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对象he了》晏黛

20、第 20 章

　　营地外，闷闷的薄雨从天空上挥洒下来，天上乌云密布，大帐周围不断有风声飘过。

　　宋如宁看着阴雨，刚要转身进去时，石旭一身湿衣赶来，噗通跪在她面前。石旭是宋修远的贴身侍卫，所以她识得。

　　他浑身是血，甲衣尽湿，很快浸染了一地水渍。“九公主。”

　　宋如宁打帘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皮直跳，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石旭胸前的衣襟还在透着鲜血，这会已经完全顾不上疼，喘息道：“庆王殿下..在山林遇险，已经被苍离队伍团团包围了。”

　　今日寅时庆王带兵外出巡查，结果在丛林里遇见苍离伏兵，死伤惨重不说，就连庆王也已经被包围。

　　他冒死突出重围，是为了赶回大营搬救兵。

　　宋如宁心口一顿，依稀记得三哥好像是说过这几日要去边防巡查，她慌忙道：“在哪里？”

　　石旭道：“在南施山上。”

　　“赶紧备马。”

　　大帐外黑沉沉的天，宋修远是她三哥，也是大禹的三皇子，于公于私都不能落在苍离手中。

　　一个被擒的皇子，乃奇耻大辱，若是传出去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她虽然神色焦躁，还不至于乱了分寸。“带路。”

　　雨越下越大，地面溅起层层白雾，宛如缥缈的尘烟。宋如宁站在大雨里，随手扯了一匹马，纵身一跃跳上马背。

　　回眸道：“派人通知清州城将领王化，让他速速集结军队，赶去南施山。”

　　南施山在大禹和苍离的交界处，延绵起伏上千里，重峦叠嶂，林海茫茫。

　　她一身红衣，穿梭在大雨中，马蹄答答所到之处尘泥飞溅。

　　雨水拂面而来，宋如宁紧抓着缰绳，直奔南施山去。

　　直到前方藤枝缠绕，山林阴郁，石旭才勒住马缰。“公主，就是这前面。”他们一行人就是在此处遇见苍离伏兵。

　　宋如宁紧勒马缰，远远注视着前方。山林里异常安静，只有马蹄飞扬地声响混合着沙沙草木声。她的红衣已经湿透，雨水顺着脸颊不断落下。

　　冷眉道：“王化的队伍过来了没有？”

　　“来了。”

　　清州城统帅接到九公主口谕后，当下也不敢耽误，一个皇子一个公主，要是双双在清州出事，那他这个统帅做到头不说，还得搭一家子进去。立刻出动骑兵，紧随宋如宁身后。

　　“让他绕道南施山后，斩断苍离的退路。”苍离可以围住三哥的军马，那她也可以效仿，绕后围住苍离的队伍。

　　南施山地势险峻，兵马难行，她相信苍离也没有带多少军队随行。

　　宋如宁轻轻一踢马背，直接朝看不见的丛林深处冲去。

　　“九公主，前面有危险。”石旭忙喊道。可是这会已然来不及，九公主骑着棕马已经飞奔过去。

　　她仿若未闻，弯腰贴在马背上继续向前疾驰，无论如何三哥都不能落在苍离手中。

　　她的马术是栗卿教的，而栗卿说过这是防守的最佳姿势。

　　清晨的山林寂静深沉，四面八方的人马听见马蹄声，立刻涌现出来。

　　丛林里有箭羽破空而来，落于马蹄之下。

　　石旭纵马一跃，手起刀落，直接将放箭之人头颅斩落，顿时血水四溅。宋如宁见不了这种血腥的场景，但是眼下三哥生死攸关，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紧紧握着手里的缰绳，继续向前冲去。

　　对面的人马看到有人受伤，紧跟着冲过来。扬起刀就要朝宋如宁劈过去，却被她身旁的护卫一刀斩了下去。登时围了更多的人上来，而宋如宁却被紧紧保护在队伍中间，没有人能近得了她的身。

　　雨越来越大，丛林里陷入激烈混战。斩落的残肢和头颅让她几度眩晕，鲜血顺着杂草朝低处流去，慢慢浸染整个大地。

　　南施山深处，有一辆玄色銮驾。在这清晨的山雨中，显得格外突兀。

　　有侍卫半跪在在外面拜道：“王爷，有人闯入。”

　　良久，马车里的人才缓缓道：“什么人？”

　　“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带着人马闯了进来，并且南施山后方也被他们围住。”

　　在宽大的銮驾另一边，宋修远瞳孔深陷，一颗心隐隐有些不安。红衣女子，除了妹妹还能有谁？可是她怎么来了？

　　銮驾里那人不紧不慢，缓缓道：“早就听说庆王有个妹妹，玉貌花容，姝色无双，没想到还是个巾帼须眉，本王倒是很想见见。既然来都来了，何不请进来一起品茶？”

　　宋修远眉目紧蹙，只有他知道妹妹有多害怕血腥，从小养的金尊玉贵，和巾帼须眉四个字毫不沾边。

　　銮驾里飘着淡淡的龙涎香，相比外面的狂风暴雨，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有过之而无不及。宋修远饮了半盏茶，品了品。“这茶一般。”

　　尊逸王转过头，那尘烟中的女子一身红衣，长发飞扬，驰骋山野之中。

　　等宋如宁突破重围赶来的时候，三皇子正安然无恙的站在大雨中，眼角盯着远处的车马。

　　她纵身下马，气喘吁吁道：“三哥，你没事？”

　　宋修远摇摇头，看着她浑身沾染血迹的样子。轻声道：“你不在大营里待着，怎么来这里了。”

　　看到三哥没事，她一颗紧绷的心才松下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石旭说你被苍离包围了，我来救你。”

　　来救他？宋修远想着她那点山脚猫的箭术，哭笑不得。但是看着她脸上深深浅浅的污渍，又有些心疼和感动。

　　轻轻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污渍，“我没事。”

　　今天只是一个意外，巡查边防时遇见苍离的四皇子，两个人顺便喝了盏茶而已。

　　宋如宁看着消失在雨幕里的车马，“那人谁呀？”

　　宋修远只道：“一个危险的人。”

　　“多危险？”

　　宋修远怅然道：“很危险，很危险，以后见到他一定要离远些。。”

　　......

　　转眼他们在边境待了差不多半个月，这些日子里宋修远早出晚归，四处巡查走访，常常见不到身影。

　　这天突然早早从外面回来，坐在伏案前手撑着额头，神色阴郁。

　　宋如宁从外面进来道：“三哥今日回来的有些早。”她都已经习惯自己这个工作狂哥哥，今日回来这么早，反而感觉有些不寻常。

　　宋修远定眼看着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眼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见他神色苍白，宋如宁道：“三哥怎么了？”

　　宋修远沉声：“边关爆发了瘟疫。”

　　瘟疫？如今天气炎热潮湿，真的爆发了瘟疫。

　　她失神道：“真的有瘟疫了。”

　　宋修远道：“眼下事出突然，还不知道情况如何，我派人先送你回宫去。”

　　那天从清月镇回来，宋如宁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天气和堆积如山的尸体，很容易迸发疫症。

　　可是她明明已经交代了尸体火化，清月镇上上下下洒扫干净。如此千防万防，还是爆发了瘟疫，不应该阿。
　　不过万事总有意外。

　　她神色闪烁：“这个时候怎么能走？”

　　宋修远已经几个晚上没有合眼，此刻双眼通红，看着她有些于心不忍。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父皇母妃那里怎么办？”妹妹是父皇母妃的心头肉，万一要是在外面出点什么事，他回去以后该如何交代。

　　宋如宁一个学医的人当然知道这种情况不乐观，瘟疫蔓延速度之快，尤其在这医学并不怎么发达的朝代，人传人，甚至动物传人，都是有可能的。

　　“三哥让我回去，自己却要置身险境？”

　　宋修远沉声道：“我是大禹的皇子，这个时候自然要和将士百姓们站在一起，生死与共。如果我这个时候走了，留下边关将士不管，以后谁还会心甘情愿保家卫国，守疆阔土？”

　　宋如宁紧紧握着手心，一颗心忽上忽下。不说她已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是尊贵的公主，就是普通人听见瘟疫，也害怕阿。

　　她轻轻眨了下眼，卷翘的睫羽上落下一层阴影，心里已然做好决定。

　　幽幽道：“我也留下。”

　　她是大禹的公主，从来到军营第一天起，三军统帅都见过。若是这个时候，她这个尊贵的公主落荒而逃，就像三皇子说的，哪个将士还敢为大禹卖命呢？

　　“可是...”宋修远眉头紧蹙，若是妹妹真出了什么事，不敢想象他该怎么面对父皇母妃。

　　宋如宁定神道：“我不会留下三哥自己走的，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宋修远望着她坚定的眸子，默然无言，最后下定决心。“好。”

　　清月镇周边的村庄，已经逐渐开始有人感染，并且传染速度之外。陆陆续续，军营也开始有些。

　　天空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宋如宁独自撑着雨伞站在沿河边上。

　　这是关外百姓和士兵常用的水源，瘟疫传播得这么快，传染源大概就是来自眼前的这条河。

　　依稀记得去清月镇那天也下着雨，尸体无任何遮挡，被雨水冲刷之后，大量致病细菌会随着水流进入河里，污染水源。

　　看来这里的水暂且是不能用了。

　　她明明吩咐过，尸体焚化后，整个清月镇撒上石灰的，可还是出了问题。

　　瘟疫传播之快，这几天里已经有村民开始偷偷溜走，就是军营也是人心惶惶。

　　她撑着雨伞回到营地时，隐约听到一阵骚动，远远就看见有士兵被绑在木桩上。有些疑惑，朝随行的护卫道：“这是怎么了？”

　　士兵回道：“这几个人看到爆发了瘟疫，心里害怕，偷偷摸摸地准备溜走，被抓了回来。”

　　宋如宁踱步过去，这几天感染的人越来越多。三哥听了她的建议正在忙封锁的事，总见不着人影。

　　她停下脚步驻足，一眼望过去，石柱上足足绑了有十五六个，想跑的还真不少。

　　阴雨天气到处都很潮湿，这样的天气又闷又热，她实在不喜这样的天气。

　　那十五六个人被绑在柱子上，脸上挂着水滴，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也不知道已经绑了多久。

　　宋如宁收了伞踱步朝那边走去，阴雨绵绵，落在身上总觉得阴冷沉暗。一旁的统帅见状过来道：“九公主！”

　　“余统领打算怎么处置这几个人？”

　　余统领正要给她撑起雨伞，宋如宁挥挥手示意不用。

　　“依照军法处置，逃兵，杀无赦！”

　　细细的雨水落在她的脸上，也落在那十五个人的脸上，阴雨天总能勾起满怀愁绪。

　　宋如宁上前两步，站在其中一个人面前，沉声道：“为什么要逃跑？”

　　谁知那人竟然啕嚎了起来：“我家中还有一个六旬的老母亲，我若是再出了什么事，连老母亲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我只是想再见见她老人家。”

　　这几句情真意切的话伴随着连绵细雨，听来别是一番意味。

　　守疆卫国的壮士，也不过是人子，人夫，人父罢。他们都有家人，就算对瘟疫心生畏惧也是人之常情。

　　宋如宁反复捏着手心，最后吐声道：“将他们都放了！”

　　余统领有些恍惚：“公主？”

　　天际灰蒙蒙一片，雨水顺着她的睫羽往下滴落。“现在有可能我们都染上了瘟疫，你这样贸然回去，也许会将瘟疫传给你心里最重要的人，倘若他们会因为你染上瘟疫，你还要回吗？”

　　那人浑身一震，“这？”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如宁转身朝大帐里走去，冲身后道：“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她坐在大帐里翻看着医书，眼下只是刚开始，真正的瘟疫还没有爆发，而他们每一个人可能都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