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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血魔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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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饿否
魏桓被押着出到营外,来到空无一人的冰河旁。路线正如她来时设想的。
武官将火把扔进一旁的干草堆里,刹那间火光喷出来,照亮本已黑透的夜晚。
“快走,沿着河往南……”
“福乐,你把出尘剑给人做了献礼?”
“……”
福乐收起刀,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我……并非要将先生的剑偷走,当时……”
“你回去把那些汉人姑娘都放了,里面有你恩人的徒弟!你的腿伤是神医给你治好的。”
想来这生生死死的几年过去,福乐早已忘记当年的那一点恩惠了。他嘴角一弯,戏谑道:“你想得倒多,能保住自己的命再说吧!”
……
“什么人!”
有人声和脚步声传来,魏桓想也不想跳下冰河。在黑夜中潜一段水后浮出水面回望,那远远的火光外有两个人正在与福乐笑谈。
河窄,再划几下水就到了对岸。魏桓上岸时,对岸的火光还在,人已经走了。
魏桓看星空辨认方向,在黑夜中前行。长安突围时她和沈玄带了二十人,刚出城门就被打散,她连坐骑都没了,沈玄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想想道长此人精钢铁骨,她魏桓都没死,他肯定还活着。魏桓咬咬牙,继续前行。沈玄一定在找她,勿尘也在找她。只要她活着,他们就能找到她。
天无绝人之路,天还没亮,魏桓在雪原上发现一串熟悉的马蹄印记,一队汉人骑兵刚刚过去。魏桓追了几步,只见那队人马不知为何又调转过来,从树林里驰出来。为首的背着弓,长发高束,道袍广袖飘飞。
“沈玄,沈玄!”
魏桓也顾不得什么了,疾呼。
来者正是沈玄,他刚刚是躲进树林的,见来者是个汉人才又露面。要不是声音,他几乎认不出魏桓。只见眼前的丫头骨瘦嶙峋,血红色的脸泛着光,一身衣衫褴褛,掉着冰渣。
果然,走散的这些天沈玄并未远离,一直在找她。要不是勿尘将她藏在山洞里几日,或许他们能早些相遇。
她深喘几口气,坐在雪地里囔囔道:“你再晚来几个时辰,就只能给我收尸了!”
奇怪得很,可能司徒染给的续命药对她特别管用,魏桓一路逃命并不觉得特别疲惫。换了衣服吃饱东西后宛如重生。她摸摸额头,烧也不知何时退了。
她审视一圈围坐在篝火旁的这些人,应该全是士兵,但十八个人里有十二个不是自己的兵。沈玄不愿说话,魏桓也懒得问了,想想也知道这些是路上捡回来的游兵散勇。胡人大军压境,这些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东方微曦,天色将亮。魏桓搓搓手站起来,对身边的沈玄道:“道长,给我弓箭!”
沈玄将自己背的弓箭给她背上。
“短刀有吗?”
沈玄将别在腰间的短刀给她,她拿过来绑在腿上。
“给我把剑!”
这没有,沈玄从身边小兵的手边拿过柄长刀递给她。
刀是窄刀,刃上豁了口,还留着干涸的血迹。魏桓试试还挺趁手,便心安理得地收为己用了。
随后,她从怀中摸出翊将军令牌举起,道:“中军翊将军魏桓奉圣旨出长安执行任务,尔等皆为我大晋将士,可愿同行?”
众人纷纷起立,抱拳道:“我等愿追随将军。”
魏桓收起令牌,道:“那我们就先练练兵吧!有一队杂胡扎营在距此地北五六里处,他们准备今日清晨开拔。这队杂胡分属五部总共不到百人,里面困着我汉人女子六十多人,是用作口粮的,每一天都要少二十多人,我们去将那群女孩儿救出来!”
众人一懵,不敢接话。这里每个人都是与胡人交过手的,好不容易留了条命,如今以少敌多,还敢袭营……
“国之将倾,我等还有什么舍不下的?如若畏首畏尾也走不出胡人的包围圈,活一天就得有一天的样子,不可眼睁睁看自己的同胞给胡人吃了!那群女子是长安跑出来的,说不定就有诸位的姊妹亲眷。”
……
“再者,”魏桓切着座牙狠狠道:“那队胡人头领名唤汲桑,王濬大将军正是死于他手!”
天才蒙蒙亮,魏桓十几人的队伍造了上百人的声势快马呼啸,一头扎进汲桑的营地。
昨日一场瘟疫威胁闹得军营中一团乱麻,直到半夜风波才渐渐平息。汲桑下令明日开拔推后一个时辰。众人还未清醒,提着裤子摸着刀出门迎敌。忍不住破口大骂,哪来的汉人,这一带汉人不是死光了吗?
被吵醒的汲桑骂骂咧咧地拔出佩剑掀开帐门,没想到一箭算得恰恰好,正从掀开的缝隙里挤进来,这一箭速度之快角度之巧令人反应不及,正正扎在汲桑胸口上。若能力道大些便能一箭致命。然而这一箭终究力道不够,未至要害,汲桑踉跄退后两步,立刻气急败坏地举剑往外冲。快马载人冲过来,到了门口也不减速,举着刀从马背上劈下来,汲桑抬剑一挡,两个武器一碰,对方的刀断成了两截。
汲桑一看,对面站着的竟然是昨天那个已经被烧死的红脸瘟神。
魏桓干脆扔了断刀,拔出绑在腿上的短剑,笑道:“汲桑,瘟神索命来了!”话音未落,她冲过去,在迎上出尘剑刃的瞬间错开身子直取对手脖子上的血管。
汲桑个头大但并不笨拙,胸口的伤只令他左侧身躯行动受限,他错步侧身挥剑挑开魏桓的攻势,只让她伤了点皮。
魏桓用手指摸了一下短刀上的血,在自己唇上抹开。只见眼前这个瘟神骨瘦如柴却又行动迅猛、她那一身散发病气的红斑可怕得犹如地狱厉鬼。汲桑握剑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魏桓看准这个空档又杀过来。
汲桑恨不得离瘟神远远的。可她偏要近身,找一切机会贴过来过招。
……
福乐的营帐在外围,冲到中营时看到了主帐外打杀的汉人士兵里有沈玄。他跑进主帐大喊:“将军,快撤吧,不可恋战作无畏损耗!”
汲桑又愣了一下,瞬时间,摔倒在地的魏桓迅速起身,由下及上刺杀。距离太近,汲桑挥不了剑,习惯性地抬手要挡,却见魏桓的刀突然换到左手,她满是污血和疫病的右手要抓他眼睛。他嫌弃地将手挡在脸前,露出了脖子的破绽。只觉得脖子一凉,鲜血将对手喷了一脸。
汲桑捂住脖子,哑声朝福乐喊:“杀了那恶魔!快……
话音未落,只见刀刃从后穿出,后面的人将他捅了个透心凉。
汲桑已经没气了,福乐将刀从汲桑背后抽出,扔到魏桓面前。然后去拿汲桑掉在地上的出尘剑。
他从魏桓身边走过,道:“这剑我还有用,以后还你!”
“福乐,你……”
“对了,我并不叫福乐,你从来都没弄清我的名字,以后请叫我石勒!”
石勒步出主帐,举起剑高呼:“汲桑将军阵亡,全军听我号令,撤!”
虽然事发突然,但魏桓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她胜了,同时石勒借机篡了权。她抬起手,看着满手的血污,心竟然跳得欢欣雀跃。
直到此刻,她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那感觉便像是被彦旗强行推出长安后就停跳的心,终于又跳动起来。
胡人这支队伍本来是要开拔去与它部汇合。汲桑一死,石勒带队走得匆忙,营地里许多东西没来得及带走。魏桓本应该清点一二然后立刻转移,以免胡人杀个回马枪。然而,这一战使魏桓活过来了,其他将士却像是死过去一般,原来他们几日来吃睡不好,被沈玄赶着找魏桓,这一战过后纷纷体力不支,也不管是不是在死人堆里,倒下休息,动也不想动了。
魏桓下令休整一个时辰后出发。然后,她让沈玄带着司徒染清点人数物资,自己跑去河边洗洗换衣服去了。
水面上印着一张沾满血的红脸,形容可怕,犹如恶魔,怪不得汲桑看了会发抖。但是刚刚司徒染说过,她得的并非瘟疫,且已在好了,红疹多半会渐渐褪掉。对此,魏桓心中并无波澜,她用冰水将脸洗净,然后拿出从营地里找来的一张胡人萨满用的面具戴上,在水面上又看了看。这个面具还是原木颜色并未上漆,戴在脸上没有活人气息。可能瘟神应是这样的的形象,冷寂,宁静,无边无际的压迫感……
营地里留了不少东西,武器盔甲、粮草马匹,以及远远超过魏桓手下十三个士兵和十五个被营救姑娘的口粮。司徒染做好账目拿去给沈玄看。大战过后精神头依然很足的“哑巴”沈玄忙着擦剑没搭理她。
此时,魏桓回来了,向大帐走去,右手拿着张面具。司徒染赶紧追过去,只见魏桓进了大帐,在汲桑的尸体前蹲下,用手指将汲桑胸口还未完全凝固的血一点一点地抹在面具之上。
那张红脸的魔性远超魏桓的想象,胡人竟然给了她一个“血魔”的称号。这一战成了魏将军的成名战,血魔将军的名号悄悄在大雪纷飞的旷原上传播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