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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二章 门神相亲-6 ...

  •   在凡间溜了一圈回天上,玉郎和月老还未醒酒。他们悄悄溜到红尘镜前去瞧,三个人轮流施法,镜上始终白茫茫一片,显不出沉锦的影子。
      恬墨咋舌道:“莫不是出了意外,已经到阴间……”话音未落,被两道冷冷的目光定住了不敢再往下说。
      若荪又试了几次,仍是徒劳。红尘镜可观凡间一切事物,却观不到沉锦,表明她已不在凡间。倘若真如恬墨所说,那就得下地府去找她。不过,觅风要寻她做什么?
      与恬墨在姻缘府外别过之后,若荪乘着觅风翱翔在九天。几次三番欲开口询问,却不知要从何问起。觅风飞到了蟠桃园,落在一株最大的桃树上,将若荪放下之后抖了抖浑身羽毛,接着问:“师父说你一醒来便找我,有什么事?”
      若荪鼻子痒痒打了个喷嚏,喃喃说:“我做梦了,梦见沉锦,我也不知为何会梦见她。觅风,你认识她很多年,给我讲讲她的故事好不好?”
      觅风化出人形,微微仰头望着碧天上的云彩,“没什么可讲的。”
      若荪执拗道:“怎么没有?她生得那样美,听说曾经艳绝六界,可是红颜薄命,不到两万岁便衰亡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那又如何?现任天琴星君不是也要入轮回了么?她也才两万岁。”觅风怔了一会,回头望着若荪无奈一笑,“你不知道,天琴星君都不长命。”
      “为何?”
      “因为孤独。千万年前西王母就订下了规矩,天琴星君不能婚配,孤独终老。”
      “为何?”
      “第一位天琴星君爱上了凡人。”
      若荪没再追问了,自然而然想起了望夫台的那位上神。脑子里突然晃过一个念头,她猛地抬头盯着天边的云霞,天琴星君不能婚配,那她还怎么嫁给甜馍馍?除非他不当天琴星君,可整个天界都知道,恬墨是下一任天琴星君的不二人选。
      若荪的双眸有些黯然,想着婚姻大事还没着落,玉郎上神还要念叨多久,那些纷沓而来提亲的神仙们该如何拒绝。比起结庐在凡间的玉衡星君,若荪反倒觉得自己俗气了。她想事情出了神,冷不丁听得觅风说道:“今夜我要去地府一探,请恬墨代我值夜。”
      若荪黯然的双眸又亮了起来,振振有词道:“他百无一用,怎么可以看守?不如请玉衡星君来,反正他也要值夜的。”
      “那也好,总之你替我掩过去。”
      若荪捋捋髻上的飘带,面无表情望着远处正在挂晚霞的恬墨,暗自得意。

      回到被霞光笼罩的归心阁,若荪心底生出一种暖暖的倦意,人间一日,天上才过了几刻钟,神仙的日子果然十分漫长。若荪本想回屋去睡觉,经过鱼龟的房间时顿下了脚步,又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躲在两扇花窗的间隔处往里偷瞄。
      那鱼龟瞪着一双泪盈盈的桃花眼望着罗净,楚楚可怜。
      罗净合着双掌站在她面前,垂着细长的眸子,眉头纠结。就这么对峙了好一会,罗净叹道:“你究竟要如何才肯说话?”
      这样无奈的语气,若荪头一回听他说。
      那鱼龟似乎很自闭,“嘭”地一下缩回了龟壳。见罗净将小龟捧了起来,若荪从窗口探头进去说:“师父,她是哑巴。”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罗净吓一跳,差点将手里的小龟扔了出去。正了正神色,方气定神闲问:“你怎知她是哑巴?”
      “这么多天她从没发出过丁点声音,连饿极了想吃东西都不开口,一定是哑巴。”
      罗净不吱声了,望着小龟愁眉紧锁。
      若荪觉得师父的心魔着实不轻,这么个小东西究竟何时才能成仙,待她成仙之后,师父才可以成佛吧?

      天河边水汽冰寒,若荪坐在神魔井旁觉着清冷,便用灵力点起了神荼灯。漆黑的夜刹那间如白昼一般,缭绕的仙雾中,一个人影若隐若现,渐渐靠近。
      若荪起身相迎,拱手道:“玉衡星君,劳烦大驾。”
      玉衡拂了拂长长的银飘带,落定在若荪面前,含笑道:“荣幸之至。”
      若荪瞥了瞥他眉间的金砂,又移开视线,其实她对他的金砂很有兴趣,几次三番想开口问他能不能让自己摸一下,只是迫于女门神的威严,忍住了。
      玉衡道:“你我相识千年,大可不必待我如此客气。”
      若荪琢磨,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随便摸他的金砂?
      玉衡扭头望着神荼灯赞叹道:“这上古神器果真非比寻常,光亮足以变黑夜为白昼。”
      若荪点头道:“神荼之光照射百里之内的妖魔都会被降服。”夸了一通自己的宝贝,若荪惦记着正事,见玉衡星君对神荼灯感兴趣,便拿给他看看,趁他赏玩时步入正题问:“星君在凡间盖的茅庐可是法术变出来的?”
      “非也,是一草一木搭起来的。”
      “那里可清净?”
      “自然没有天上清净,凡间有灶台烟火、有花鸟鱼虫,我住在人烟罕至的山里,偶尔还能碰见猎户。若住在城镇当中,那可就热闹极了。”
      若荪眨巴着眼道:“我也想在凡间弄个小屋。”
      “哦?”玉衡星君饶有兴致发问,“若荪也有此闲趣?”
      若荪一本正经答:“只是天琴星君的招亲贴为我招了些麻烦,我想躲到凡间去图个清净。”
      “呃……”玉衡干笑道,“这也未尝不可。”
      若荪虚心道:“可是我不会盖茅庐,还请星君教教我。”
      玉衡星君莞尔笑道:“这个好办,哪日你有空便去找我。就在我的杏花林里为你搭一座小屋,我们还可以做邻居。”
      若荪频频点头:“甚好、甚好。”
      如此,她可以慢慢揣度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青宫大殿之外,天后脚踏莲花、身披凤羽袍腾云而起,身后跟着一众散花天女。
      西北那一团耀目的光亮仍然在黑夜中闪烁,似乎没有要熄灭的意思。
      天后神情淡漠,微启丹唇问:“那是什么?”
      一名天女托着花篮飘过来,曼声道:“天后娘娘,待属下去天河一探。”
      “不必了,那是神荼灯。”梵心踏着云从宫中追了出来,尖声道,“定是若荪在那显摆。”
      “神荼灯?”天后回首瞥了眼满面怒容的梵心,“若荪是何人?值得你这样动怒?”
      “若荪就是那个傻呆呆的女门神,还号称天界第一美人。不是骑着上古神兽飞来飞去、就是举着上古神器到处显摆……”梵心说起若荪的不是来滔滔不绝,可以数叨至两千年前。
      天后并未听梵心在说什么,兀自望着那团光亮怔了许久,末了清寡一笑,“明日请她来我殿里坐一坐。”
      梵心微微愣了一下,反问:“母后要教训她么?”
      “不,请她来喝杯茶。”
      “母后!”梵心横眉竖目,“凭什么请她来喝茶?”
      天后瞥了她一眼,淡然道:“你这几日的佛经抄完了么?”
      “母后……”梵心委屈地跺跺脚,撅着嘴扭头回去了。
      天后拨弄着手里的佛珠,脸上挂着几丝淡不可见的笑意。

      九重宝塔,夜风呼啸。
      眉宇深刻的男子披着宽大的玄服,广袖在风中凌飞。
      一名纤弱女子躲在他高大的身影后,畏首畏尾走近他问:“这是什么地方?你究竟何时放我走?”
      “沉锦,你不能走。”男子嗓音浑厚,侧头睨着她,“终有一天你会再爱上我。”
      沉锦壮着胆子大声问:“你到底是谁?这是什么地方?”那原本清扬的声线好似被风吹断了,抖抖瑟瑟。
      “我是斐清,这里是天界。”男子转过身,将她揽住。沉锦惊慌失措,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一面泪流一面断断续续说:“那先放了小舞,你放她回去罢。”
      “这里锦衣玉食,你想叫她回凡间去吃苦么?”
      “这里很冷……”沉锦在男子铜墙铁壁般的怀抱中隐忍地啜泣着。
      “冷?”他从来不觉得冷,神仙自然是不怕冷的。他忘了她是凡人。
      “我会给你们找一处温暖的地方,只要你们能安心住下。不过……”男子望着西天那团清明的光亮,微眯双目,“你最好快点想起从前的事。”
      沉锦有种不祥的感觉,喃喃念着:“从前……从前怎么了?”
      “好好想想,你腹中的胎儿,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男子的语调在夜里阴森而诡异。
      沉锦浑身一僵,寒意更甚。

      这一日值夜回来就睡到了正午,若荪蹑手蹑脚往回廊里走,想趁师父午休之际偷偷下凡去。昨夜就与玉衡星君约好了要去盖茅庐的,若荪做梦都梦见了她茅庐的样子,三间屋,屋外有篱笆、水井,还有灶台和大蒸笼。待她的茅庐盖好了,要上市集去买面粉做馍馍。
      若荪一面想着一面低头往前走,刚迈出归心阁门口,眼前出现几双金缕鞋。抬头一望,若干散花天女托举着花篮齐齐站在她面前,异口同声道:“若荪仙子,天后娘娘有请。”
      天后?若荪茫然问:“去做什么?”
      “饮茶。”
      若荪摆摆手,谦虚道:“我不懂茶。”
      “请。”若干散花天女从中间分开,让出一条道。
      若荪虽然惦念着茅庐,但没法子违抗天后之命,只得乖乖地跟她们走了。

      青宫偌大,分为好几座殿所,其中的北殿便是领仙玉郎的地方,东殿是梵心的住所。若荪每回来找玉郎都要从北边绕过去,免得与梵心打照面。不过这回在散花天女的带领下,她堂而皇之走了南门,并且在宫门处就撞上了梵心。
      梵心踩着五彩云高高飘在宫门上,盛气凌人瞪着若荪。
      那五彩云是恬墨织的,若荪没有,她只有最普通的白云。她突然想到,梵心如此喜欢恬墨,但天琴星君不能婚配,再喜欢又有何用?
      进了青宫,梵心飘下来紧跟在若荪身后,低声说:“前日你与墨墨下凡去做什么?”
      若荪目不斜视答:“寻人。”
      “哼……”梵心挑了挑细长的眉,“你最好离他远点,墨墨是要娶我的,将来继承天帝之位。”
      若荪脚下一顿,怔了许久,原来他不是要当天琴星君,而是要当天帝。终究是她太傻吧,以为甜馍馍不会为任何人放弃天琴星君之位,岂知还有更高的位子等着他去坐。若荪低头瞥了眼腕上的镯子,面无表情说:“我知道,你们是天作之合。”
      “那就好。”梵心笑眯眯冲她挥了挥手,“你去陪我母后喝茶吧,她喜欢念经,你也喜欢,想必有很多话可以聊。”
      若荪突然觉得整个人空空的,麻木地跟着散花天女一径入宫,听得有人唤道:“若荪仙子请进。”她方定了定神,发觉已经到了天后的庵堂。

      四方翘案上摆着一座小炉子,壶里是青梅煮茶,披一袭凤羽长衣的天后盘膝坐在案前,侧目望了若荪一眼,含笑拈指一弹,案几对面多出了一个蒲团,那蒲草编织的纹理呈莲花图案。天后道:“坐吧。”
      若荪合掌朝天后谢过,便在她对面规规矩矩坐下。
      天后拈了只剔透的翡翠杯置于若荪面前,注满了茶,问:“你尝尝这茶如何?”
      若荪两手捧着呷了一口,与那次玉衡星君给她品的茶比起来似乎并无太大差别。她想想,如实道:“酸苦。”
      天后淡淡笑道:“你且说味道好不好罢。”
      若荪答:“好与不好因人而异,若荪不敢说。”
      天后又问:“那你喜欢么?”
      若荪垂眸道:“我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讨厌的东西。”
      天后似笑非笑望着她许久,从果盘里拈了颗青梅攥在手里,道:“我要考考你,你且说说这梅子如何?”
      若荪盯着果盘答:“不在盘内。”
      天后又将青梅放回果盘,“现在又如何?”
      “不在盘外。”
      天后颔首道:“不愧是罗净大师的弟子,有禅心。梵心有你的十分之一就不会是如今这性子了。”
      若荪仍然念念不忘那梦中的茅庐,只想快些离开,便大胆问:“天后娘娘今日为何请若荪来喝茶?”
      天后往壶中加了一瓢冰寒的天河水,问:“昨夜见西北方向亮如白昼,是你的神荼灯吧?”
      “是。”
      “你可知自己的身世?”
      若荪抬头望着天后,不解问:“我有何身世?”
      天后微微一笑,屋内供着的几枝莲蓬刹那间开出了花,她似是欣悦得很,将一串紫晶佛珠赠与若荪,末了郑重道:“我会还你应得的身份,去吧。”
      若荪拎着佛珠从青宫出来,一头雾水。这道行越高的神仙讲话越难懂,不过这紫晶佛珠是件宝贝。若荪将佛珠缠在腕上,发觉那龙骨镯不安分地扭来扭去。看来它们属性相斥,若荪便将佛珠戴在了另一只手上。然后匆匆忙忙下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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