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鸢》映月姬

10、第 10 章

　　夜阑人静，月光静静洒下。屋外寂静一片，除了偶尔外面走过的巡夜侍卫的声音。阿梨看了看外面的漆黑的夜色，转身拿起桌上的栖梧，施展轻功“踏梭”飞身离去。到了王府，看着熟悉的布置，阿梨避开巡夜的侍卫，来到日间呆过的那片梨树林里。走到小土丘前，怔怔的坐下，将栖梧放在膝上，双手抚琴。
　　平静悠远的琴声浅浅的传来，唐季心神一震。虽然比起迎亲时听到的那一曲来，更多了一份淡然和空灵，但是这手法，这琴技却是出于同一人之手。起身步到床前，点了上官舞月睡穴，然后推门而去。
　　寻音而走，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梨花园。踩在一地的落英之上，唐季发现在那个埋葬阿梨她娘的土丘边，一位白衣女子席地而坐，那琴音就是出于她之手。是他的阿梨么？是阿梨回来了么？如果她还在，今天也是她的十七岁生辰。唐季走近，不自觉的，口中轻轻喊道：
　　“阿梨，阿梨……”
　　阿梨应声回头，看到唐季的那一刻，琴音突变，竟是再也无法平下心来。那个曾经最疼她的季哥哥，如今就站在她的面前。大红的袍子，在这黑夜里，依旧红得耀眼。注意到唐季那一身的大红喜服时，阿梨原本星亮的双眸一片黯然。
　　唐季看到阿梨应声回头，已然不知所措。想过无数次阿梨她可能还在这世上，也想过无数次如果可以再相见，却没有想到是在这一天，这样的情景之下。看清面前这阿梨是百叶谷俞岱散人的高徒，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在看到她舍命救舞月时会有心痛的感觉，为什么当自己看到她遇到危险时会万分紧张的感觉。因为，她，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阿梨，他承诺过要守护一生的阿梨。
　　“你……”一时间，唐季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紧紧盯着眼前的阿梨。
　　“哥哥。”阿梨放下栖梧，站起身，看着红袍的唐季，怔怔的喊道。
　　“阿梨。”唐季一步上前，将她揽入怀里。
　　闻着熟悉的龙涎香味，阿梨将头深深埋入，眼泪早已是不可抑制的淌下来。嘴里喃喃：
　　“哥哥，哥哥。”
　　将阿梨拉开，轻轻的拭掉她脸颊的泪珠，淡笑道：
　　“阿梨，长大了，也长漂亮了呢。”
　　“哥哥。”
　　没有问及彼此这五年来的生活，亲密的并肩而坐。对着这一轮月，守着这一片简陋的坟丘，仿佛没有空开的这五年，他们只是突然长大了而已。
　　“阿梨，生辰快乐。”
　　听到唐季的这句话，阿梨弯起嘴唇，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他还记得，今天是她的生辰。
　　“今天上午那首曲子，也是你为我弹的吗？”
　　“嗯。”
　　“真好听，阿梨的琴技真的很高明，这阳城中恐怕已是无人能及了吧。”
　　“哥哥这样夸阿梨，阿梨会脸红的。”阿梨调皮的冲夜翼眨了眨眼，双眸闪亮。
　　“我是实话实说啊，我的阿梨本就是最好的。”看着眼前阿梨闪亮着光芒的眼眸，唐季的心也跟着轻松起来。
　　“哥哥，梨花很漂亮呢。”
　　夜色渐浓。渐渐的，阿梨的眼皮开始下垂，竟不知不觉中靠着唐季的肩睡着了。唐季说了许久都不见阿梨应答，侧头看她，无奈的笑。然后小心的将她抱起，送到自己书房的软榻上。坐在榻边，静静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子，心里一片宁静。阿梨还活着，真好。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唐季方起身，关好书房的门，这才往新房走去。解了上官舞月的睡穴，唐季褪下外衣，随手卷起被褥在软榻上躺下。

　　上官舞月睁开双眼，这才发现天已大亮。自己竟是一夜无梦，睡得这么沉。小心的坐起身来，看向睡在软榻上的唐季。如此好看的眉眼，高贵的气质，绝对的地位，阳城中多少女子为之倾心的男子，竟已经是自己的夫君。新婚之夜，他却不碰自己。上官舞月苦笑。很早以前，早到在自己及笄那一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他的心里，已经住进了别人。心里清楚会是这样的结果，她还是义无反顾的鼓动父亲答应了这门亲事。如果可以就这么陪在他的身边，总有一天，他的心里会有她的位置的。
　　“醒了？”
　　上官舞月的沉思被唐季打断，感觉到他探究的眼光，舞月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盯着他发呆，白皙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
　　“嗯，你也醒了。”
　　唐季没有理会她脸上的微红，起身整理整理自己的衣着，方才唤进侍奉梳洗的丫鬟。
　　丫鬟们有条不紊的伺候着上官舞月更衣洗漱，唐季随便找了件外衣着好，接过一个丫鬟手中的巾帕擦了擦脸，扔出句话“半个时辰后一起去给父王母亲问安。”，就离开了。
　　看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身影，上官舞月心中一时百味陈杂。
　　“小王爷去的是书房，大概最近朝中事情比较繁重吧。”一旁的丫鬟看到她神色不佳，急忙道。
　　上官舞月闻言抬眼细细打量这位丫鬟，晶亮的眼睛，小巧的嘴唇，瓜子脸，这么仔细看来竟也是一个俏丫头。注意到她小心翼翼又面带笑意的神色，上官舞月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乐棋。”
　　“哦？来王府多少年了？”
　　“回主子，五年了。王府里的丫鬟和侍卫，除了王妃的贴身侍女绿意，小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王简以及黄总管，都是五年前才来的。”
　　五年，又是五年，记得仿佛就是五年前他从一个温润如玉的变成了一个表面虽然是很温和骨子里却冷酷无情的人。偏偏王府的所有家丁也在那个时侯全部重置。五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上官舞月想要再从乐棋身上问出点什么，却发现对于五年前发生过的事情，她也是一无所知。整个王府的生活，仿佛都是从五年前才开始的。

　　快步走到书房门外，唐季心中竟然还有一丝丝的紧张。阿梨醒了么，会不会已经走了？轻轻的推开门，步到榻前，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那抹倩影，心情这才渐渐平静下来。看着还是沉沉睡着的阿梨，唐季满足的淡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贪睡，她，真的就是他的阿梨。
　　等到阿梨悠悠醒转，唐季那抹浅笑还挂在脸上。
　　“我流口水啦？”看到唐季脸上的笑意，突然想起小时候他取笑自己睡觉流口水的情景，急忙将头埋进被窝，拿衣袖在嘴上擦了擦。
　　“哈哈。”看着她幼稚的动作，唐季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五年了，他的阿梨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哥哥。”阿梨撒娇道。
　　唐季努力忍下笑意，道：
　　“阿梨没有流口水的。“
　　“啊？”
　　看着她懊恼的神色，唐季宠溺的揉揉她的额头，但笑不语。
　　瞧了瞧窗外的天色，阿梨突然才想起，自己昨晚离开夜府，竟是一夜未归。想到师兄找不到自己焦急的神色，阿梨急忙道：
　　“哥哥，我该回去了。”
　　“嗯。”唐季没有挽留，只是看着她的眼睛。“你住在哪里？”
　　“百叶谷。”
　　“那，以后可以去看你吗？”
　　“嗯。”
　　唐季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这才起身，向书房外走去。
　　等到唐季将书房的门关好，阿梨便起身，整理一番，这才翼翼然，从后面的窗子飞身而去。
　　回到夜府，已是巳时。才走没几步，便看到清灵清惠两姐妹跟在夜翼身后匆匆忙忙的向大门口走去。清惠眼尖，一下瞅见了阿梨，喜道：
　　“小姐。”
　　三人齐齐止步看着她，阿梨有些害怕夜翼生气，垂首乖巧的“嗯”了一声，便不再答话。
　　“你可回来了。少主进你的房间没看到你，可急……”听到夜翼的咳嗽，清惠急忙止住话头，害怕的低下头去。
　　“回房间去休息吧，眼睛都有些泛红了。”夜翼说道。
　　即使清惠话还没有说完，但从他们三人刚才匆忙的脚步，阿梨就已经猜到，早上师兄没有看到自己大概已经着人把阳城翻了个底朝天。又听到他没责怪自己反而叫自己回房间休息，急忙道：
　　“师兄，对不起。昨晚，我去弹琴给我娘听了。”
　　夜翼这才看到她背上的栖梧，没有再说什么。没有说自己子时到她的房间没有看到她是心里的焦急；也没有说自己等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见到她回来，是如何的唤来阳城中所有的隐卫寻找她的下落；也没有说自己刚才正是打算自己亲自外出去找她。只是轻轻的执起她的手，向风决阁走去。清惠和清灵看着二人并肩而去的身影，淡笑，继而跟在后面，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