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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场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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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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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虽是个小城,可年味却是丝毫不输大城市。
中央的城市广场上,在零点来临前,放起了巨大的烟花。
纪念年裹着一件厚棉袄,身上浸染了淡淡的酒气。
冷风一吹,她才有几分清醒。
“周慕,你喊我出来究竟什么事?”纪念年的视线从周慕一旁的沈漠身上一闪而过,只是纪念年全当看不见,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周慕。
周慕伸手推了沈漠一把。
“纪大小姐,您别逗我玩了……”周慕脸上有一丝无奈,“谁都知道你和岑秋知是最最要好的,也是谁都知道沈漠他和岑秋知……”
周慕没把话说完全,他对着纪念年挤了挤眼睛。“你说是吧?”
“纪念年,秋秋她到底……”沈漠顿了顿,再抬头时,眼中有一丝无奈。“今天早上我醒过来,她就不见了,她究竟去了哪里?究竟为什么……”
沈漠噤声,看向面前的人。
纪念年看着沈漠良久。
他们耳边不时传来烟花爆裂的声音。
那声音极大极大。
几乎要连同心脏一起炸裂。
纪念年转身看向周慕,伸手指向了一旁仍旧开着的便利店,“周慕,帮我买两瓶矿泉水。”
周慕会意,“我这就去,你们慢慢聊。”
沈漠同纪念年一前一后朝着僻静人少处走了过去。
离了人群,那股子喧嚣像是隔了一层薄膜,那般不真切。
沈漠心里烦躁得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烟盒,看向纪念年,“介意吗?”
纪念年摇了摇头。
“沈漠,知知不想让你知道,你就是问我,我也不能说。”
烟头明明灭灭,同头顶一瞬即逝的烟火遥相呼应。
“但我可以告诉你,知知她如今在哪个城市生活。”
沈漠的眼睛骤然亮了。
像是黑夜里不灭的灯。
他灭了烟,目光灼灼地盯着纪念年。
纪念年悠悠叹了一口气,“我只知道知知她现在在雾市,我有她的住址回头发给你。”
沈漠点头,“谢谢。”
“沈漠,如果你想好好同知知在一起,也许你该问一问你的小姨,认不认识一个叫岑毅的人。”纪念年转过身去,周慕已经买完了水,正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沈漠。”纪念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了过来,无根的柳絮一般落在了沈漠耳中。
“你救救知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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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起飞时会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岑秋知的耳朵里有鼓点在盘旋,在舞蹈。
她将头抵在一旁的机身上。
颤动通过额骨传遍全身,随着那颤动而来的是不可遏制的疲倦。
在机场时。
万红又哭成了泪人。
看着万红哭,岑秋知心里无比矛盾。
万红难过,岑秋知跟着难过。
可那难过里,却又隐隐有一丝快感。
无比恶毒的小人在岑秋知脑海里叫嚣。
——看吧看吧,让你对我像对犯人。看吧看吧,让你将我的前二十年框的方方正正,现在,我终于能逃离你了。
而后,那个黑色的小人又转向了岑秋知。
——看吧看吧,这才是真实的你,不折不扣的,没有良心的坏小孩。
岑秋知骤然睁眼,双眼刺痛。
“你没事吧?”开口的是身旁的男人。
男人手掌宽厚,是这家大年初一的航班上为数不多的旅人,他掌心中躺着一张白纸,同一颗薄荷糖。
“谢谢。”岑秋知摆出最标准的笑,“没睡好有些头疼,没什么事。”
那男人仍旧想说什么。
可岑秋知却是礼貌却强硬地偏过头,戴上了眼罩。一副拒绝同人沟通的模样。
从南城到雾市机场,是三个小时的航行时间。
落地时,已经是夜里。
同南城不同,雾市的深夜,于很多人而言,正是生活的开始。
即便已是深夜,仍旧车水马龙。
从机场高速上下来,堵了许久,岑秋知才回到了小区里。
拇指按在了密码锁上。
随着一阵响,门被打开了,里面登时传来喵喵叫声。
是岑秋知养的一只小猫。
那是岑秋知刚来雾市时,从高架桥下捡的。
第一次见到小黑猫时,小黑猫才巴掌大点,眼睛叫分泌物糊住了,看着又丑又可怜。
岑秋知将它带了回来,那小黑猫一身的病,在医院里花了不少钱,才捡回一条命。
岑秋知给他取名小黑,和它的样子十分相配。
现在,岑秋知刚刚推开门,那只糊了的炭块一样的小黑猫便冲了出来,仰起头喵喵喵直叫。
小黑一直绕着岑秋知的腿打转,喵得嗓音都有些沙哑。
“小可怜。”岑秋知摸了摸小黑的脑袋,小黑猫登时歪着头倒了下去,舒服得不行的样子。
岑秋知回南城这几天,小黑猫一直吃的是猫粮,原本有些胖的身子竟是能看出腰身来了。
“我们小黑瘦了呢。”岑秋知弯腰将小黑猫抱在怀里。
刚被抱起,小黑猫便昂起脑袋,想要用鼻尖去蹭岑秋知。
岑秋知叫他蹭了一脸的毛。
“臭臭猫。”岑秋知将小黑放回了地上,从冰箱里取出一盒分好的鲜肉解冻。
将家里大概收拾了一番后,岑秋知才冲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干净松软的睡衣。
地暖将整间屋子哄得热热的。
岑秋知坐在了阳台的躺椅上,看着面前灯火通明的街道。
小黑坐在她身旁,正在埋头苦吃刚刚解冻好的肉。
岑秋知蜷着身子缩在躺椅上,身后的电视上正播着新闻。
疲惫同困倦一起裹挟而来。
岑秋知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时,喉咙隐隐有些痛。
好在她虽是说公司有事才大年初一回了雾市,但多数工作在家里就能完成。
强忍着咽部的不适,岑秋知将家里的垃圾归拢到一处,换上了厚衣服,想下楼去买些食物顺便将垃圾丢了。
刚开门,走廊里站着好几个人。
其中一个浓眉大叔见有人出来,忙将横在走廊里的箱子往一旁推了推。
“小姑娘,我们马上就搬完了,你多担待。”
岑秋知笑着摇了摇头,她侧身走过堆满箱子的过道,走进了电梯里。
看着是租住在对面的人搬走了,岑秋知心里并没什么波动,搬来在这儿的这一年,她并未见过几次对面的邻居。
如今在城里,少有什么远亲不如近邻的话了。
岑秋知抱着胳膊跨进了电梯,电梯门阖上时,岑秋知又自己否定了自己。
应该是向自己这样社恐又怕麻烦的人,不会遇上什么远亲不如近邻的事情。
从单元楼里出来,扑面而来的凉风让岑秋知眯眼打了个喷嚏。
小区里没什么人。
只有三三两两的车停在里面,车上还落了不知道哪儿吹来的落叶。
岑秋知掩唇打了个哈欠。
她的视线从一辆taycan上掠过。
车子有些眼熟,岑秋知并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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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漠脸上有些疲惫。
他是连夜从南城赶回去,眼尾突突直跳,刺得他浑身发痛。
他在沈生言面前坐了下来,不掩眸中惫累,“爸。”
“瞧瞧累成什么样了。”沈生言瞪了沈漠一眼,“好好的怎么想要去雾市发展了?”
“有朋友在雾市,说是这两年雾市发展得不错,我也想着去闯闯。”沈漠靠在沙发靠背上,没个坐像。
沈生言瞪了他一眼,挥了挥手道,“你自己拿主意。”
“谢谢爸。”沈漠半阖着眼,囫囵道了个谢,“那我就收拾行李去了啊。”
“哎,你这臭小子。”沈生言扔出了背后的靠枕,却是没扔到沈漠身上。沈漠跨上台阶,往二楼去了。
沈生言抖了抖手中的报纸,却又听到沈漠的声音。
“对了爸,很久没看到小姨了,她这两天在家吗?我离开前买些东西去看看她呗。”
“嗯。还算是个有孝心的东西。”沈生言微微瞪眼,晃了晃手中展开的报纸道,“去储藏室挑两瓶红酒给她送过去。”
沈漠小姨住在独栋别墅区里。
沈漠左手提着一篮水果,右手是装在木箱子里的两瓶有些年份的好久。
梁睛身上披着一条羊绒披肩,正站在院子里,“漠漠来了呀,东西重不重?”
梁晴身旁站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沈漠听母亲提起过,这个外国人是小姨的新男朋友,是小姨出国旅行时遇上的。
用沈漠的母亲梁优的话说,梁晴还是孩子心性,不曾定性。
这么些年,从来没有想着定下来过。
“小姨,我特地从老沈酒柜里挑的好酒,拿来孝敬您的。”沈漠晃了晃手中装着红酒的木箱子。
梁晴笑了笑,转头对着那外国男人说了两句什么,那男人便回屋去了车钥匙,驱车出去了。
沈漠探着头看,“小姨,姨父这是去哪儿啊?”
“你这孩子,皮得没边了。”梁晴瞪了沈漠一眼,可她生得温婉,那一眼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梁晴帮着沈漠把手里的东西放好,又领着他往客厅走。
“说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沈漠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宽大的电视屏幕上正放着早年间的电视剧,沈漠颇有些不自然地坐直了身子,伸手揉了揉鼻头。
“小姨,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告诉我的。”沈漠眉尾微垂。
见平日里没个正经的小外甥突然正经起来,梁晴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同样坐直了身子,“这么严重呀?那可得好好说给小姨听听。”
“小姨,你认识一位叫岑毅的叔叔吗?”
梁晴的笑僵在了脸上,她抬眸看向沈漠,缓缓眨着眼睛,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