      光年听得小心肝儿乱颤:“那我可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光年想了想,她对他们的确是非常非常景仰的,恐怕见了面连话都说不出来。
      但要是真的能拿到签名的话,别管敬畏不敬畏,怎么都得拼一把。

      只是……
      “我有那个机会吗?你可别骗我。”

      “怎么没有?唔,别的不说,只要我们把苹果树种出来,肯定会见到的。不仅能见到周爷爷,还能见到润爷爷,你说要签名,他们肯定会给的,还会给你拍照片!”

      “真的吗?哎呀!我可太开心了!”光年捧着脸,幸福得晃来晃去。她之前想着签名,就只想到自己能接触到的这群科研大佬了。至于其他人,说实话……一般人谁敢想啊!看来还是我格局太低了,不行,我得努力,争取朝日拿到签名。

      光年美滋滋地在屋子里蹦跶起来,转着圈圈像一只可爱的小鸭子。
      陈夏看着因为一个还不知道在哪儿的签名就美的冒泡儿的女儿,也忍不住笑起来。

      她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人,很少笑,所以笑一下,反而给人春光鉴人的感觉。
      当然,这一抹笑容很快又被收敛了回去,但还是被光年看到了。

      她盯着陈夏年轻严肃的脸,不吝赞美:“妈妈你真好看,刚才一笑,西施姐姐都要甘拜下风了,所以你应该多笑一点。”
      “傻话,不要胡说八道。”

      “我说的是真的,妈妈你真的好漂亮。”
      “漂亮是什么漂亮,不要追求漂亮,那不是……”她想说那不是正经人该追求的东西,但是想到丈夫就是一个极为爱漂亮的男人,介于对他的尊重,她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可话虽然没有明说,态度还是很明显的。
      见女儿注视着自己,依旧在等待下文,陈夏便叹一口气,说道:“你是个女孩子,别管好看不好看的,那不是要紧的事。好好工作,艰苦奋斗,为国家做贡献才是我们努力的目标。”

      说到这里,陈夏又停了下来。主要是她觉得自己的话词不达意,根本表达不出自己真正的意思。
      但要说真正的意思,她看着女儿纯真的眼神,又不太想说出口。

      怎么说呢,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母亲,她是非常担心自己的女儿某天突然开始关注外貌的。
      因为一旦关注外貌,就代表她春心萌动了。这在她的道德理想中,是一件非常鲜廉寡耻的事情。

      但正因为这样的担心,她更希望把女儿隔离在一个安全单纯的环境里,让她不必接触男性,不必在乎美丑,尤其不能知道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性。

      所以,在女儿自己没有关注到这一点的时候,她需要小心翼翼地将任何与之相关的东西,甚至语言隔离,免得她本来没想到那里去,却因为自己一说,反而想到那里去,那可就遭了。

      至于结婚?
      那肯定是等她到了年纪,父母长辈相互介绍,找到合适的人,然后自然而然地就走进婚姻了不是吗?

      这才是她明明词不达意,却又不想真的说清楚的原因。
      美,好看这种话,对她来说,是一件不可提及的丑事。被用在女孩身上,绝不是一种赞美。

      这也是她和丈夫总是说不到一起的原因。
      想到这里,她就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女儿。

      是了,飒飒是何敬礼的孩子,他们是亲父女,像他会很容易。再加上那人又总是喜欢带孩子,自然会影响到女儿。

      一想到那个风流浪荡的男人,会把自己的女儿教成一个爱美好打扮的姑娘,她就头皮发麻。
      但怎么样才能隔绝他们呢?陈夏思来想去,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什么理由让当爸爸的不接触亲生女儿。

      那么,就只能在女儿这边下功夫了。
      陈夏说做就做,立刻开始向光年灌输起了艰苦朴素鄙视享乐的中心思想。以及对丈夫何敬礼在生活习惯上的行为加以指责,然后再以母亲的立场,要求她绝不能有样学样。

      说实话,听得光年目瞪口呆。
      她之前光看出来陈夏和何敬礼的关系比较冷淡,本以为他们之所以会这样,一个是因为性格原因,一个是因为工作因素导致相处时间太少,却没有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么多隔阂和怨念。

      震惊之余,光年很是不解:“既然你们这么相互看不惯,又怎么会结婚?”
      “是你外公外婆的意思。”

      这个时代,虽然说已经解/放了婚姻,提倡自由恋爱,但实际上,绝大多数人,还是由父母安排结婚的。
      陈夏跟何敬礼两人,算是这两种情况的缝合怪。

      何敬礼的出生不大好,用陈夏的话来说,那是封建余孽,资本走狗,以及别有用心的反/动派家庭出来的。
      在旧时代,何家颇有权势,还是走在时代尖端的弄潮儿。

      除了有权有钱之外,家族子弟也非常多。然而生在乱世,自然需要未雨绸缪。于是何家便像所有资本雄厚的大家族一样,选择了多方下注,几面开花。

      到最后,有人避居湾岛,有人远走海外,有人被清算,还有人押对了宝,成了开国功臣,随着国家建立水涨船高。

      何敬礼的爷爷,就是远走海外的那一支。
      不过他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离开国内,但心中最为关注的,还是自己的国家。

      再加上,自己的兄弟跟着领导人建功立业,成了开国功臣,自然就代表了何家的投资有了回报,何家后代的安全,也有了保障。
      因此小辈中最聪明的何敬礼被送了回来,因为国内正需要他这样的理工科人才。

      可是从小在海外长大的何敬礼,养了一身公子哥儿脾气。
      不仅喝牛奶吃面包,还像巴黎的年轻人一样,喜欢弹琴跳舞喷香水。

      这种生活习惯,在陈夏看来,简直就是一个风流浪荡的花花公子,偏偏她父母做决定,为他们订了婚。

      至于订婚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陈家跟何敬礼的伯伯是世交,几十年的老兄弟了。

      一起从战场上下来的交情,自然希望后辈能够继续交好下去。
      但老一辈人能想到的交好,无外乎结拜结亲之类的老传统。

      只是何家前面生的孩子要么早早夭折,要么在战乱中走失,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刚刚出生没几天,还养在襁褓里的小婴儿。

      陈家倒是有儿子,但陈夏和她弟弟都是祖母辈带大的,老一辈重男轻女,对孩子十分娇惯。

      陈夏还好,因为是个女孩儿不受重视,反而十分懂事天分也好。
      小的那个就不行了,被老太太养出了一生刁蛮习性不说,还非常蠢笨,十几岁的人了,掰着手指都数不到十。

      这种条件的男孩,便是长辈关系再好,也不可能结亲。当老子的或许不在意,但当妈的还在呢,怎么会给自己的女儿定这么一门亲?
      正好何敬礼回来了,两厢一盘算,这不巧了么?

      陈家女孩儿懂事又聪明,自家侄子也到了年纪,正好把婚一定,不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何敬礼虽然只是侄子,但在男本位思想中,这个血缘,虽然比不上亲儿子,但也比亲生女儿要亲近得多了。

      于是两人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为此,陈家还专门创造了机会让两人接触,安排陈夏去香江读书。

      本以为,去了香江之后,陈夏会受风气影响,与何敬礼有共同话题。却不知道,两年的香江生活经历,不仅没能让陈夏思想变得开放,相反,她思想越发保守了。

      这事儿也不怪他,毕竟香江那个地方,就和陈夏与何敬礼的婚姻一样,是个中西合璧的缝合怪。
      一方面,它有着极度自由开放的西方风潮,另一方面,在千年封建的惯性之下,它又保留了极度的封建保守思想。

      在那里,陈夏见到了笃信宗教,却像皇帝一样唯我独尊的洋人总督,还有心狠手辣,自相残杀的普通百姓。
      看到了打扮奢华时尚,却又三从四德,帮着丈夫纳妾的千金小姐富太太。也见到了烫着卷发穿着旗袍,说着一口洋文,却只能出卖色相的站街女郎。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所谓的洋气,所谓的开放,不过是一场骗局。
      但真正的文明又是什么呢?她是不知道的。

      作为一个在内地长大的女孩儿,陈夏天然地敬仰领袖,也相信并向往着他思想的落实,把国家建设成为一个真正平等的世界。

      可同时,她又太聪明了,不论学过多少理论知识,不论念过多少宣传口号。她也依旧能看到眼前的现实,那就是——真正的平等,是无比艰难的。

      最简单的例子,在她的团队里,同样是科研人员,女性的数量,就比男性要少得多。
      这固然是由于旧时代女性读书少的原因,但所有人依旧会在男性中挑选组长或者领导人这一点,让她很难相信美好的理论能够变成现实。

      更不用说,她所知的某位战斗英雄开国将领,只因为是女性,在授勋结束之后,就从一线退了下来,成为了领着军衔的普通人。
      而同样军衔的男性将领,却依旧手握军权,没有退役。大功告成之后,女性再一次被清理出了权力中心。

      现实和理论的严重不符,让陈夏天然地遵从了母亲和祖母的教育和影响,缩回壳内,成为了一个明明走在科研一线,却又极度保守的女性。
      她虽然聪明,却并不勇敢,相信理想会实现,却没有那个勇气自己去争取。

      而这一切,却又是不需要言明的,不需要思索的,是潜移默化地,自然而然地让她变成这样,并选择这样。

      这就导致,在她明明不喜欢何敬礼的生活习惯的前提下,只因为他是父母定下的结婚对象,她就完全压制了自己的想法,听话地把婚结了。

      当然,或许某一段时间,她其实也是快活的,也是得意的。
      何敬礼毕竟才华横溢,长相俊美,不论是前途还是个人条件,都十分优越,绝对是个一等一的结婚对象。

      曾经不少见过他的女孩,都明里暗里表达了好感。
      而对方不仅没有回应其他人,还和自己订了婚这种虚荣感,尽管不被承认,却依旧充满了陈夏年轻的心灵,让她短暂地感受到幸福以及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更甚至,这种优越感,在多年后的今天,或许也依旧存在。
      但这并不能掩盖住他们之间的差距与隔阂。

      就像陈夏说的那样,何敬礼是个非常臭美且讲究生活情调的人。
      在他们结婚之后,何敬礼一度想要拉近与陈夏的关系,教她穿衣打扮,甚至从海城转机的时候,还专门去商场为她买了指甲油跟口红。

      那可把陈夏吓了一跳,当即就拒绝了。
      她表示自己是正经人,绝不涂指甲抹口红。她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病,叫做美丽羞耻症,她只知道自己绝不敢擦脂抹粉更别提擦口红了。

      何敬礼为了说服她,居然把指甲油涂到了自己手上,想让她看看效果怎么样。这导致他们爆发了认识一来的第一场争吵。
      陈夏从没见过哪个男人染指甲,于是无比惊恐地瞪视着丈夫二椅子的行为,尖叫着挠花了他的脖子和脸。

      何敬礼哪里想到自己送个礼物还送出祸来,自然冷了脸,当场从家里办了出去,住进了单位宿舍。
      此后好几个月,两人都没有见面,甚至见了面,也当成没看见。

      直到陈夏发现自己怀孕,和家里人说了,何敬礼才回来。
      但从此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过深入了解或者磨合的尝试了。

      何敬礼是天之骄子,从小备受宠爱,让他低头本就困难。
      陈夏是理所应当,从头到尾都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

      更甚至,之后的生活,反而验证了陈夏的想法。
      丈夫不再尝试让她去过腐败的生活方式,工作也顺顺当当毫无波折。

      还有了孩子,虽然生的是个女孩儿,但领袖不是说了么?男孩女孩都一样呢,何况她才生了一个,以后又不是生不出儿子。

      如此种种,加上两人被调到基地,工作更加忙碌,平时见面的时间更少,这场婚姻,就这么波澜不惊地延续了下来。

      要不是光年出现,甚至喜好和生活习惯,都有朝着何敬礼靠近的趋势,陈夏几乎想不起他们之间的问题。
      毕竟……

      他们相敬如宾,从不争吵,更没有打架,哪里有问题?
      就是女儿不能被他影响了。

      “所以你觉得喷香水就是风流浪荡生活腐败?”光年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问:“可是妈妈,这里是沙漠,往外走看到的全是戈壁滩,大家穷得一年到头见不到一个钱,您为什么说爸爸啊生活奢靡腐败?他这是从哪儿腐败去呀?”

      “这是他不能,不是他不想!”陈夏说道:“基地本就艰苦,每个月调来的物资都是按照同样的标准,他却要另外支付工资让人给他带鱼子酱,这不是奢靡是什么?亏得是在基地,要是以后回去了,那还得了?”

      光年半晌说不出话来。
      如果换成其它问题的话,作为一个家庭成员,光年觉得自己是应该劝一劝的。
      但听完陈夏的叙述之后,她想了想,发现自己无从劝起。

      怎么说呢,他们两个人,都三十几岁了,并不是三岁或者十三岁。生活观念早就已经固定,想要改变,非常困难。
      更何况,她并不觉得哪个人需要为另外一个人改变自己的想法和信念。

      陈夏封建的思想,来自于积年累月的环境影响。
      虽然不能说它对,但那是她感觉到舒适的地方。只要没有伤害别人,其他人没有那个资格,说我要拯救你,然后自顾自地把她从自己的安全区拉出来。

      因为拉她离开安全区的人,并不一定有那个能力帮她建立新的安全区。
      而自己,作为女儿,原本应该是有那个立场和能力的。

      可问题是,她是一个穿越者。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能在这个世界待多久。

      所以,她并没有评价她的对错,而是问她:“既然你和爸爸生活不习惯,为什么不离婚?”
      “离婚?你在说什么?”陈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活像看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坏人。

      光年说道:“离婚啊,这有什么,现在婚姻自由,连领袖都离婚呢,你要是觉得和爸爸在一起生活不习惯,那就离婚好了。你该不是对离婚有什么偏见吧?”

      “那倒没有,但是……你一个小孩子,哪有劝自己父母离婚的?”陈夏拍拍胸口,被女儿刺激得不轻。不光是因为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婚姻有问题,也有离婚的想法,更是因为,这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说让他们离婚的话,但身为女儿,这话不应该出自她得口中。

      “这种话你可千万不能说,会被骂的。”
      陈夏心情复杂极了,觉得自己的女儿,简直比何敬礼还要桀骜不驯,难道是公公婆婆教的?看来得和丈夫好好谈一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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