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云丛雪

1、罪域（一）

　　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玻璃窗上，不时有闪电划破昏暗的天空，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

　　张医生看了看表，离下班的时间还有十分钟，此时医院里很安静，门诊走廊中已经听不到过往的行人。

　　张医生懒懒靠在椅子上，闭起眼睛想着几天来的心脏移植手术，这次手术相当成功，病人的各项生命体征都很正常，各项指标也都在正常范围。

　　最重要的是，这病人是院长亲自安排来的病人，听说是大人物的父亲。

　　自己正是看重这一点，才不遗余力寻找心脏来源，费了很多唇舌才说服那个患者家属□□了器官。

　　想到这他不禁叹了口气，这个患者家里如有足够的钱，那个病人是完全可以挽救过来的，可是……。

　　这次成功的手术，对自己对医院意义都是很重大，看来自己离副院长的位置更近了，他禁不住往椅背上靠了靠。

　　咚，咚，几声敲门的声音把张医生拉回到现实中。他不情愿地正了一下身体，漫不经心地说:“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高瘦的男人，身上穿着黄帆布雨衣，带着口罩。

　　灰暗的眼睛，苍白的脸，典型的重病号，只是没有看到有家属陪伴。

　　张医生没有多想，接过病人的专家门诊手册看了一眼，然后不经意地问:“姓名？”

　　患者用有些空洞的声音回答： “吴心。

　　张医生愣了一下，让病人坐下，拉过病人的手去探查病人的脉搏。

　　病人的手有些冰冷，也没有探查到脉搏，张医生急忙收回手，他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看，今天快到下班时间了，要不你明天过来好好检查一下。”

　　张医生费了很大的劲，才说完这些话。

　　病人走后，张医生没有等下班的铃声，就急急收拾了一下桌子上有些凌乱的资料走出门诊室。

　　他没有去医院的地下车库取自己的车，走出医院顺手打了一辆的士，把目的小区告诉司机师傅然后仰躺在座椅的靠背上舒了一口气。

　　自从学医以来，张医生不知解剖过多少具尸体也多次经历过手术中死去的人，但是今天是他第一次产生恐惧感。

　　张医生闭着眼睛想，也许是自己太累了真想歇一歇，可是医院的专家门诊号天天爆满他想歇一歇也是不可能的事，何况自己正处在提职的关键期。

　　他无奈地暗自感叹：“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由不得自己去掌握，就像那个捐献器官的人一样。”

　　不知怎么他又想起那个捐献器官的病人，接着那个门诊病人的面容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也许是对捐献器官的人心存愧疚，也许是自己心里留下了自责的阴影，不管怎样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看一下心理医生。

　　第二天，在瀚江市电视台的午间新闻里，播出这样一则的讣告:“昨晚，市第一人民医院心血管外科主任医师、著名心脏病专家张利因内部器官出血在家中去世，终年四十六岁。

　　市公安局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案情分析会在紧张地进行着。

　　老局长韩冰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脸色凝重、阴沉，他猛吸一口烟把剩下的半截烟掐在烟灰缸里。

　　刑侦队长高思看了一眼老局长，然后翻开面前的小本开始介绍案情。

　　死者张利，46岁，本市第一人民医院心血管外科主任医师。

　　死亡时间2012年6月14日晚11点到15日凌晨3点之间，经法医解剖检验为心脏等器官出血。

　　现场勘验张利死在自己床上，屋门反锁，窗门完好，没有撬盗和打斗痕迹。

　　由于张医生第二天上午有个预约手术，早晨没有上班，电话无人接听。

　　医院派人赶到他家中见屋门反锁半天叫不开门，屋里有手机铃声却没人接听，去的人感觉不对才选择报警。

　　派出所民警打开门时发现张医生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侦查员吴为打开面前的小本子接着介绍道：

　　张医生的家离医院并不远，过两个街区就是他所住的尊华小区。

　　小区是新建的，位于市中心偏西，附近有小学、中学是典型的学区房，可以说能买起这里房子的人非富即贵。

　　张医生的儿子在国外留学，他的妻子为看儿子也去了国外，此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吴为合上笔记本：“我们调取了医院的监控，发现张利医生六月十四日下午四点四十八分离开办公室，之前的几分钟他接待了一个奇怪的患者。”

　　局长韩冰听了吴为的介绍抬起头问：“什么奇怪？”

　　吴为脸上表情变了变：“是的，因为监控里只能看到那人的虚影，很模糊。”

　　吴为说完话，没等局长说话直接打开了会议室视频装置，挂在墙壁的大荧屏上出现了医院门诊楼道的场景。

　　计时器时间回放到六月十四日下午四点四十分，门诊门前很安静没有其他行人走动。

　　吴为介绍道：“由于昨天下午下雨，又接近下班时间，那时门诊里没有其他患者。”

　　计时器时间四点四十四，荧幕上出现一个虚影从门诊楼道另一边走过来，停在专家门诊前敲敲门进入门诊。

　　四点四十七分，虚影走出门诊消失在走廊尽头。

　　会议室里很静，沉闷的空气伴随着烟草气味弥漫在会议室里让人感到窒息。

　　吴为关闭监控，转过头继续说道：“我们查看了医院其它场所的监控，奇怪的是这个虚影并没有出现，也只有门诊走廊里录下了此人的影子。”

　　韩冰阴沉着脸问道：“你们有没有查看监控头，是不是当时监控头出现故障了呢？”

　　刑警 队长高豫南接过话：“我当时也是这样想，所以安排技术员对门诊走廊的监控进行了检查，确定没有发现问题，张利医生走出门诊时的录像也很清晰。”

　　在场的老侦查员们接触死人已经习以为常，如此诡异的场景还是第一次发生，这让在场之人心里感到忐忑不安。

　　吴为继续说道：“我们查看了张医生接诊记录，昨天最后一名患者叫吴心，年龄五十二岁。”

　　韩冰犹豫着说：“让技术员处理这段视频，调查这位就诊患者的详细情况！”

　　高豫南很认真地说：“我已让技术处的小刘处理过那段视频，监控中的影子只是患者身上的雨衣和口罩别的看不出有什么。”

　　他说完话把几张洗印好的照片递给局长寒冰。

　　韩冰拿起一张照片，立刻被图片里的影子惊住，冷峻的面容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一连看了几张照片，这才一脸茫然地抬起头说：“照片和监控资料暂时封存，我要把这种情况向上级部门做一下汇报，这种事还是请上级派专家来解读！”

　　高豫南又递给他几张照片，这些照片是张利医生走出门诊和在医院大门外打车时的照片，从相片看张利行色匆匆，神情显得很紧张。

　　会议室里死一般沉寂，在场所有侦查员都是一脸茫然地把目光投向老局长寒冰。

　　韩冰点了一支烟，沉思着说：“很显然，张利医生受到了惊吓后匆匆离开医院，至于他的死亡原因，还需要法医解剖尸体后进一步确认。”

　　高豫南做了总结发言：“张利的死很可能和最后那位患者的出现有关，但具体死亡原因还需要进一步确认。下一步我们要在市内寻找这位叫吴心的患者，虽然他留下的视频很模糊，但我们可以通过他留下的姓名和年龄找到他。”

　　女侦查员李婷婷低声嘀咕道：“只有姓名、年龄，连个身份信息都没留下这让我们怎么找啊？”

　　高豫南瞪了她一眼，沉着脸说：“找不到也得找，这是一个关键人物，虚影是犯罪分子利用某种手段制造出来的，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谋杀。”

　　李婷婷听高豫南的解释立刻来了精神：“真的？”

　　高豫南虎着脸说：“我们作为刑侦人员，千万不能被犯罪分子所设置的假象所迷惑，什么年代了这种装神弄鬼的游戏你也信。”

　　韩冰欣赏地看着高豫南，他用和缓的语气补充道：“高队长说的没错，作为刑侦人员千万得擦亮眼睛，绝不能被犯罪分子的狡猾伎俩所迷惑。今天的事不许对外传播，我们的保密条例大家是知道的。好了，大家分头行动吧！”

　　高豫南虽然嘴里说的很平静，但自己心里也多少有些疑惑，主要是那个患者的视频太过诡异以前他甚至听都没有听说过。

　　韩冰阴沉着脸匆匆走出会议室，这起案件确实令人匪夷所思，他必须把案件情况向省厅汇报，他们正在关注此事。

　　他相信上级部门肯定能对视频做出合理解释。回到办公室，他直接拨通了省公安厅主管刑事侦查的副厅长李立的电话，没等韩冰说话，那边就传来瓮声瓮气的问话声：“老韩，张利医生的案件有眉目了，这可是省厅督办的案件你们丝毫不能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