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男】十月烟花》烟瑰

6、失踪

　　秦明梦到了陈深，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说梦话，还让李小男听见了。
　　他梦见自己和陈深争吵，似乎是为了一个女人，可他看不清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李小男。或者说，他竟然发现他希望那就是李小男。
　　秦明心如擂鼓，他喜欢上了一个鬼魂。
　　他的梦话李小男到底听到了多少，她会不会发现自己这个荒唐的念头？秦明思绪纷乱。
　　他还梦见自己被人捆在受刑椅上，那个人面孔狰狞，他的意识里漂浮着一个名字——苏三省。他并未看清那个人的样子，李小男说过苏三省和傅子遇是同一张脸，可他代入傅子遇的脸，却根本想象不出这个人发狂的样子。
　　梦里还有一个人，他意识得到。那个人一直站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一抹明亮的黄色，目光却染着哀愁。

　　李小男最终没有去看演唱会，而是待在家里看秦明裁衣服，她得知秦明会做衣服的时候漂亮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很奇怪么？”秦明很不理解，为什么别人听说这件事都一个表情，连李小男也不例外。他大概心中隐约觉得李小男该和别人不同。
　　“奇怪，当然奇怪！这……这跟你的气质完全不搭！”
　　“我什么气质？”
　　李小男食指戳着下唇：“嗯……优雅，绅士，高傲的贵公子……”
　　秦明见她的眼神有点虚浮，不知哪儿来的想法脱口而出：“你说的是我，还是那个唐先生？”
　　李小男放下手，目光在他脸上逡巡：“都是，所以我说你们很像。就好像……你是他的下辈子。”
　　秦明一愣：“那苏星宇和傅子遇会不会是陈深和苏三省投胎转世？”
　　李小男惊悟：“有可能啊！”

　　秦明把裁好的布料平铺，李小男才发现他在做一件女式大衣。
　　“我也有件这个样子的大衣。”
　　秦明停手：“你有？”
　　“对啊，不过我那件上面有黑色的蕾丝花边。”
　　秦明是按照梦中残留的印象挑的鹅黄呢料，太细节的东西他记不清了。难道那个在角落里看着的人是李小男？那他和陈深身边的是谁？
　　他把剪刀放在一边，问李小男：“说说那位唐先生吧。”
　　“唐先生？唔……他是军统派到76号的卧底，他太太是76号副主任李默群的表外甥女……”
　　“他太太？他结婚了？”
　　“对啊。咦，我没跟你说过吗？他太太叫徐碧城，也是军统特工。”
　　秦明眉头打成了结，怎么回事，怎么又多出个人来？
　　李小男后来说的有关唐山海夫妇的事迹秦明基本上没怎么听进去，他还在琢磨那些个像电视连续剧一样的梦境。虽然连自己都觉得荒唐，可他坚信那些梦里发生过的事情一定和自己有关。难道会是自己前世的记忆？
　　他忽然有些期待今晚的梦，便早早睡下，然而却怎么也睡不着。
　　秦明想起床热杯牛奶，可他已经刷过牙，个人习惯让他无法忍受再次进食。于是，他决定上外边跑一圈。
　　李小男觉得今晚的秦明很奇怪：“秦先生，你大晚上的要出去跑圈？”
　　“我……忽然想做运动。”
　　“屋里不可以运动吗？”
　　“那个……地方太小，我怕伸展不开，打不到效果。”他塞上耳机打开门，扑面而来的热浪让他有点后悔。
　　“秦先生，外面好热的，你还是不要出去了。”
　　“你能感觉到热？”
　　“我感觉不到，可是今天七夕哎……”
　　秦明摘掉耳机，望着李小男。他忽然有个大胆的念头，这念头光想想就已经让他额头冒汗。
　　“你，会跳舞吗？”

　　李小男会跳舞，很会跳舞。
　　在她的指点下，秦明关了大灯，在屋里点起几根长蜡烛。他从网上下了几首西洋古典乐，连上万年不用的音响。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竟然不会跳？”
　　秦明厚着脸皮：“你可以教我，反正我也踩不到你。”
　　“……”

　　好在只是简单跳跳的话，圆舞曲并不难。秦明学得快，半个小时以后已经完全不出错了。他牵着虚空的手，搂着虚空的腰肢，在挪开沙发的空地上一个人转圈圈。
　　他忽然觉得碰不到李小男实在是一件要把人逼疯的事情。
　　李小男斜编着麻花辫，白色的长裙上绽着的血滴一如碎瓣的红梅，胸前的大片暗红便是牡丹。只是脸上的伤痕有些格格不入，不过秦明觉得那些伤痕有些淡了。
　　李小男笑得开心，她的手和秦明的手虚空握着，略有交错。秦明看着这样的她，心底涌出一股强烈的想要拥抱她的冲动，仿佛海啸，不可遏止。
　　“别动。”
　　李小男还没反应过来，秦明真的低头“抱”住了她。他圈着一团空气，心里空空落落。他收紧一点手臂，连眼眶都有些酸涩。
　　“怎么啦？”李小男也“回抱”他，虚空搂着她触碰不到的实体，安抚地轻抚他的背。
　　过了很久，秦明才制住喉间的哽咽：“七夕……快乐。”
　　李小男笑了：“你也是，七夕快乐，秦先生！”

　　这一晚秦明几乎没有睡熟，因而梦境破碎不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更加乱人心绪。
　　他和一个女人吵架，他在房间里打地铺，他睡沙发，他和那个女人在窗边做戏。还有另一个女人，他和她拥抱接吻，但他知道自己并不爱她。后来有一个女人死了，他很伤心，他站在那个女人墓前，身边还有一个女人。
　　这些都不是李小男，没有一个是李小男。
　　秦明极不安稳地醒来，李小男不在视线里。他跳下床，鞋也等不及穿，赤脚在屋里转了一圈：“李小男，李小男？”
　　李小男不在屋里。
　　秦明穿好衣服，在附近找了一遍，没有。

　　她会去哪儿？
　　秦明强迫自己冷静，他站在人行道上整理思绪。如果李小男真的可以凭借意念瞬间转移，那么她会想见谁？
　　陈深，苏星宇，一定是他！
　　秦明打开手机搜索苏星宇演唱会的地点，驱车赶去。周日上午那个会展中心根本不开门，他跟管理员说他在演唱会场馆里落了东西，想去找找，管理员好心带他进去。
　　李小男不在。
　　“能不能带我去后台看一下？”
　　“你昨晚还去过后台？”
　　“我……去要过签名……”秦明编瞎话。管理员极度怀疑，但还是带他去看了，也没人。
　　秦明打电话找人询问，昨晚的演唱会警方有没有派人执勤。回复说执勤没有，便衣反扒的倒是去了几个。
　　失了头绪。
　　秦明开着车到处转，最后停了车掏出手机搜苏星宇今天的行程，搜到苏星宇粉丝的送机图。他点开评论，发现有个“苏星宇江州后援会”说已经准备好接机，并且提到苏星宇今天要去参加一个商业中心的开业典礼。

　　四个小时后，秦明在江州机场贵宾通道见到了被粉丝围拢的苏星宇。苏星宇航班延误，戴着副墨镜几乎遮住了半边脸，兴致缺缺的模样。
　　秦明四处张望没有望见李小男，却忽然被人拍了肩膀。
　　“秦科长，真是你？”
　　是上次潼市来的同行。
　　“来江州有事？”
　　“我……找人，”秦明想到了什么，“上次那位傅子遇先生……”
　　“呃，你找他？”
　　“对，我想找他帮个忙。”
　　“那你没跟他联系么？”
　　“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啊？那你怎么知道他在江州？”
　　“他……我听他口音像江州人。”
　　对方没再多问，把傅子遇的联系方式给了他。

　　傅子遇听说秦明找他，而且人已经到了江州，吃惊不小。
　　他问秦明找他什么事的时候，隔着电话没欣赏到秦明满脸英勇就义的表情：“江州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傅子遇拿着手机满头问号，他觉得他又见识了一个怪人——至少秦科长看上去并不像一个喜欢“说走就走的旅行”的人。
　　他见到秦明时，秦明一副“见到你我就放心了”的模样，用肚子咕咕叫跟他打了招呼。他忍了半天笑：“走，秦科长，我请你尝尝江州特色。”

　　秦明放心并不是因为看到傅子遇，而是看见了傅子遇身边笑嘻嘻的李小男。
　　“我本来打算回去了，但是听见傅先生接听你的电话，就干脆和他一起来咯。”
　　秦明正生气，不想理她，全程只看傅子遇。
　　傅子遇很善解人意。他猜秦明大概是心情不好出来散心，可出了江州机场只剩一脸茫然，这才联系上他请他帮忙。他没有点破，提醒秦明订好回程机票之后，开车带他去了海边餐厅。
　　江州是商业城市，对秦明来说大概没什么好玩的地方，更何况他也没有很多时间真的留给“玩。”一顿丰盛的——勉强算是——午饭之后，傅子遇带他沿着海岸线走走，吹吹海风聊聊天，差不多就可以回程了。
　　李小男跟着他们逛，有时候听他们聊天，有时候自己飘去海面。秦明这才发现她可以悬浮在水面上。

　　这趟有些意外的行程不算乏味，傅子遇幽默风趣，懂得很多，很多话题都可以聊上两句。有秦明这种不善交际的人在，竟然全程没有冷场，不得不归功傅子遇。
　　“谢谢，今天……很愉快。”
　　“秦科长玩得开心，说明我这个地陪还算合格，我的荣幸。”他一张圆圆的笑脸，怎么看都很讨喜。
　　“有机会去龙番……”秦明斟酌了一下，“我请你吃饭。”
　　让他当地陪太难了，请吃饭已经是极限。
　　傅子遇大笑：“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