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好苏》冯青羽

2、第二章

　　九重天，端霁殿。

　　阳光正好，云卷云舒。几个小仙娥正在殿前的花园里采摘清晨的清露。

　　“听说七殿下受了伤，这几日都不曾出门呢！”

　　“啊？七殿下可是战神哎，这四海八荒有谁能伤他？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谣言！”

　　“七殿下纵是灵力高深，也不过才两万岁多一点，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啊……”

　　“也是也是，不过他两万岁就已经飞升上神，也确实奇才了！听说当年天君陛下还是修炼到五万岁才飞升的上神呢！”

　　“七殿下龙姿凤章……”

　　小仙娥们唧唧喳喳的议论着。

　　“咳！”一声清脆的咳嗽声打断小仙娥们的对话，来人身着天将铠甲，举手投足间尽是沉稳，开口道：“天君和殿下你们都敢编排，不要命了？！”

　　说话的正是端霁殿的属臣，也是子虚身边的得力干将——卓霖君。

　　“是——卓霖君，小仙不敢了。”一众小仙娥赶忙福了福身子，也不顾清露采够了没有，匆匆退下。

　　卓霖君拿着最新的战报，踱步进了端霁殿的正殿。殿内陈设并不奢华，左侧柜子上摆满了书册，右侧是一干壁瓶摆件，正对着书案的青铜香炉上点着熏香，袅袅生烟，味道清淡好闻。子虚正在案前看书，身边立着两个书童恭敬地伺候笔墨。

　　卓霖君恭敬地呈上战报，“殿下，这是西荒最新的战报，云起君已将叛军剿灭，生擒了叛军首领，目前已带回九重天，就关押在狱中，等候殿下审讯。”

　　子虚接过战报，沉声询问：“我军损失情况如何？”

　　“损兵三百，不过属下已经吩咐下去，厚待他们的家人。”

　　“好，做的不错。”子虚收起战报，沉声道，“这些天兵天将为六界出生入死，抚恤再填上一倍，就从端霁殿的私库里出。”

　　“是。卓霖君恭敬地答道。

　　“卓霖，你来端霁殿多久了？”子虚的声音略带着沉思。

　　“回禀殿下，属下已追随您整整一万五千年了。”

　　“那你可还记得，母妃当年是不是有一把青玉骨扇？”子虚沉思着，手中的茶盏慢慢变凉，想起那日在东海的船上，那小女子手中的青玉骨扇，与母妃那把极为相似，只是母妃走后，他再未见过这把扇子。

　　卓霖君回想片刻，“似乎是有一把，当年殿下还年少，有时贪玩拿来玩耍，还被天妃训斥了。”

　　子虚不言，沉思片刻，方道:“本神要下届一趟，你速去将战报承与天君！”子虚说完，转身便没了身影。

　　从天界到冥界，路途遥远，但是像子虚这般法力的上神，也只需一炷香的时间。

　　奈何桥旁，醒忘台前，落叶簌簌。

　　子虚远远瞧见一个身着鹅黄色纱裙的小女子，依旧是高高束着马尾，只用一根同色丝带束发，不似其他仙子般珠钗玉环插满头。她手中捧着一个酒壶，懒懒的坐于门前，碰到年轻的亡魂便拉住人家，满脸透着八卦之色。

　　“哎~~上……神？你怎么又来啦？”小女子朝他招手。

　　子虚看着她飞身前来，脸颊上带着半醉的绯红，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似乎冒着蒸腾的水汽，湿漉漉的，却摄人心魂。子虚轻咳两声，别过脸去，淡淡的开口：“本神此番前来，是有一事想问仙子。”

　　苏禾有些步履不稳，这醒忘台的忘魂醉果然非同一般，她不过是喝了三壶，便已经觉得脚下轻浮，神志不清了，难怪凡人喝了这酒，马上便能够忘却前尘往事，了无牵挂的入这轮回。

　　苏禾努力睁着双眼，直勾勾的瞧着眼前这冷峻孤傲的上神，一手拿着酒壶摇摇晃晃，笑道：“莫不是上神……被我的美色吸引，才分别了几日便想我了？”

　　她似乎有些站不稳脚步，一手扶上他的手臂，白皙修长的玉手若有若无的抓着，轻笑道，“上神莫不是看上小仙了？”

　　子虚扒拉开她的手，略带嫌弃，轻启薄唇，声音如往日一般冰凉，“敢问仙子，那把青玉骨扇的由来？”

　　苏禾身行晃了两晃，变出一把青玉骨扇，“你说的……可是这个？”

　　子虚点头，并不多言。

　　呵，这人真是奇怪。苏禾摇摇晃晃的看着她，半眯着眼睛，口齿有些不清，“你问我就要答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靠近了身子笑道，一手扯住了子虚的前襟，“除非……”

　　子虚似乎被她这一举动吓到，瞪大了眼睛，深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就听胸前的小女子含糊的嘟囔着：“除非……除非……”

　　她竟然真的醉倒在了子虚的怀里。

　　小女子身形纤细柔软，肤若凝脂，长长的睫毛如蝉翼般微微抖动，酒香伴着体香一点点渗透进子虚的五脏六腑，酥酥麻麻。

　　温香软玉在怀，子虚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他修行了这两万多年来，向来清心寡欲、克己复礼。且他长居高位，素来高傲冷峻，也从不敢有仙子、魔女贸然的投怀送抱。如今这女子竟如此这般放肆！成何体统！

　　苏禾几乎是像垃圾一样被丢出去的。

　　然而她醉得不轻，纵是伏在地上也依然睡得香甜。子虚又想起她那冷面冷心的师姐，罢了，还是先带回天宫，待她酒醒了再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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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禾一觉醒来，已然身处端霁殿的偏殿，踏下立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仙娥。见她醒了，小仙娥赶忙上前递了一杯茶给她润润喉咙。

　　宿醉方醒，苏禾的喉咙似要喷火一般。“咕咚咕咚”一杯茶水下肚，放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殿下吩咐了，仙子若醒了，可在殿内稍候，待他议事完毕，自会来寻仙子。”小仙娥恭敬地说，接过苏禾递过来的茶盏，又倒了一杯与她。

　　苏禾看这偌大却陌生的宫殿，布置的华贵中带着雅致，床前挂着玲珑月纱，桌上有上等瓷器茶具、青铜香炉，边桌上摆着新鲜的狐尾百合，就连这小仙娥都出落得亭亭玉立，温柔可人。

　　可是，她不应该是在师姐那里喝酒吗？

　　蓦的，苏禾突然想起，似乎在醉倒前见到过一张孤傲冷峻般的脸，她好像……还轻薄了那人。

　　苏禾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家殿下……可是战神？”

　　“正是战神殿下。”小仙娥以为她着急，遂又补充道，“仙子莫急，殿下正在正殿与众将士议事，稍后便来。”

　　苏禾摆摆手，“不急不急，叫他慢慢议事，不必管我，不必着急。”

　　“仙子睡了这大半日，可是饿了？小仙给您准备了糕点。”她说着转身去拿桌上备好的芙蓉绿豆糕。

　　这小仙娥甚是殷勤，不过，她也着实饿了，不知道那些修为深厚的神仙是怎么做到万把年来不吃饭的。

　　吃饱喝足后，苏禾起身溜达，“你可唤我苏禾，莫要再叫什么劳什子仙子了，听上去酸得很。“她语气轻快，音色如山间清泉般动听，回头朝那小仙娥粲然一笑，”不知姑娘芳名？”

　　“小仙琉璃，”小仙娥答道，只觉得眼前这人极为讨人欢喜，脸上笑盈盈的扶上她的手臂，“苏禾姑娘若是觉得无聊，可到院中赏花，我为姑娘备下了上好的云顶绿茶。”

　　这个主意倒也不错，苏禾点头微笑，正好用茶压一压刚才甜腻的糕点。

　　苏禾命琉璃抬了一张摇椅，摆上茶盏，边喝茶边赏景，真真是快活似神仙！

　　这九重天上的花园果然瑰丽，虽比不得花界，倒也算是百花争奇斗艳，另有几只成了精的蜻蜓、蝴蝶飞来飞去，还有几个颜色清丽的仙娥在园中采集清露，好不热闹。

　　苏禾在院中坐了半日，茶也喝了几壶了，又垫进去小半碟蟹粉酥，仍不见那位殿下过来寻她，莫不是忘了她了？

　　“你倒是不认生。”

　　身后传来一声孤傲清冷的男声。

　　果然是不可背后议论人啊，苏禾心道，可是这语气，也当真是欠揍啊！

　　苏禾起身假意恭敬地拱了拱手，脸上堆起笑意：“殿下可算来了，叫苏禾好等。”

　　子虚挥手令琉璃退下，自己迈着长腿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坐在苏禾方才落座的摇椅上，又指了指桌上的茶盏，吩咐苏禾给他倒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苏禾暗暗宽慰自己，恭恭敬敬的递上一杯茶，“请殿下用茶。”

　　子虚瞥了一眼这茶盏，并未接手，云淡风轻的吐出两个字：“凉了。”

　　苏禾瞪着他，却见那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倒是使唤人惯了的模样。她深吸一口气，好，我忍。

　　她信手捏了个法术要给这茶汤加热，却被子虚一个眼神扫过来制止。

　　“这饮茶之道颇为讲究，茶叶要新鲜、水温要适当、手法也要得力，像你这般施法和牛饮——”子虚抬眼瞧她，“岂不辜负？”

　　“你这人——”苏禾怒目而视，一张小脸颜色变了又变，“这茶水不就是用来解渴的么？否则要它何用？！上神莫要刁难人！”

　　子虚头也不抬，语气波澜不惊，“在这端霁殿内，还没人敢跟本神如此讲话！谅你只是个下届小仙，本神暂且不同你计较，速去重新沏一壶茶来。”

　　呵，口气倒是不小！苏禾怒目，将手中茶汤一饮而尽，“啪——”的一声把茶盏放于桌上，怒气冲冲道：“爱喝不喝！”转身回屋去了。

　　子虚此刻惊怒交加，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婀娜的身影头也不回的进屋去了。

　　无理！甚是无理！

　　果然没过多久，苏禾就发现偏殿门口多了两个侍卫，这殿宇内也设了结界。

　　她被关起来了。

　　苏禾试了几次都无法打破这结界，嘴中嘀咕着：“堂堂天界上神，一点心胸气量都没有，如此这般小气！睚眦必报！枉为神仙！”

　　“骂够了么？”子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可知诽谤上神是何罪？琉璃，你来告诉她。”

　　这人不仅小气，还喜欢听墙角，苏禾腹诽。

　　站在门口的琉璃突然被点名，恭敬地答：“回禀殿下，诽谤上神，按天规应被打入水牢，再受五道天雷。”

　　五道天雷？那她岂不是要被劈成肉干了？

　　苏禾努力扯出笑容来，“殿下误会小仙了，小仙方才不过是……是在看话本，在评价话本中的那个神仙。”

　　“哦？什么话本如此有趣，且给本神看看。”子虚伸出手来讨要话本。

　　“不过是小仙在凡间游历时随手买的，殿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看这些无聊的东西，”苏禾乖觉的递上一杯新茶，“殿下渴了吧，喝杯茶润润嗓子吧。”

　　子虚瞧着眼前这突然变得殷勤周到的小女子，眼底浮起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笑意。

　　苏禾看着眼前这人似笑非笑的渗人模样，心中后悔死了，想她自己为何非要贪杯喝那忘魂醉，白白招惹了这么个活阎王。

　　“我且问你，你那把青玉骨扇是何处得来的？”子虚喝完一杯茶，正正经经的发问。

　　苏禾随手变出那扇子，拿到子虚面前问：“殿下说的可是这把？”

　　“正是。”

　　“这把青玉骨扇自我少时就带在身边了，是我师父所赠。”苏禾眉心微蹙，手指摸索着冰凉的扇骨，这扇子是师父留给她的唯一一件法器了。

　　子虚:“我观这青玉骨扇是天界法器，那冥界的辛夷仙子是你的师姐，你可是灵虚宫的人？”

　　“是。”苏禾一手摩挲着这扇子，声音低沉，“不过，自千年前师父他老人家羽化之后，我便再未回过灵虚宫了。”

　　堪堪一副无家可归的流浪模样。

　　“那日追杀你的黑衣人，又是何人？”子虚追问。

　　苏禾摇头，她也不知。

　　“那你可是有什么仇家？”

　　苏禾继续摇头，她自问并未招惹什么人，着实不知那群人的来历。

　　“那些黑衣人使用的阵法甚是诡异，怕是魔族中人，”子虚温声道，“你若想活命，可留在我在端霁殿内，有我端霁殿护你，那些匪徒定不敢造次。”

　　战神果然口气不小。

　　苏禾思忖片刻，觉得他说的有理，小命要紧，“好，一言为定。”

　　“那从明日起，你便做我的侍女，侍奉左右。”子虚嘴角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侍女？！”苏禾瞪大了眼睛，心道，不是做客么？怎么成了侍女！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好呀，怕侍奉不好殿下，殿下要不要再考虑下别的差事？”

　　“难不成你想在我端霁殿内白吃白喝不成?”子虚上下打量她。

　　......

　　小气！苏禾叹了一口气。

　　“明日卯时一刻到正殿来，不许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