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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顶“疾”享乐(8) ...

  •   “呦,这什么啊?哪儿飞进来的?活的死的啊?”

      一枚“新叶”,摇着橙红色边缘的双翅,落到众人面前,老鼠们自以为胜券在握,警惕性全都丢在脑后,开完不算幽默的玩笑,又自行笑成一团——

      天,他们连笑声都一定要整整齐齐吗?

      柏苨不想再忍了,她一只手揽住背包,另一只手甩成了鞭子,把“新叶”像虫子一样结结实实拍到女人脸上,不,实际效果更出乎意料,它直接砸进了女人的嘴里。

      “嗷……咳嗯,咳……呕呜……”

      女人喉咙里只剩下一点透气的缝隙,憋得黑眼仁翻到脑后,脸红得像熟蟹壳,嘴唇和舌头都被削出了肉屑,一跳一跳地往外渗血,她越是难受,手里就越没有分寸,泄愤似的又抓又挠,柏苨感觉到她指甲缝里油漆一样的味道蹭着自己的脸颊划过,接着脸上和过敏一样,火辣辣的,她现在顾不上那么多,朝着女人撞过去,手向着反方向猛地一拽.

      “刺啦——”,背包带断了,女人摔坐在地上的时候硬生生扯断的,她脑袋一懵,一松手,谢天谢地,背包终于又回到了柏苨手里。

      柏苨本来没指望能百分之百成功,她顿了一下,脑袋开始飞转,老鼠之间并没有真正的默契,甚至比别人还乐意看到同伴倒霉,女人赖在地上喘气,口水眼泪沿着脸往下滴,另外三个人只是发出嘲笑声,恶作剧似的扯了两把女人的胳膊,看着她狼狈地发力,又歪倒在地上,三个人笑得更欢了。

      本来还以为趁他们乱起来的时候,能用电梯跑到楼下去,现在看来是没戏了,就算脚下没有一个又哭又嚎的女人挡着,自己的身高体重都不占优势,不可能只凭力气撞开三个挡路的男人,她突然有点后悔,背包,还有里面的东西都不贵重,就算被看了,拿了,也是可以承受的损失,要是自己刚才壁虎断尾,主动放弃,出去的可能性应该会大很多。

      不,不该这样想。

      平时明码标价的生意,还要多留一百个心眼才能对付,自己根本想象不出老鼠能干出什么事来,以现在的情况看,妥协的后果只会更糟——没有止境的糟,她想自己骨子里还算是个乐天派,比起后悔,她更庆幸之前下意识的选择,让自己没有丧失主动,头脑依旧清醒,还有抵抗的力气。

      “还看,还在看!你们瞎了算了,死了算了,扶我……哎呦,快扶我起来!”

      女人终于喘过了气,看不清眼前是手还是脚,抱着其他人的大腿爬起来,柏苨开始往后退,视线里能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除了在女人嘴里报废的那一枚,其它“新叶”再一次齐齐地上升,一直顶到天花板,她感到紧张,舌根泛酸,想要干呕,可身边蜂蜜一样粘稠的气味变得越来越浓,充满迷惑性,落花,夏夜,过去,还有不该存在的记忆,虚虚实实,她努力不让自己分神。

      你都看见了吧,听到了吧?这种混乱,又不合逻辑的闹剧,才最合你的心意,不是吗?

      柏苨默默想着,不屑的回声在心里一圈圈回荡,她很想知道,这个时代还剩下多少人,触摸过表皮发皱的种子,翻搅过浇灌植物的肥料,看到过蝴蝶从污泥里汲水,美丽的脚下总踩着丑陋的阴影,令人沉醉的气味,也会吸引到面目可憎的老鼠。

      尽管看吧,愿你乐在其中,然后,好好表现。

      柏苨不再继续退了,这里是顶层,面前有玻璃窗,为了安全,她不想靠近。老鼠们紧跟而来,比之前靠得更近,即使吃了点亏,他们依旧优势明显,女人还在不停干咳,这次她躲在其他人背后,只从缝隙里露出一小段人中,外加一片嘴唇,少了其它五官的陪衬,说出来的话也变得简短了。

      “你已经动过手了,咳......”女人咽下了带血丝的口水,“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就站在这儿,等我们说完你就明白了,你会心甘情愿加入我们的。”

      “不,你先听我说,别再往前走了——”柏苨护住胸前的东西,一只手在前面虚挡着,她觉得背上流出的汗里糖分已经过量,变得和空气一样浓稠,她深吸一口气,只有这样,才能让每个人都听见她说的话。

      每个人。

      “你们难闻得让我想吐!”她突然喊了出来,有些破音,脸上好几块不常用的肌肉在一起发力,肯定不算好看,但这几个人也来不及看清楚她是如何发狠的了。

      柏苨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一步,旁边的病房里有个人像炮弹一样飞了出来,上身蜷缩,一条腿弓在胸前,另一条腿发力,做出了一个可以在WWE擂台上绝杀夺冠的姿势,她仿佛看到半空里飞着一个灌满油料的□□,热气从玻璃的裂缝里喷出来。

      有人用脚扇耳光,有人不明所以地用脸去接,“嘭嘭”,是鞋底撞上骨头和肉的声音,紧跟着的,还有老鼠们的哀嚎。

      柏苨被热的溶剂泼过,被街角突然冲出来无人机撞过,也从高处掉下来过,但她宁愿经历一万次这种意外,也不想被那个男人踢上一脚,那是真的痛到让她怀疑人生,灵魂出窍,狂骂正常人的身体怎么能有如此反人类的力量。

      当然,即使难以忍受,疼痛依旧是小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这个男人的起床气,他现在只想打人,只想发泄,不管对方是谁。

      “你们不光蠢,还聋吗?吵醒我的人,现在就给我去死!”

      逃过一劫啊。

      柏苨忍不住感慨道,耳朵里还是像进了飞虫一样嗡嗡响,那男人现在不只是腿和拳头厉害,连声音也大到了让人耳膜出血的地步,她当时只顾着逃命,没注意到,现在想起来也不算晚,无非是在账单上多加几个数字,能不能治好耳朵不知道,至少能治疗一下心里的创伤。

      刚开始,自己跑到哪儿,那个人的手脚就跟到哪儿,多亏之前的惨痛经历,让她养成了完美躲避殴打的肌肉记忆,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对那个人来说,世界上不存在打不中人的拳头,被打的不是柏苨,就一定是别人。

      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来不及抱头鼠窜,就已经一个挨一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偶然有人运气不错,没有轮到拳头,找准了重心刚要站起来,又马上被人拖倒在地,老鼠们从反抗,变成了相互推搡咒骂,但都无济于事,反复几次后,他们竟然紧紧抱成一团,连大气都不敢出,沉默地迎接着暴风骤雨般的拳头。

      看来,能让人像老鼠一样抱团的不光只有骗术,还有暴力。

      想到这里,柏苨有点后怕,老鼠们一定也会使用同样极端的手段逼自己就范,他们当时只是不想,而不是不能。

      趁着其他人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柏苨脚底抹油溜到了外面,没事人一样在医院里和四周闲逛,尽管这个时代算不上友好,医院依旧坐拥着数量可观的土地,甚至因为医疗项目的裁撤,有了不少烫手的“闲钱”,足够用来贴补修缮巨大喷水池和花园长廊的开支。

      医院的一面干脆彻底打通,可以直接走进沿河的住宅区,那里卖出了不少装修华丽且价格低廉的独栋房屋,除了住户以外,没人知道这些房子也是医院出面,在属于医院的土地上盖起来的,柏苨对商业上的事,研究得不算透彻,暂时还理解不了医院在备受排挤的情况下,是靠什么赚到这么多钱。

      她中途返回了独立病房两次,走楼梯,还要注意避开对自己脸熟的医生护士。

      第一次在走到还剩一层楼的时候,碰上好几个护士和保全人员堵在前面,她很识相地离开了,另一次,外面的麻烦倒是都清理干净了,又恰好赶上病人每日两次的介护时间,虽然他们看起来就像医院内的摆设,但依旧是人,依旧需要照顾和维持生理机能,而折腾到这时,已经是傍晚了。

      柏苨想了想,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待到晚上了,在医院过夜也不是没有可能,索性放松了下来,先去附近吃了晚饭,味道普通,靠着饭后赠送的应季水果撑起了场面——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就是非常非常想吃这个。

      她本来打算在医院的天台上一直等到晚上,这里的气息洁净而清晰,落日每下降一点,都能明显感觉到空气中温度和味道的变化,在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世界像是一颗光照不均匀的果子,包含了光谱中所有的色彩,柏苨可以单纯地享受它的一切,其他地方只会不断挑起她的回忆,惹她思考得筋疲力尽,她过于沉迷在那个时刻,差一点儿被人锁在天台里,最后不得已编了个谎话,说自己是刚接收的病人,从保全人员手下混了过去。

      “这就是为什么,我这个时候还会出现在这里。”

      柏苨有些恋恋不舍地关上窗户,晚风闻起来,就像旧版“璀璨”香水,柏苨觉得它的设计者是真正的天才——唯一的“天才”,“璀璨”是她最后的作品,但是曲高和寡,最后草草停产,同年,设计者在自己的湖边别墅里,用碎的“璀璨”香水瓶自杀,尸体直到腐烂才被人发现。

      在那之后,她的死成了香水公司宣传的法宝,也成了无法消除的诅咒,他们的香水线到现在都半死不活,不光是柏苨,专家,购买者,甚至完全没用过香水的人,都在说他们的新品只会刻意模仿“璀璨”,虽然口碑极差,但公司始终憋着一口气,死也不愿意让“璀璨”再次面世,无论是在现实还是故事里,它都成为了真正的绝唱。

      柏苨坐到病床旁边,周围有好几台她看不懂的机器,连着一些细长的线,时刻监控病人的状态,她之前没注意到这些蛛网似的东西,就好像它们是趁人注意不到的时候,被偷偷织出来的,病房里的照明很有限,还要靠一部分月光补充,只是勉强达到不影响干活的程度。

      “我们开始吧,希望你好好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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