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物语》烤米

3、第三话

　　——雅乐寮——

　　“拖出去砍了。”

　　=皿=|||

　　呵，这小东西的表情还真有趣，佑赫好笑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头发有点泛黄而且还乱七八糟翘起来的大耳朵男孩。刚才他给推了一个跟头趴在地上，一会就又神气活现的爬起来了，那样子就像只调皮的小猴子，瞪着双不怕死的大眼睛，哦，是一大一小的两只眼睛，把自己，在元和七炫大人过筛子一样打量个遍，一副花痴的样子。现在又被弄的一脑门黑土露出这样搞笑的表情。

　　嘴角不禁又裂开了几分，多亏有这扇子挡着。佑赫坏心地看着这只小脏猴子被武士们拖走：“冤枉啊大人！！冤枉啊！！”看他手蹬脚刨喊冤枉的样子，笑到内伤。呀呀…………他怎么还揪住了地上的杂草，死也不松手，看他身边的那只狸猫，多安静，说拖走就给拖走了…………（文雨T-T）
　　“咳……”坐在对面的在元有点看不下去了，扇头点在唇上轻轻的咳嗽……大哥喜欢作弄人也别作弄这么小的孩子呀…………
　　“在元君，你身体不舒服了么？”一旁的大纳言大人关切的问。
　　“没有，谢谢大人关心。”

　　眼看那两个小东西要给拖出内门了，哭声叫声也渐渐远去。
　　“…………”笑够了，佑赫收敛了点笑容，吩咐努力正把他们努力往外拖的武士：“算了，叫他们回来…………。”

　　两个小家伙马上哭天抢地的飞奔回来，规规矩矩地跪在走廊下，像两只可怜的小狗，而且身上又是土又是泥，本来一看就是廉价的和服，现在都已经看不出本色了，连脸上都有被眼泪冲出来的泥印，吭哧吭哧的憋着哭，生怕再惹他生气。

　　“那装钱的袋子一看就知道是官府的东西，你们这样的小东西，怎么会有本事偷的到手？”佑赫还是淡淡的笑，但拿掉了遮在嘴前的扇子。“既然那是地方官大人给的东西，就好好拿着吧？”

　　“哎？”胜浩和文雨瞪大了眼睛，他……肯相信他们了？胜浩对面前这个笑的妖艳的男子印象一下变的大好，他…………他也不变态呀！！而且……也挺明白事理的，是个好人的说。（你忘了他刚才要砍你们了？）

　　“走吧。”佑赫一挥衣袖。
　　“可是大人，他们是私闯官府，应当受罚！！”带刀先生跪下请愿。
　　- -+文雨胜浩马上对这个带刀先生同仇敌忾。
　　“他们有没有做什么坏事？”佑赫问。
　　“他们搬了院子里的石头垫墙角，还推倒了竹筒。”带刀先生如实禀告。
　　“…………”佑赫赶紧用扇子再盖住嘴，看看他们干的这些丢人事…………

　　他…………他怎么又这么看自己了？胜浩打了个寒战，T-T他又这么笑着看自己，不是又要把他们推出去砍了吧。
　　佑赫憋着笑，看着面前这小猴子小脸又哭丧起来。“叫他们搬回去就是了。”

　　“啊！！谢谢大人！！”两个小家伙的眼中立刻闪出感激的火花，磕头如同捣蒜。
　　“可是……。”那个带刀先生还是不死心。
　　- -+++++++++++++++++++++++++++++++++，他还没完了，胜浩与文雨地怒火直往上飙。
　　“算了，正赫，不要扫兴。”说话的是坐在中间的大纳言大人。

　　听到没听到没？大纳言大人都说不要处罚我们拉！！两只小东西笑的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
　　“是，大人。”带刀先生瞪了他们一眼：“请跟我来。”

　　两个小家伙就跟着带刀先生出了内门，去搬那该死的石头。

　　佑赫看着那两个活泼的身影离去了，就又与在元，七炫对饮起来。
　　不一会，从门外又腾腾的跑回来一个，小猴子一猫腰从地下检起被遗忘的钱袋，揣在怀里，裂开嘴，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小牙。抬头看见三位大人为他突然的归来吃惊的样子，连佑赫给在元斟的酒都忘记了停下，从杯沿流了下来。

　　“谢谢大人！！”胜浩狠狠的给三位鞠了个躬，脑袋都要贴到小腿上了，泥乎乎的小脸上，闪闪发亮的眼睛，配上大大的，毫不设防的笑容，最纯真的感激。

　　“哈哈哈哈哈…………”佑赫仰头狂笑起来，真是被这只小猴子打败，他就，完全不懂一点礼数么？还是完全没有一点戒心？对刚才差点要了他命的人，如此感激？笑到最后，竟有一点不舍，这样单纯的人，自己已经太久没有遇到过了。

　　他……一点也不女气…………胜浩愣愣的看着笑的有点癫狂的佑赫，这样豪爽的笑，都是在酒馆里那些武士，侠客才会有的笑，而且，他刚才，说话，挥袖的样子，也完全看不出台上跳舞时的那种艳丽的感觉，只觉得很流畅，很优雅，就是偶尔，有点媚，眼睛会一勾一勾的…………

　　看着那小人再次蹦蹦跳跳的走远，佑赫的视线才又回到了酒桌上。
　　在元闭着眼，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冒失的小鬼，就不怕被砍头么？”七炫摇摇头，笑着又给佑赫斟满一杯。
　　“人长大了，就会改变的。”佑赫含义深长的说。
　　三人相视一笑，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胜浩躺在塌塌米上，身侧睡的是像小猪一样的文雨，这刺激的一天总算是过去了，还好大家都毫发无伤，本来应该是很累了的，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不是穿着女装翩翩起舞的他，就是穿着男装爽朗大笑的他，他是……叫佑赫是吗？佑赫大人…………他是什么官？今天虽然已经谢过了…………但总觉得还不够…………

　　想再见见他，这样的心情就像是一根毛茸茸的小草，在他心里摇来摇去，勾的他痒痒的，要不明天…………再去谢谢他吧…………

　　打定了主意，他的心里不再那么乱了，抱着那袋子钱，甜甜的进入了梦乡。

　　——翌日——

　　佑赫端坐在蒲团上，看着眼前的艺人们随着音乐起舞。时而点播几句，时而亲身示范，纠正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步伐，一丝不苟。
　　“『踏歌』这一曲主要表现的是身体的柔软与优美，虽是由外域传来，希望大家能好好的学习与消化。”佑赫展开扇子，凝重的看着屋内排练的艺人们。

　　“谢大人指教，大人辛苦了。”艺人们纷纷跪下参拜，佑赫摇着小扇从跪倒的艺人之间穿过，推开拉门：“请继续努力。”
　　“嗨！”屋内的人齐声回答。

　　“大人，请用茶。”贴身的小仆早已在走廊上摆好了小桌，芬芳的茶香让佑赫心情大好，几步走到茶桌前坐下，自斟自饮起来。
　　对着小池里游来游去的金鱼，倾听宁静的流水，饮精心调治的香茗，是佑赫除工作之外最喜欢做的事情，每天难得空闲的时间，佑赫都是在这长廊的拐角处消磨的。但是今天，佑赫坐了一会…………发觉少了点什么东西…………

　　这院子里，好象静了不少…………缺了什么呢？
　　佑赫放眼一看，不由得笑了出来，原来那应是咚咚做响的竹筒此刻竟被调了个个，开口的一边冲天，封口的一边给立到了水流里，那还哪里敲的起来。让人动过了吧…………难道昨天那两个小家伙搬的就是这块石头…………

　　脑中想象那两个小笨蛋搬石头的样子，笑意更是不可遏制的爬上脸来。走过去把他的心爱之物归位，却听见院墙外的大树的树叶哗啦哗啦做响，不一会一个小脑袋从院墙上探了出来…………

　　“哎…………那个…………”小小的声音，像是怕人发现，却又想引起他的注意，认得是昨天那只小猴子的声音，佑赫偷笑着背过身去当没听到。
　　果然那小猴子急了，带刀先生不准他进去，好不容易爬树看见他了，又不敢太大声喊他，那带刀先生很凶地威胁他，说再叫他看到一定要把自己扔出去，可是他要是一会回屋了怎么办？那就小声开口叫吧，一下子就叫人家佑赫大人，会不会显得太亲近了？胜浩想了半天，再次开口：
　　“那个…………跳舞的大人…………”
　　啪嚓……
　　佑赫差点没一脚睬到池子里，难道自己就是这样的职位么？
　　“啊，是我呀。”他听到了，胜浩满心欢喜的笑着。
　　“…………”佑赫强憋住笑，一脸默然的转过去。
　　“呃……”他看见自己不高兴米？“我，我叫胜浩…………。”
　　“………………”还是冷漠的看着他，这个小猴的表情总是很生动呢。
　　“那个那个…………我是特地再来谢谢你的。”小猴子很认真的点点头，为了表现他的诚意，他还从身后拿出礼物，一盒甘味居的糯米果子，一脸的讨好：“我还给你带礼物来了哦！！”
　　“………………”佑赫把胳膊抱在胸前，看着小猴子的表情瞬息万变。

　　什么嘛…………他好象……根本不欢迎自己来的样子…………胜浩有点失望了，他宁愿他对他那样媚媚的，坏坏的笑，也不愿看他现在一脸不认识他的样子，难道是因为他昨天喝多了，才会那样对他笑么？
　　“我……我扔给你？”胜浩有点为难了…………看他的样子，一点也不想要过来接礼物。
　　“你敢…………”佑赫的脸有点黑，他想拿那木头盒子扔他？他是真不想要小命了是吧？再说，谁家送礼物会用扔的？当他是捡破烂的吗？
　　“那……你过来拿呀？”胜浩一手攀着树枝，另一只手拼命的向前递着给佑赫的礼物，脚踏在墙头的瓦片上，但是面前的那人还是站在原地不动，T-T你过来拿吧…………偶摆成这样地姿势也很辛苦来…………
　　敢命令我？佑赫有点不太高兴，这猴子，是不是也太没礼貌了。
　　“来拿呀…………”胜浩又往前递了递…………“啊！！！”

　　墙头的瓦片突然松动了，手滑了一下，没有抓牢救命的树枝，连人带瓦一起从墙上掉了下来。
　　T0T又又又又掉下去拉！！！
　　胜浩突然对这面墙有了强烈的怨念，每次要过这面墙，就不会有虾米好事发生！！！
　　但是很奇怪的，这次从墙上掉下来，怎么也不疼不痒呢？

　　虽然已经打算转身回屋不理这只小猴子了，但是他突然一脚踩空的跌落的样子竟一下把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脑子还没反映过来，身体却已经开始行动了。掉下来的瓦片砸伤了他的手，小猴子乱蹬的脚踢掉了他的帽子，但是看着怀里缩成一团被吓坏了的他，怒气却也没有了。佑赫自己也很纳闷，他平时是最珍惜自己身体的了，毕竟那是他表演的本钱，但竟然为了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小家伙奋不顾身，其实下面的草地还是很柔软的，掉下来，也摔不出什么大伤，可当时，怎么就连想都没想的接住了他呢？

　　胜浩小心的把闭紧的眼睛睁开一条小缝，自己，竟是在他怀里么？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不会是后悔接住了他吧，他连帽子……都给自己踢掉了，盘在脑后的头发有一丝凌乱。胜浩不好意思的把脸埋到佑赫的胸口，将手中的礼物递到佑赫眼前：“谢谢……你。”

　　就这样，他还递礼物给他？
　　佑赫的胸口因为他磨蹭吐气而热热的，怀里的小猴子很轻……细细的手，细细的脚。昨天脏的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但现在洗干净了一看，倒也娇小玲珑的有几分可爱，特别是那大大的耳朵，还有翘翘的嚣张的头发，叫人想咬咬，亲亲。发觉自己在看他，脸竟腾的红了，更往他怀里钻，钻的他心里稣稣的。
　　“既然来了，就陪我喝茶吧。”淡淡的笑，毕竟，他还是个小孩子嘛，还是不应用那些宫廷的礼数来要求他。
　　“啊？好啊！！”看到他回报给他成倍的笑脸与依赖，佑赫的嘴角勾起的更大的弧度。真是只对人毫无戒心的小猴子。

　　轻轻的把他放到走廊的茶桌前，看那小猴子紧张的跪好的样子，佑赫好笑的叫过小仆，再加了一副茶具。打开小猴带来的果子盒，将果子放到茶桌中央。却发现那小猴子正在与小仆眉来眼去。

　　玉子？？？胜浩瞪大了眼睛盯着这个给他端茶具的姐姐，刚想打招呼，叫玉子一个像是在说：“- -+++你敢说昨天是我带你进来的，我跟你米完！！！”的眼神声音卡在了喉咙里。猴子- -U…………

　　“胜浩……”佑赫轻唤他的名字，为他斟好一杯香茗。“请用吧。”
　　哎……他的声音真地很好听，特别是叫自己名字的时候，胜浩捧过茶杯，小口的喝着，小心的叫了一声：“佑赫大人…………。”
　　？这小猴子竟然知道他的名字？笑笑：“什么事？”
　　哎，他没生气耶：“佑赫大人……是什么官呀？”
　　“我吗？”这小人是在打听他吗？
　　胜浩寒- -|||他怎么又笑成那狐狸样了？
　　“我是雅乐助，官位是正六位下，平时的工作就是管理这里吧。”
　　“哦哦哦，那你见过天皇陛下没？”佑赫大人真的是大官耶…………虽然他也不知道有多大…………
　　“呵呵，要四位以上才能上殿啊。”看那小猴子崇拜的眼神，还真把他当成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了么？
　　“哎？没见过吗？”小猴子又露出失望的神情了。
　　“虽然我不能上殿参政…………”佑赫坏坏的卖了个关子，以袖掩口慢慢喝下杯中的香茶，满意的看那小猴又瞪大了眼睛，才又慢慢的说：“不过……天皇陛下我还是经常能见到的。”
　　“真的吗？”佑赫大人果然是厉害的人呀：“那天皇他长什么样？”
　　佑赫无力的想翻白眼，‘天皇他’？？？这样的言语在外面可是一定要杀头的！！又起了逗弄他的坏心眼：“天皇陛下……长的很白…………有点胖…………”他慢慢的说，偷笑着看小猴子随着他的语言开始幻想的样子：“而且天皇陛下是很温和的人，一笑的时候，脸上会有褶子…………。”
　　“哎？？？那不是包子？”胜浩大澈大悟。“啊！！”脑门上挨了一扇子。
　　“大胆，你敢说天皇殿下是包子！！”佑赫憋着笑，假装很严肃的说。
　　“明明是你那么形容的！！”胜浩委屈呀T-T又白又胖，还有褶子的，不是包子是什么！！（汗，大家应该也知道天皇是谁了吧…………）
　　“胡说！！你再敢乱说，我就把你推出去砍了！！”
　　“=皿=||||”
　　“推出去砍了哦！！”
　　“T皿T||||”
　　“马上就砍哦！！”
　　“哇！！！！T0T”胜浩不干了！！他又要把他砍死拉！！早知道还道什么谢呀，又是把小命赔上了…………
　　“扑哧……”佑赫实在是憋不住笑了，拿起桌上甜甜的糯米果子，塞到小猴撇的像瓢一样的小嘴里：“好了，别哭了，快吃吧。”
　　“恩555恩…………”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吃的胜浩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吃- -||||

　　“恩…………”佑赫随意的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看着胜浩一口果子，一口茶水的吃着喝着，打饱嗝的时候露给他一个欢喜的笑容。佑赫竟然难得的没有心疼他那从中国带回来的，平时谁都不许碰一下的宝贝茶叶，更没有察觉到自己脸上竟是那样宠溺的表情。

　　“胜浩！！胜浩！！该回家了！！”墙外是文雨的声音，呀，自己不经意之间竟把带来的礼物全吞下肚了…………这…………
　　“要回去了吗？”佑赫大人好象丝毫也没有在意捏…………
　　“恩……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磨蹭着向墙边走去。看到那高高的墙，胜浩- -U…………怎么出去啊…………习惯性的又看向那块池水边的石头。（石头：再汗- -U）
　　佑赫也汗，他不是又要打那石头的主意吧………………

　　身体，轻轻的飘起来，一双温柔的手托起了他。
　　“佑赫大人…………。”扶住树枝，脚落到了墙顶上，坚实的触感让他放下了心，却又觉得浑身轻飘飘的。
　　“下次再来要走正门哦！！”佑赫向他摆摆手。
　　“可是带刀先生很凶…………。”一想到那个人的样子，胜浩的一张小脸就皱的像喝了多苦的药一样。
　　“呵呵，那你下次再翻墙的时候小心点。”
　　“恩。”小猴子开心的点头，几下爬下树去，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墙外两个叽叽喳喳的小家伙的声音越来越远…………

　　“佑赫大人。”在他们刚才喝茶的茶桌前，坐着一人。
　　“…………正赫先生。”佑赫回身一笑，看来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是已经看的很清楚。他虽叫自己一声大人，实际却比自己足足高出两位，带刀先生，从五位下，在皇宫中都可以带刀行走。全寮里惟有雅乐头——自己的父亲，才有权管他。而他对自己的尊重一是因为这个地方毕竟是由他来主管，带刀先生只能算是护卫。二也是因为大纳言大人与他们关系密切，不看僧面看佛面。但昨日，可是在七炫的面前给狠狠的驳了面子，想必不会轻易的放手。

　　“大人，是我失职，未能尽到保护大人的职责。”正赫先是施礼认错。
　　“正赫先生言重了。”佑赫眯眼打量着眼前这人，不知他下步打算做什么。
　　“我想明日我就清理寮外环境，不让贼人有可乘之机。”正赫的眼中波澜不兴，看不出一丝情绪。
　　“正赫先生的意思是…………砍了那树？”
　　“………………”
　　佑赫从地上捡起被胜浩踢掉的帽子，看了看手上的伤，笑笑，幽幽的开口：“大纳言大人每年都要在那棵樱树下饮酒赏樱…………如果今年突然没有了，大纳言大人…也许要伤心呢。”
　　“…………是……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