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你》布丸子

3、 你人落我这儿了

　　梁璟毫不意外地收到了一个白眼。

　　忻星用脚尖勾起球，单手接住后猛地把球向身后拍去，球在地上砰砰响了几声，对方接不接的到就与她无关了。

　　她收回手机，准备右脚推起车撑子离开这个令她并不怎么愉快的地方时，几个男生的大笑刺喇喇地闯进她耳里。
　　忻星时常觉得男生比女生们要聒噪多了。

　　烦躁地扭头应着他们的笑声望过去。
　　一秒后，她也没绷住笑出了声。

　　梁璟现在整个人瘫在地上，捂着自己的那个地方，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觉着自己这辈子怕是要不.举了。

　　忻星依着球的轨迹可以判断出，他是接球没接住，意外被球砸中后疼得连退了好几步后才不顾体面地瘫在地上的。

　　纵是脸皮再厚的人面对这种情况也还是会想找个地缝立马钻进去。
　　尤其他那几个损友有的甚至还拿出手机对着他现在这个狼狈姿势库库一顿拍。

　　他可真tm后悔，今天临出门前还特意给篮球充饱了气。

　　忻星觉得他现在这副惨样自己也有那么一小小小部分的责任，看了看周边也没别的什么东西，于是将自己背包里东西清空，三两步上前隔着一米的距离递给他：“哝，挡一下吧。”

　　梁璟想也没想地一把扯过来挡在脸上，哭了起来。
　　哭的声音听起来干巴巴的，没啥感情，忻星严重怀疑他是演的，但看着不久后湿掉的背包布料又收回了刚才那个想法。

　　觉得勉强能站起来之后梁璟忍着痛跨上电动车，钥匙一拧直奔着张叔“张之胗诊所”去了。
　　那几个损友原要扶他，全被他骂骂咧咧赶走了。

　　他爹交代的，这高中三年他都要住在张叔那里，说是历练历练啥的，顺便帮帮张叔忙。

　　梁璟直奔向张之胗办公室，“张叔张叔，救我……”
　　“哪来的孬货，滚粗去！”张之胗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梁璟瞬间委屈成漫画里的波浪嘴：“张叔，我是小璟啊……”

　　穿着一袭青马褂，戴着副老花镜的张之胗这才抬眼寻着声朝梁璟望过来。
　　呦呵，多么精壮的小伙子，阳气肯定足！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朝梁璟勾勾手，语气瞬间缓和下来：“小璟啊，来来来。”说着指了指旁边那个单人医疗床。

　　梁璟预感不妙，但还是乖乖地躺了上去。

　　张之胗一边说着话一边起身顺手地拿起桌上的一套针朝着床上的梁璟走来，“小璟啊，你来得刚刚好，叔最近刚研究了套新针法。”说罢一把掀开了梁璟上衣，另一只手朝着梁璟裤子袭去。

　　梁璟现在说自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也毫不为过。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梁璟呆呆望着天花板，反正不是第一次当针靶子了。

　　尽管被扎的时候会有些疼，但取完针后往往会是一身轻松，因为身上堵塞的穴窍大部分都被打开了。
　　毕竟张叔的医术是远近闻名的好。

　　每扎一针梁璟就闷哼一声。
　　要遭受生理上的痛就算了，还要承受心理上的暴击：“小璟啊，你最近有点虚呐。”

　　这话要是从他哪个哥们嘴里说出来的他还能反驳上两句。
　　胳膊上手上都扎满了针，他好想捂脸，最终却只能无奈地道：“张叔，您别说了……”

　　“你以后天天来我这儿，叔给你好好调理调理。”
　　梁璟悲催应了声嗯。

　　他爸连夜将他所有生活用品都打包送到张叔这儿来，家钥匙都背着他偷偷换掉了。
　　这是摆明了要给他扔这儿，梁璟现在属于是无家可归，张叔好心收留他，他岂有不从的道理。

　　她们俩口子和和美美去旅游，他倒来诊所当苦工来了。
　　真是应了那句，“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他哥甚至比他还惨……
　　正想着呢他哥电话就过来了，都没接通梁璟便隔着屏幕感受到了自他哥那儿传来的一阵深深的绝望和求救。

　　想也没想直接关机了，重新躺回床上。
　　啊，清静。

　　忻星回到家自个儿煮了碗面，从厨房里端出来却冷不丁地看到客厅那儿站着一个人。

　　此刻正佝偻着身子，对着客厅里的花裁裁剪剪。
　　忻星眼看着嫩绿嫩绿的新叶子掉了一片又一片。

　　想说：不会剪就别剪了吧。
　　但也只是心里头想想，她瞅了瞅手里端着的面，努力调整起一个标准微笑，对着客厅的人喊：“爸，先吃饭吧。”
　　说着将饭端到了客厅餐桌上。

　　那个秃了顶，眼眶凹陷，皮肤松弛，黑眼圈像是连着几十天没睡觉，身上烟味儿像是被放在大型烟缸里腌入味了后刚出来的中年男人，扭头朝着忻星笑了笑，脸上的痤疮被挤成了一坨。

　　忻星觉得有点瘆得慌。

　　忻七元朝着女儿走来，重重地在她头上摸了两下，坐回餐桌沙发上，默不作声地吃完面后便出去了。
　　这是父女俩时隔半年的第一次见面，下次见面也不知会是什么时候。

　　忻星坐回沙发上，盯着桌上空荡荡的碗筷，再抬眼看看冷冷清清仿佛没什么人气的四周，心渐渐空了起来。
　　身子也瞬间开始发冷，由内而外的那种冷。

　　这时兜里的电话连带着震动响了起来，握着手机感受着指尖的振动，手指开始逐渐一点点回温，晾到眼前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但上面备注着：张之胗中医诊所。

　　忻星看着这个备注联想到刚才忻七元那副像是吸了毒的样子，心一惊，应该……不会这么快倒下吧？
　　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

　　接通后，能明显感觉到那边滞了一秒。
　　随后耳边传来一道十分清脆的‘阳光开朗大男孩’的声音：“喂，星星同学？哈！没想到你会接。”

　　这个称呼，忻星一秒就知道对方是谁了，只轻嗯了声，等待着对方的后话。
　　想着三秒后他要是还不向自己表明这通电话的来意她就立即挂掉。

　　等了两秒半，大拇指即将摁向挂断键的时候对方开始支支吾吾地“emmm”了起来。
　　忻星很想打一个问号发送过去，可惜这是电话。

　　那边emmm了个半天终于来了句：“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说：你人落我这儿了！！”他说这句话时给人感觉一惊一乍的，前半句语调还很平，后半句突然就蹦出来个男高音，还是破音版本的。

　　“你是要自己过来拿还是我给你送过去？啊，星星同学？”语气形容不出来的贱。

　　忻星起身检查了下所有衣兜，回到卧室翻了下桌子和抽屉后确认：身份证不在。
　　忽想起被她放在了背包的拉链隔层里。

　　尽管对他这个表达有些无语，但还是耐着性子缓缓回道：“装在包里，带去学校，明天还我。”

　　“我明天不去学校。”对方像是早就备好了这句话。
　　“那后……”

　　“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都不去。”说得很急，像是有人在他身后架着枪赶着他似的，语调里还甚是得意。
　　忻星“哦”了一声。

　　“我要转行去当大老板！”
　　忻星：“……” 我没问你。

　　“那，预备……老板？可否麻烦您的司机辛苦送一下呢？”
　　“送什么？”梁璟脑子宕机了几秒后，又立马接上：“哦~送你呀，我明白！”

　　忻星突然发觉自己厌蠢。
　　懒得跟他扯太多，“就这样，待会儿把地址发你。”说着就要挂断。
　　却意外听到了很鸡贼的一句：“五十块钱。”

　　对面无声，梁璟隔着屏幕感觉到一个大大的问号朝着他脑袋直直地砸来。
　　他继续不要face地说道：“油费，人工费，不要钱的?再说了，忻星同学，我跟你又不熟，更何况……”

　　“嘟嘟嘟……”
　　对方绝情且不带一丝犹豫地挂掉了电话，并向空中抛过来一个白眼。

　　挂断后，忻星立马打开百度查看补办身份证一类的相关信息。

　　十秒后，摊平在床上。
　　好麻烦……

　　随后不死心的短信发过去一个地址。
　　送不送来是他的事，给不给钱是她的事。

　　刚发过去，对方电话就秒打了过来。
　　“星星同学……就在刚刚，我的手机历经了机生中第一次失恋……嗷，心好痛痛。”
　　“你听你听，它现在正嚎叫着：嗷呜~突突突，鸡哔你，鸡哔你，再不交出你的微信号就鸡哔你……”

　　忻星听到一半人傻了，果然跟傻子话说多了自己也会跟着变傻！

　　“同学，你……精神状态还好吗？
　　“哟，星星同学，这么关心我呢？”语调是里掩饰不住的欣喜和得意。
　　忻星微微一笑：“嗯呢，建议您挂个专看脖子以上的号，好好地查查，OK？”

　　“诶诶诶，先别挂，先别挂。”
　　梁璟秒切成了一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语气：“星星同学，一定要天天开心！”说完啪地挂掉了。

　　第一次给忻星打过去的时候，梁璟隔着黑色屏幕，感受了一种浓浓的阴气和一种无声的压抑，立马就猜想她此刻肯定心情不好。
　　他不怎么会安慰女孩子，但装傻子这一招他会啊！

　　挂掉后打开手机自拍，看着屏幕里的自己，回想自己刚才那傻杯样儿，给自己气笑了，指着屏幕里的自己大骂：“你鸡你m个鸡啊！”。

　　随后整个趴在桌子上，抱着诊所的公共电话，一声接着一声的哀嚎：“啊啊啊啊啊啊……”
　　像极了一个正在发癫的神经病。

　　忻星看着被挂断的屏幕，再次感叹：他真的有病！
　　但有那么点病到她心坎上了算怎么个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