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醉欲眠卿且去》三灭相

30、橘、江

　　橘南承认，他第一次见到江北栀时，就被江北栀深深地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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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橘南是个男孩子，却长了一张极具女性特点的脸，小瘦脸，削尖的下巴，又白又细的皮肤，细细的黑眉毛，眼睛大大，眼尾上扬，一口小白牙，永远不苟言笑。

　　就因为这个该死的“相貌”，橘南经常被班里的男生们嗤笑。

　　在学校，他都不敢在人少的时候，去厕所。

　　因为，这是“危险的前兆”。

　　这种时候，总是会有一堆串通好了的人，堵在里面等着他。

　　只等他进去，然后推搡着问他：“美女，怎么来男厕所玩啊？”

　　如果他不理他们，径直走过去，他们就会像一堵高大的围墙，把他圈在中间，像足球一样踢来踢去，甚至，还会有人拿擦厕所的拖把，顶他的后腰，让他带着一身骚臭味回教室，受人掩鼻冷眼。

　　倒是班里的女孩子，一直对他很好。

　　等他被人欺负完了，脏兮兮、臭烘烘地回到教室，蔫儿吧唧地趴在桌子上发呆，有几个女孩子总是会拿着湿巾偷偷递给他，还说要和他一起去办公室找老师告状，还叫他不要害怕，说什么“坏人自有坏人磨”。

　　橘南很感激她们，每次都会很真诚地说“谢谢”，她们总会很惋惜地捋捋他打结的头发梢儿，还会给他喝干的水杯冲洗干净，然后，接上新的热水。

　　橘南并不知道这些女孩子们都是谁，班上的女生占了一半，男生也占了一半，橘南只知道自己也在里面，但是别人都谁是谁，他并不能一个一个地对得上脸。

　　在他的脑海里，飘着很多人的名字，但是名字主人的模样儿却都是模糊的，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橘南不敢和人对视，更不敢看一个人的脸太久，他每次都是飞快地扫一眼而已，为的也不是看清什么并记住什么，为的仅仅是满足那个昂贵费力的“礼貌”。

　　女孩子们和声和气的安慰声和嘘寒问暖声背后，橘南总会听见男生们冷嘲热讽的冷笑。

　　“别管他们，你和我们一起玩！”

　　女生们道。

　　“嗯嗯。”

　　橘南小声应道，他不想让那些男生听见他对女生们的赞同。

　　一次，下学，他突然有了非常那个明确的“口腹之欲”，他非常非常想吃校门口卖的炸鸡柳。

　　橘南打算拿从妈妈钱包偷出来的五元钱，去买。

　　买炸鸡柳的是一个憨态可掬的老阿姨，小小的个子，圆圆的像是一块用棕红色棋盘格油纸包起来的“马克龙蛋糕”。

　　见他来买，总是会多给他放三毛钱的，她不会多说什么，用夹子夹着那三毛钱的鸡柳，往下抖油的时候，多抖几下，然后朝他可爱地挤挤眼睛，橘南就知道了。

　　他知道，鸡柳阿姨也是在安慰他。

　　因为那几个喜欢找他事的男生，总是在不远处等着他，一天只要不欺负他几下，仿佛就少了很多乐趣。

　　橘南捧着鸡柳，里面插着两根长长的竹签。

　　他朝相反的地方走。

　　那几个男生看见他动了，赶紧跟了上来，路过鸡柳阿姨的小摊子，总是会装作不是故意所为地，碰倒什么东西。

　　今天，他们碰倒了鸡柳阿姨撒孜然粉的调料瓶。

　　调料瓶嘀哩咕噜从人行道滚到了马路边上。

　　鸡柳阿姨一惊，“哎呦”一声。

　　惊扰了不少人回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几个男生见状，忙合上手，装模作样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在所有人没有看到什么有意思的热闹，讪讪地转回脑袋时，他们就瞬间黑下脸来，去追逐渐走远的橘南。

　　“喂——！！”

　　橘南站在旧小区的楼下，领头的那个棕黑皮肤的家伙扯着嗓子喊他。

　　橘南站住脚步。

　　那家伙笑着道：“买了好吃的不给同学吃，算什么好人？”

　　橘南紧紧眉，觉得不可理喻，不想理会他，抬手去开那扇锈迹斑斑的单元门，却发现怎么也拽不开。

　　那家伙哼哼一笑，眼色了一下身边的小伙伴，把橘南再次围了起来。

　　橘南拽着那扇锈得掉渣的门，手心不受控制地出汗。

　　旧小区从来不关这扇门的，因为锁头坏了，关也关不上。

　　橘南也从来没带过这扇门的钥匙。

　　他和妈妈搬过来的时候，这把钥匙就挂在进门玄关的架子上，他看了好几遍，从来没有往自己的钥匙扣上挂过。

　　橘南突然无比的后悔。

　　“给我尝尝。”那家伙笑嘻嘻地，把手往橘南怀里的鸡柳里抓。

　　橘南厌恶他，不想和他吃，臭着脸躲开，用肩膀怼他，不想和他靠近。

　　那家伙被推得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其实那家伙人高马大，橘南根本不能把他怎么样，但，他还是虚张声势地装作被猛烈攻击过的样子，捂着自己被碰过的地方，一脸“惊恐”地看着橘南。

　　“啊，你竟然敢推我？我怎么你了？”

　　“就是啊，你怎么这样啊？我们好好和你说话，你怎么这么有攻击性啊？”他的小跟班们跟着起哄。

　　橘南不想回话，更不想反驳。

　　那家伙抬起手，就开始拧他的腮帮子，把他的雪白的牙齿咧了出来，嘿嘿的笑着。

　　“真不知道你妈怎么把你生的，生得真好看，怎么不当个女的去。”他道。

　　橘南最烦被人这么说，一巴掌就呼啦过去，没扇着，但指甲还是刮到了那家伙的眼睛，刮了一指肚的水。

　　“操！！”那家伙猛地捂上眼，吃痛。

　　几个小跟班赶紧把他摁在了单元门上，控制住。

　　“妈的，真疼！”

　　那家伙揉了揉眼睛，逐渐缓了过来。

　　“你是活腻歪了是吧？”

　　那家伙薅着橘南后脑勺的头发，把他的脸狠狠地摁在单元门的锈迹上。

　　这个小区租金极其的便宜，多是白天不在家的小白领在住，没有监控，没有保安，连公共垃圾桶里臭烘烘的垃圾，也是被住客投诉了十几遍后，才会有垃圾车慢悠悠地过来清理。

　　橘南扑腾着。

　　围着他的人太多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扑腾比较有利，他现在只期望单元门能被自己扑腾开，他好飞奔上楼。

　　“你怎么不哭一个给我们看看？”

　　那家伙扯着嘴，凑近橘南道，眼睛瞪的老大。

　　橘南拧着自己脸上的肉，躲他的目光。

　　他才不会哭。

　　那家伙手上用力，摁着他的脑袋，要把他藏起来的脸，拧出来。

　　突然，门一下子从里面打开了。

　　橘南差点一下扑空到地上，被一个坚实的胸口接住了。

　　“你们在干吗？”

　　那个胸口的声音淡淡地道。

　　“管你屁事啊。”

　　淡淡的声音又道：“嗷，这不是申婀吗？久仰大名。”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棕黑色的男孩像是被搬出了黑历史，脸差点没当场绿了。

　　淡淡声音的主人把那几个人挤到单元门外，挡在橘南身前，道：“我知道多了去了。”

　　说着，退后一步，把单元门锁上了。

　　又道：“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