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鸢》映月姬

7、第 7 章

　　“师兄，我想弹琴。”阿梨倚在床前，看着对面寸步不离的夜翼，感觉好像很久都没有弹琴了。
　　“好好休息。”夜翼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道，心疼的看她仍是稍带苍白的脸颊。
　　“师兄~~~”
　　“你大病方愈，身子还未复原，还是不要劳累的好。”
　　“可是不弹琴的话，我心情会不好，心情不好就会导致身子复原速度减慢。师兄啦~~~”阿梨开始使出杀手锏，对着夜翼奶声奶气的撒娇。
　　夜翼叹口气，不再说什么，默默走出房间。片刻之后，复又回来，手中捧着一把古琴。阿梨看到夜翼的回来，兴奋的跳起来。
　　“哇，竟然是栖梧，你居然有天下独绝的古琴栖梧。”
　　夜翼看着笑意满脸的阿梨，压抑许久的心情也渐渐轻松起来。手扬起，一把揽过阿梨，向花园的湖心亭略去。放下阿梨，再将栖梧轻轻放到桌上。
　　“师兄，你家真的很大啊。”
　　“是吗？还好吧。”
　　“师兄你是奢侈习惯了吧。”阿梨不屑的撇过头，坐下来，双手轻轻的抚上琴弦。栖梧“叮”的发出一声轻响，果真是好琴，不由心下暗赞。
　　“阿梨，弹我上次回谷那天，你弹的那首曲子吧。”
　　略微想了想，阿梨点头。双手灵动的在琴弦上跳跃。夜翼听着如天籁般的曲音，又看到亭中白衣胜雪，翩翩而坐的女子，一时竟是醉了。如果能够一生一世如此，共闻一曲。
　　“这是什么曲子？”夜翼突然出声。
　　“嗯？”阿梨微微侧脸，茫然的看了一眼夜翼，复又低下头去，接着道。“宁心曲。”
　　“宁心…果真让人闻后，心情宁静一片。”夜翼喃喃道，眼神复杂的看着阿梨。也许只有在谷中生活了五年，忘却前尘往事，不理世俗的阿梨能弹此一曲吧。
　　“师兄，师傅怎么样了？”曲罢，阿梨问道。
　　“嗯，那老头子身体好着呢。”夜翼满不在乎的回答。
　　“我此次出谷，他怪罪我么？”阿梨小心的看夜翼，心里忐忑。五年前师傅虽然是极度反对自己留在谷中，可是这五年来，他倾囊相授，一并照应自己在谷中的生活，比起那王府中的人来，更像是自己的亲人。想到王府，阿梨黯然。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在治好上官舞月的病以后昏倒的，虽然并不是很清楚自己昏倒后如何来到了这阳城的夜府中，心里还是很担心。不知道哥哥知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在百叶谷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出谷没有，跟上官舞月成亲没有。
　　默默注视的阿梨脸上逐渐由平静变得压抑痛楚的神色，夜翼不动声色的打断她的思维，道：
　　“那老头怪罪什么啊，你又不是自己出谷的，是被我抱出来的。”夜翼轻轻拍了拍阿梨的额头，轻笑。
　　“师傅会被你给气死的。”阿梨瞪一眼夜翼，手不自觉中抚上琴弦。
　　“呵呵，他如果能被我气死，就不会活到现在啦。”
　　阿梨听到夜翼这么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扬起两个可爱的酒窝，看得夜翼怦然心动。
　　“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回百叶谷啊？”
　　“等你身体康复了再说吧。”夜翼答道。不知道那个唐季有没有想起来什么，如果他知道阿梨就是他妹妹……没办法再往下想了，阿梨不再回去百叶谷，那样他就再也找不到她了吧。
　　“哦。”阿梨顺从的点点头。
　　“少主。”正在两人闲聊之中，一个冷峻的声音打破这和谐。夜翼向随身侍卫吴锋点头示意，看到阿梨默不作声的继续弹琴，也不解释，径自和吴锋一起离开。
　　阿梨看着夜翼越走越远的身影，心绪渐乱，额头开始渗出汗滴。

　　“什么事？”夜翼问吴锋。
　　“禀少主，柳州的如意庄出了事故。”
　　“哦？”
　　“据报，最近朝廷正忙于清查各地盐粮买卖，如意庄的掌柜前段时间因为贪财，低价收购官粮转而高价卖出，现已被当地县衙收监査审。”
　　“那如意庄现在是否还能正常运作？”
　　“现在如意庄并无管事的人，一直处于停业状态。”
　　“是吗？这是多久的事了？”夜翼声音陡然变冷，厉色看吴锋。
　　“大概已经有十五天了。”吴锋惊起一身冷汗。
　　“为何现在才报？”夜翼突然转身朝湖心亭走去，心下暗暗思索此时可以派去柳州掌管如意庄的人选，眉头不禁微皱。
　　“禾泰现下在阳城吗？”
　　“在。”被夜翼浑身怒气震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的吴锋，听到这么一句问话，立即答道。
　　“好，即刻命他去柳州负责如意庄的运行。柳州是经济的中心区域，如意庄的生意务必要尽快回归正轨。”说完这句，夜翼刚刚好走到湖心亭。吴锋听完吩咐，也不耽搁，立刻退下着手去找禾泰。
　　远远瞧着那一抹娇弱的白色倩影，夜翼不禁又想起几天前百叶谷中穿着粉色衣衫，言笑晏晏的阿梨，急忙加快脚步走入亭中。正欲调侃一番阿梨，突然看到她额上密密的一层薄汗，心下一紧，也不管阿梨的反应，直接打横抱了她，迅速回到风决阁中。
　　将她置于床上，轻轻褪下她的鞋子，再替她盖好被褥，夜翼做得如此小心翼翼，清灵和清惠两个丫头只能怔怔的杵在一旁。
　　“师兄何时也变得如此的温柔体贴了？”阿梨感觉到夜翼的紧张，想要缓和一下这种气氛，却不料话一出口，即迎来夜翼的嘶吼。
　　“闭嘴。休息。”
　　愣住。阿梨悻悻闭了嘴，将头侧向床内假寐。
　　片刻之后，夜翼那熟悉的声音又响起。
　　“阿梨，一定要好好的啊。”
　　突然夹杂着悲伤的声音，令阿梨措手不及，一时竟红了眼睛。回过身去，伸出双手环住夜翼，轻声道：
　　“师兄，我只是一时气闷，没事的。阿梨好好的呢。”然后仰起头，可爱的眨眨眼。
　　看着阿梨俏皮的动作，夜翼的精神渐渐平缓下来，方道：
　　“刚看你一脸苍白加冷汗的，吓得我三魂去了两，以后不许再吓我了。”
　　“嗯。”阿梨乖巧的点点头。
　　“还有，身子还未痊愈，不许再弹琴了。”
　　“师兄，那把栖梧~~”阿梨不甘的看他，想到刚才他的反应也不敢不答应，只是那把栖梧的确是好琴。
　　“那个本是给你的十七岁生辰礼物。”夜翼浅笑。
　　“师兄最好了。”阿梨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
　　“那现在可以好好休息啦？”夜翼强行收起笑容，故作严肃道。
　　“嗯。”
　　满意的看着阿梨，然后将她的双手放入被褥，夜翼轻轻走出房间，合上门。

　　王府里。
　　唐季一脸落寞的站在满园的梨花树中，心中抑郁。梨花树上长了很多花苞，春天来了，看样子，这梨花不久便会开的。如果阿梨还在，看到这样满园如雪的梨花，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可惜……唐季强迫自己不去想五年前在悬崖边的那一幕，脑海中突然就闪现了那个站在鸢尾花田里笑靥满面的粉衣女子。自打从百叶谷回府以来，那种不放心焦虑的情绪就一直笼在心头。就好像，这一次，又错过了什么。
　　“小王爷。”
　　唐季没有回头，摆摆手示意青诚继续说。
　　“上官尚书家来人传信说上官小姐身子已经痊愈，问王爷成亲的仪式定在哪一天举行。”
　　“那王爷定在哪一天了？”唐季随口问道，仿佛那个要成亲的主角并不是自己。
　　“四月初九，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哦。”
　　青诚禀告完自行退下，梨花树下，依旧只剩唐季那一个孤单的身影。
　　心是冷的，自打五年前阿梨走后，这王府里就没有了一丝温暖的感觉。上官舞月么？唐季没有丝毫的动情，即使是阳城三绝之一又如何？四月初九，唐季心中默念这个日子，刻骨的感觉涌过来，阿梨的生辰便是四月初九。选在这一天成亲，自己将又如何会将她忘记？唐季自嘲的笑笑。
　　站了一个时辰，天色渐暗，唐季才走出那一片梨树，向自己的书房走去。
　　远远看到自己书房亮起了昏暗的灯光，唐季错愕，推门而入，平王端坐在书桌后方。
　　“父王。”规规矩矩行礼，唐季看着父亲。
　　“嗯。阿梨走了也有五年了吧。”平王唐烈随手抽出一本手札，淡淡道。
　　骤然从平王口中听到阿梨的名字，唐季心中一怔，随即便回过神来，答道：
　　“是。
　　“阿季，成大事者不拘于儿女私情，父王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平王抬眸，目光锐利的扫了一眼唐季，放下手札，也不多说便步出书房。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唐季再也忍不住，一掌拍下，竟将身侧的圆形茶几震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