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云丛雪

4、罪域（四）

　　瀚江人民医院的地下停尸房里，除去白布下的僵尸就是冰柜，没有一丝生气，让人一进去头发就会竖起来，一种阴寒、恐怖的感觉深深地渗透到每个人的骨子里。

　　深灰色的墙壁，一张一张躺着尸体的床，福尔马林刺鼻的味道，这种仿佛不属于人间的气息的空气充满死亡的窒息感。

　　作为刑侦人员平时接触尸体不在少数，对这样的环境并不陌生，可是自从接触张利医生的案件，特别是看到张利诊室前的那段视频，不知怎么每个人都有异样的恐惧感。

　　特别是李婷婷，看着白布单覆盖着的一具具尸体，想起视频里的暗影，身体不由微微有些颤抖，每个汗毛孔里都嗖嗖冒着冷气。

　　一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瘦高个中年看尸人领着几名侦查员向靠近里面的停尸床走去。

　　借着昏暗的白炽灯光，几人看到紧里面一张床上的白布单铺在床上，床上并没有尸体。

　　中年男人向周围床铺看了看，又急忙跑到门口处一张桌子旁，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票据翻看着，最后拿出写着“吴新”名字的一张单据。

　　他对照单据上的床号，并没有错，就是这张床铺，只是吴新尸体已经不见。

　　中年人拿着所有单据挨个床铺对照查验，也没有错，只有这个床铺少了吴新的尸体。

　　高豫南轻轻拍了拍有些不安的中年男人，安慰道：“没事，我们会把他找回来”

　　几人走到太平间出口时，一件挂在墙壁上的土黄色帆布雨衣引起几人的注意。

　　因为经过特别处理的图片上的衣服就是这样的款式，高豫南指着那件雨衣问看尸人：“这件雨衣是你的？”

　　看尸人茫然点头说：“是的，上几天下雨时穿过来的，一直挂在这里。”

　　“你想一想，前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你有没有穿这件雨衣呢？”

　　中年男人肯定地摇着头说：“没有，当时我和另一个同事正在往太平间运另一具尸体，因为这太平间的门和住院处走廊是相通的，也不需要穿雨衣。”

　　李婷婷接过话问：“当时你们进入太平间是几点，这件雨衣在不在？”

　　“这个…，我们好像在住院处耽搁了一会，来到太平间大概是五点多…，五点半左右，我们整理一下尸体就回家了，我就是穿这件雨衣回家的。”

　　高豫南仔细打量着这个瘦高中年人，盯着他有些混浊的眼睛继续问：“你们每天都进入太平间吗？来这里有没有查验过尸体呢？”

　　“这个…，因为进入太平间的尸体都有票据和床号的，里面存放的尸体并不是每天都查验。”

　　“所以，你并不敢肯定这具尸体是什么时间丢失的？那么这具尸体是什么时间存放到这里的你应该知道吧？”

　　看尸人看了一眼手里的存尸票据说：“这月九号中午，不知什么原因家属一直没有处理这具尸体。”

　　李婷婷拿过记录本让看尸人签了字，高豫南则拿起那件雨衣对看尸体人说：“这件雨衣我们借用一下，用完给你拿回来。”

　　几人走出太平间，顺着连通医院楼道的斜坡过道向医院里走去。

　　吴为回头看了一眼太平间有些森冷的黑色门板，低声对高思说：“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个看尸人走路姿势有些熟悉。”

　　李婷婷脸色惨白，立刻想到监控里的那个影子，急忙往高思身边靠了靠说道：“难道，难道是它？”

　　高豫南停下脚步想起看尸人瘦高的身体、没有生气的脸，以及混浊的眼睛，立刻说道：“快，我们快回去，也许看尸人才是我们要找的吴新。”

　　也许是为了壮胆，吴为和陈卫东立刻拔出配枪，当先向太平间一步步走去。

　　高豫南和李婷婷，也拔出自己的配枪，案件太过诡异，这几天高豫南特意要求几人佩戴装备以预防不测。

　　吴为和侦查员陈卫东端着枪慢慢向太平间靠近，太平间三个阴森白色大字越来越清晰。

　　和他们刚才来时一样，太平间的门是关着的，这时外面上了一把锁，说明看尸体的人已经离开太平间。

　　奇怪的是几人离开太平间时间不长，走出的距离也只有百米，看尸人如果离开，势必会和几人走一个楼道，不可能看不见。

　　几人停在太平间门前，看着那把老式黑色门锁犹豫着，突然李婷婷指着一边的楼道窗户说：“快看，这里！”

　　太平间门前的楼道一边是朝向医院的内院，另一边则是医院楼房墙体，看尸体的人锁门后，也只有从这窗户跳到院内。

　　高豫南当先跳出钢窗口，其他人也随着跳到院子里。医院的内院很大，院里停了很多车辆，另一边是过道、树木和花坛。

　　太平间靠院内的一面有一扇大铁门，显然是供车辆进出太平间用的，这道铁门也上了锁。

　　几人转了半天，也没有看到看尸人的影子，不得不从另一边楼道重新走入医院楼里。

　　找了半天，几人才找到医院后勤部负责人李迎宾，他中等身材、微胖，此时正在办公室里训斥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见高豫南几人走进来，他忙向两个保安摆了一下手，这才热情地接待高豫南几人。

　　高豫南拿出警官证，向李迎宾说明来意。

　　李迎宾伸出手和几人握手寒暄了几句话，急忙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老殷，你在哪？”

　　“李主任，家里出了一点事，我还在家里。”

　　“当班时间，你怎么可以不在岗？”

　　“不是，李主任，你听我说。今天家里出了点事没有及时去医院当班，我马上就过去。”

　　李迎宾放下手机，介绍道：“老殷全名殷世航，在医院看尸体已有五六年时间，由于他平时懂一些迷信方面的事，所以也为出殡的人做一些法事。”

　　他看着几个民警又介绍道：“武义臣来医院也有一年时间，是殷世航介绍来的。原来夜间太平间只有他一个看尸工，后来医院规模扩大，尸体逐渐增多，医院才又招了一个人。”

　　高豫南谨慎地问：“殷世航没来，太平间里没有人当班吗？”

　　李迎宾摇头：“老殷本来应该是五点接班，今天由于家里有事耽误了一会，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到，太平间里肯定没有人。

　　李迎宾看到几个警察脸色不对，意识到太平间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立刻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高思不便把刚才几人经历的事说出来，他摇头说：“我们只是调查一下一个叫吴新的死者，因为他和张利医生的死有些牵连。”

　　李迎宾听到吴新的名字愣了一下，然后说：“我听说过这个人，由于得了不治之症，所以放弃治疗甘愿捐赠了心脏。他的女人这几天每天都到医院来闹事，我刚才还为这事训斥了保安队长。”

　　吴为脸现不悦地问：“你知道他为什么来闹事吗？”

　　李迎宾谨慎地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只管后勤这块，对医院的其它事知道得并不多。”

　　高豫南打过话题又问道：“最近医院的监控设备有没有出现问题呢？”

　　李迎宾立刻摇头否定道：“没有，没有！我们保安队对这个监控设备定期检查，发现问题及时维修。你们也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各大医院医闹案件有所增多，我们哪敢疏忽大意，万一出什么事，这个责任我们担不起。”

　　李婷婷接过话问：“最近医院监控里可发现过可疑人员？”

　　李迎宾沉吟半晌才说：“这个…，有时监控画面里会出现一个人影，也看不出这是一个什么人，技术人员检查后说监控并没有问题，为此我们夜间还增加了值班保安。”

　　李婷婷细心地问：“这个人影一般都是什么时候出现呢？出现过几次？”

　　“大概出现三次之多，两次都是夜间出现，只有一次天没黑就出现在门诊走廊里，好像是看病的患者。”

　　这件事高豫南几人都知道，只是另外两次夜间出现应该是新情况立刻引起侦查员注意。

　　高豫南忙问：“你们的监控视频还有保存吗？”

　　李迎宾点头说：“人影的出现都是最近几天发生的事应该不会删除，另外由于这个人影过于奇怪，保安室肯定会拷贝下来留存。”

　　“这就好，你们把拷贝下来的视频交给我们公安局处理，这种事你们还是不要说出去。”

　　李迎宾忙点头说道：“知道！我们第一时间已经嘱咐相关人员，这种事怎么会乱说呢？何况传出去对我们医院的声誉也不好，这也是医院明令禁止的。”

　　他说着话走出去，不一会时间手里拿着一个U盘交给高豫南：“这是近几天医院的监控视频。”

　　高豫南收起U盘，看了看表：“这个殷世航什么时候能到医院，我们需要进太平间里检查吴新的尸体。”

　　李迎宾拿起手机，脸上现出明显的不耐烦，他再次拨打了殷世航的电话。

　　电话里立刻传来一个沙哑的嗓音：“李主任，我已到医院正在去你办公室的路上！稍等稍等，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