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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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蓝旗的居住片区很靠近内城城根，出门走不远就是六部的所在，再往前走是正阳门，因此在这边行走的，大小都是官，不是坐轿就是马车，于是这附近的街道也相对开阔些。
大人们每日起早贪黑地来上职，每个人都庄重肃穆，虽然人来人往，但并无人喧闹，每个人不管是打招呼还是相互客套总是拘着架势，连奉承都是面上笑靥如花，声音却只浅浅压在胸口。
但只要往正阳门外走两步，那可就是另一番热闹景象了。
卖早点的，卖菜的，卖糕饼果子的，叫卖声，吆喝声，讲价声此起彼伏，还有推着一辆辆牛车往内城送货的，往前再走走，过两个路口便是京城最最繁华热闹的大栅栏。
能在这开间铺子，嚯，可是财源滚滚，收入和租金都高得吓人，是以能在这站住脚的店面，也都有自己不外传的本事。
便拿这崔记的胭脂铺子吧，全京城，就没有哪家的年轻小姐没买过他家的胭脂粉膏的。
据说他家的粉不是市面上一般的铅粉，不知道他们老板是用的什么法子，总之用他家的粉匀面，那脸啊，是白里透着俏丽红，外人竟也瞧不出是施了粉，都以为是本身长得那样光滑细嫩。
不仅如此，味道也是清新淡雅的花果香气，可没有那股子庸俗的脂粉气和呛得刺鼻的矿药味儿。叫人闻见了，只觉得这姑娘自带一股柔甜的体香。
总之一个字，绝。
据说不只是京城贵女们爱，便是宫里的格格娘娘们也都用的是崔记铺子的胭脂水粉。
这不，刚一大清早的，店里便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掌柜的刚送走一家负责采买的小厮，还没直起身，店里便又进来一位俊俏儒雅的公子。
掌柜的一瞧见他，立刻眼神放光地迎了上去：“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季公子，可有日子没见您了。”
那季公子和善地笑了笑，还没开口，掌柜的又接着道：“您先别说，叫小的猜猜，是不是都统家的千金回来了？”
季公子点点头：“正是。还是老样子，准备好后，给我装到这个里面。”
他说着，后面跟着的小厮立刻向前一步给掌柜的递上了一个精巧别致、光彩夺目的紫檀螺钿攒盒。
“哟！这盒子可比咱家的胭脂水粉金贵多了呀。”掌柜的小心翼翼地接过攒盒，口中连连咋舌，“这您还亲自来跑一趟，您都是老主顾了，遣人来招呼一声，我这不立马给您送到家嘛。”
“上值路上顺便就来了，也不远。”
“公子，您对家里人可真是没的说。”他捧着盒子，跟季公子躬了躬身，然后转身高声招呼道，“愣着做什么，快给季公子上茶！公子您稍坐片刻，小的去后面给您备货。”
季公子温和地点点头：“不急，掌柜的慢慢来。”
说罢，便也踱步到旁边的雅间坐了下来。
因经常有向这位季公子一样亲自来给家里人或心上人挑东西的少爷公子哥，于是崔记胭脂铺子在一楼大厅开了几个雅间，方便他们挑选等候。
他刚坐下，店里的小厮立刻端一壶热茶送了过来。
季公子点了点头，端着茶杯想了想，随即对着身边的小厮吩咐道：“我在这等着，你去街上挑大姑娘爱吃的，每样都买一些回来。”
小厮领了话便出门办事了。
就在他出门之后，门外进来了一对貌似是姐弟的男女，季公子本来在专心喝茶，听了一会儿，突然觉得那女子的声音好耳熟。
他站起来，打起挡在雅间门口的帘子向外一瞧，诶？熟人。
他这边的动静，也令那一对姐弟看了过来，弟弟倒是一脸平静，姐姐却笑了出来：“忆欢哥，没想到在这见到你。”
季忆欢微微拱手，小声叫了一声：“见过格格。”
女子摆摆手：“你总是这样客气，说了多次，同欢若一样叫我四贞就是了。”
他俩正是孔四贞和出宫接猫的玄烨。
季忆欢笑了笑，选择忽略这句话，然后他看向了旁边的小男孩，这孩子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样子，长得是没得说，精致的小脸被锦衣华服衬得光彩夺目，脸颊鼻翼上有一些淡淡的小斑点，平添了一些俏皮，只是他的眼神却机敏而冷静，透着跟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虽然他大概猜出了这孩子是谁，却还是问了一句：“这位是？”
四贞撇撇嘴角，装得挺像，跟季欢若装傻的模样如出一辙，你们季家的孩子怕不是认字之前先学演戏吧。
不过她还是陪着演了下去：“我家的一个孩子，好容易出来一趟，我带他逛逛，等会儿还要去聘猫儿的。”
她说着，指了指门外，季忆欢顺着看了过去，才发现孔四贞带了一队四五个丫鬟仆妇，除了贴身跟着她的两个姑娘，余下的都在外面候着，且每人手里都拎了些东西，最显眼的要数一串柳枝串起的小鱼儿。
聘猫啊，季忆欢了然地点了点头，这雅兴……诶，等等，聘猫？
他猛地转头，打量了一圈那小男娃，他记得妹妹回家那天，是带了一窝黑白相间的小狸奴的，莫不是……专门给他准备的吧？
说话间，掌柜的双手端着攒盒从里间出来，一抬头，便看见店里又多了一大一小两个神仙一般的人。他赶紧先招呼了一声，然后才走到季忆欢身边。
“季公子，东西都装好了，您这边再过一次目？”掌柜的陪笑道。
季忆欢摇摇头：“不必了，劳烦掌柜的将东西交给外面马车上的小厮便可。账还是老样子，月底去季府结便是。”
掌柜的忙不迭地点头：“明白明白。”
正巧，方才季忆欢派出去买早饭的小厮也回来了。
只见他拎了好大一个食盒，足足有四五层，刚一进门，便有一股子混合了好几种事物的饭香飘来。
四贞皱了皱鼻子，笑道：“小馄饨，芝麻饼，酱牛肉，包子，豌豆黄，桃酥，这是给欢若带的吧？个个都是她爱吃的，季公子还是这么疼妹子。”
心思被这么直白地戳中，季忆欢多少还是有点尴尬的，他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示意小厮在外面等着，对四贞再度拱手：“东西齐了，我便先告辞了。孔夫人，您与小公子先看着，若喜欢什么便叫掌柜的一并记在季府的账上便可。”
四贞掩唇笑道：“那怎么好叫你破费。”
季忆欢温和地笑起来：“从前总是听小妹讲起跟孔夫人在一处时的趣事，说起来孔夫人对小妹多有照顾，我家早该带着礼登门感谢才是。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
四贞一听，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其实她成亲的时候，季忆欢便亲自来给她送了极丰厚的大礼，只是他家一向低调，季忆欢又是个性子极内敛温厚的，那天他送了礼连席都没吃就走了呢。
罢了，反正季欢若说，她哥哥便是两人的哥哥，这便宜不占白不占。于是，她正要道谢，却听见身侧一直沉默的玄烨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你买了什么？”
季忆欢也是没想到这小主子竟也开了尊口，来不及细想，便礼貌回道：“只是小妹常用的一些脂粉香膏。”
“都有什么？”玄烨不依不饶起来。
季忆欢抬了抬眼，望向玄烨沉静的眼神：“东西是小妹自己挑的，我并不懂这些，每回来只叫掌柜的自己去取。不知小公子问这话是何意？”
虽然在宫里他是主子，也不能这么冒犯吧？我们季家的女儿在自己家用什么胭脂还要一样样报给主子？
玄烨也毫不示弱，直直地盯回去，一面说道：“掌柜的，这位季公子买的东西，给我依样拿一份，不必记账。”
说完，便像模像样地从怀里掏出钱袋子，往掌柜的怀里一扔：“掌柜的自己看着收吧。”
突然被招呼的掌柜还有点懵，下一刻便怀里一沉，嚯，小财神爷！
这下，他也顾不上分析现场这浓浓的八卦气氛了，他赶紧乐呵呵地叫小厮继续添茶，还催人去附近的糕点铺子买果子，然后乐呵呵地又回里间备货了。
季忆欢被这突如其来的“竞争感”冲击得有点头晕，他有种错觉，眼前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小主子好像对自己意见很大，但是没由来啊？他们之前都没见过面，何谈得罪？
然良好的教养让他并没有破口大骂，他只是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便无所谓地同四贞告别，正打算走，身后的又传来了玄烨的声音。
“还有那吃的，那食盒里的，”玄烨虽然盯着季忆欢，口中却是在跟四贞说话，“姑姑方才说的那些，请你着人依样买回来吧。”
四贞眉毛挑得高高的，这也要一样来一份？当欢若是猪吗？
原本走到门口的季忆欢听到玄烨的话，猛地顿住了身形，他定了定，然后缓缓扭头看了过来。
那一瞬间，四目相接电光火石，四贞在一旁看得又激动又害怕，她很希望季忆欢说点什么，又怕他说了什么。
不过好在，掌柜的这回手脚异常麻利，很快便拿了一个木匣子出来：“小少爷，这是您要的货，都齐咯。”
这一嗓子，打断了两人之间焦灼粘稠的气氛，季忆欢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垂下了眼，便走了。
“呼——这趟门出的，真刺激。”四贞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这时，她身边一个一直守在外间的二等丫鬟突然跑进来在她耳边小声问道：“格格，方才出去的是季公子吧。”
四贞微微点点头：“怎么了？”
那丫鬟疑惑道：“季公子不管是回家还是当值都该往内城走吧？可我方才看到他的马车往城外去了。”
“嗯？”四贞也蹙起了眉头，看他买的东西，应该是要立刻给欢若才行吧？那为什么是往城外去呢？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为什么。
等婆子们照玄烨的吩咐买好了食物，他们坐着马车一起到了季府门前。
守门的小厮问明了来意后笑着说：“真是不巧，大姑娘到城外庄子上修养去了，我家公子方才去接呢。”
四贞“啧”了一声，休几日假啊，还至于跑到城外的庄子上。
她小心地瞧了一眼对面那个明显心情不好、周身的冷气都要溢出马车的孩子，试探地问道：“三阿哥，咱们要不先……”
“姑姑知道欢若家的庄子在哪吗？”玄烨目光灼灼地反问道。
“额，若是带温泉的那个庄子，我是知道的。”四贞犹豫地回道，莫非这小祖宗……
“好，那就劳烦姑姑带我去吧。”
说完，他便靠着马车内壁闭上了眼。
我就知道，四贞小小地翻了个白眼，伸手拍了拍门框：“走吧，去城外季府那个带温泉的庄子。”
马车缓缓调头平稳行驶后，玄烨的心情才好一点。
只是，一想到他要比那个看起来十分宠爱欢若的季公子要晚到一步，他就忍不住胸口憋闷。
他一直都知道，欢若总是盼着要回家，要出宫，他以为，她只是喜欢自由，喜欢无拘无束，但宫里还是有很多宫外比不了的好出，比如宫里有皇祖母、苏姑姑、明月，还有她总是挂在嘴边的静妃娘娘，皇贵妃娘娘，这些人都很疼她。
还有……还有他自己，玄烨一向自信于欢若对他的喜欢疼爱，也自觉没人像自己一样将欢若看着这么重。
可现在看来，宫外也有很挂念很疼爱她的人，她应该也……很喜欢他们吧。
会比喜欢我，还要喜欢吗？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哥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