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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打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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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过耳后的呼吸像蝴蝶翅膀似的扑在心上。赵依婧抬眸与他对望,在那人眼睛里清楚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风比蜜甜。却在这时听见一位老人的笑声。二人侧目,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靠着自家老伴的肩,握着手机正对他们招手:“哎呀呀,一不小心就拍下来了。你们是模特还是演员?这张照片拍得好,我传给你们吧。”
赵依婧似没想到,与周峋对视一眼,微笑着朝两位老人走了过去。
老奶奶也笑着把照片拿给他们看。此刻天空洁白如雪霜,无数木质风铃在背景中随风而动,滚滚翻转,仿佛要把许愿人的心声带到这世间的每个角落。而充满故事性的树前,年轻的爱侣共吻海风美景。嘴唇轻贴,呼吸相融。他们只留下了侧影,但仍能看出,女人那一双含着热切爱意的眼睛,似灼灼火焰般,明媚动人。
照片捕捉到了最真实的瞬间,拍得十分唯美。赵依婧不太好意思,老奶奶却看得直笑:“年轻真好啊,总有这样多的热情。来,姑娘,你加我,我把照片给你。”
“嗯,谢谢奶奶。”赵依婧拿出手机,又看了老奶奶一眼,“奶奶,您也很年轻,精神着呢。”
“那可不。”老奶奶很骄傲,“我和我老伴环游世界好多年啦,别人是越旅游越疲惫,我俩正好反着来。”
“没跟孩子一起吗。”周峋淡淡地问。
老奶奶摇头笑着:“我俩丁克,没要孩子。一开始所有人都不看好,结果一转眼,一辈子就过来了。”
闻言,周峋也轻轻笑了起来,“奶奶,您的思想很不错。”
“你也很不错。”照片传完了,老奶奶挽起了身旁老伴的手,虽满头银丝,脸上的皱纹挂满岁月印痕,可那一瞬间,赵依婧看着她,仍然感觉她像一个刚刚坠入爱河的少女,与她的爱人相依相伴,满心满眼都是满足与幸福。老奶奶说:“年轻人,我祝你们也能像我们这样,相亲相爱,白头偕老。这张照片就算送你们的结婚礼物了。”
不知为何,赵依婧忽然想落泪。等她回过神来,她的鼻尖已经泛酸,有些红了。
两位老人走远,周峋笑着揉揉她的发,将她抱进怀里,轻柔呵护。
“千万别哭。”周峋说,“你再哭,我又得把你带回房间哄你了。”
“……还敢威胁我。”赵依婧带着鼻音打了他一下。
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海岛迎来了最为热闹的傍晚。无数游客聚集在沙滩上,沙滩有专门的表演团队,放着巨大的音乐,人们笑着闹着围绕着海滩跳草裙舞和华尔兹。有人喝酒,有人烤串,有人游泳,有人朝着大海直抒胸臆地呐喊。他们在海边赏尽了自然风光,杨易忽然说饿了,想回酒店吃东西。于是一群人又慢悠悠地朝酒店的方向走。
晨光微熹,海边落日极美。赵依婧走出一段路又悄然回头,只觉天边余晖浓得像血。
到了酒店,赵依婧吃了些甜点,又换了套衣服。她躺在床上玩手机,安静注视着今日拍的那张照片。周峋跟她打个招呼,说要去杨易房间拿点东西,赵依婧看看他,点了点头。
杨易的房间在楼下,和小七阿龙他们挨着。周峋敲门,里头未开。他叼上一根香烟,给杨易拨去电话,片刻,门开了,周峋推门而入,一股浓烈的气味使他微微蹙眉。
房中堪称乌烟瘴气。烟味酒味和某种不知名的甜香纠缠在一起,有种颓靡的诱惑,分外刺鼻。周峋看向床上那人,此刻正快活似神仙,不知山中日月,一脸欲死方休的表情。方才开门的那名女子衣衫不整,而床上的两名也正露着勾人身躯,如蛇一般地缠绕在光溜溜的杨易身上。
周峋瞅着他,也不着急,走到桌旁坐下,拿出银色的打火机悠然点烟。三个女人倒像习惯一般,并不停止。直到杨易笑了起来,挥挥手叫她们离去,她们这才快速地穿上了衣服,坦然起身。
周峋望向桌上的烟灰缸,里头满满当当,尽是雪白烟蒂。他随意地抽出一根,放于鼻下轻闻,又将漆黑的目光投向杨易。
杨易倒是了然,不疾不徐地把裤子穿上,没穿上衣,就这么靠着床,望着周峋嘿嘿地笑:“小七阿龙抽的,我没碰。”
“你最好没碰。”周峋把烟蒂按进烟灰缸里,嗓音冷淡,“你如果有脑子,最近就该收敛点。”
“不至于,就叫了几个女人而已。”杨易笑了笑,表情平和,“我好久没碰女人了,总不能憋死。我又不像你,桃花运不断,还有个那么漂亮的小白兔死缠烂打。”
“你才回来多久,就忍不住了?”周峋也笑,眸光依然含着冷意,“看来漂泊两年,你苦还是没有吃够。”
闻言,杨易咬了下嘴唇,目光倏然沉寂下来,变得严肃:“老子两年前损失惨重,钱也造得差不多了。再不搞趟生意,凭你的酒吧和小婕的那点场子,怎么够养手底下那帮人?”
周峋眼神不明:“你想亲自去?”
“不敢,怕了。”杨易也咬上根烟,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叫许磊去。这小子这几年表现不错,我想给他个立功的机会。他要是成功了,老子的日子也能过得舒服点。”
“我们手里有一批国外的货。”周峋压低嗓音,说:“货不多,但纯度高。因为上面打得严,一直没动。你实在想赚钱,可以用它们。”
杨易眯起了眼睛:“你试过没有?”
周峋盯着他瞧,瞳孔蕴藏一丝危险的诡谲,“用别人试过。”
杨易精神了,顿时把衬衫也找来穿起,速速坐到床边,一双眼闪烁着贪婪的红光,“要是能保证纯度,咱再加点石灰之类的,就算货不多,这个利润该有吧?”
杨易迫不及待地比出一个数字。周峋瞥过,轻吐烟圈,淡淡说:“绰绰有余。”
杨易血液沸腾起来,可想到之前的事,他仍然心有余悸:“老子什么都不怕,就怕身边还有叛徒。这些年,那些警察源源不断,杀都杀不完。除了叶赋,还有上回把我逼得逃亡的那个混蛋,我都不知道我手底下还有没有线人和条子。”
“你走后两年,该排查的我都排查过了。”周峋撑在桌上,偏头看着他,“有些人来路不明,哪怕有一丝嫌疑,我都让许磊亲手处理了。为了保住场子,我还放了许多假消息出去。我想那些警察早已疲于应对,对一些线人可能也不再信任了。”
“妈的,咱们跟条子这样斗智斗勇,身边能信赖的人也越来越少。他们是没成功,那老子也捞不到多少油水啊。现在除了你跟小婕,我他妈是谁都不放心。”
周峋笑出声,道:“没那么严重。你想安排谁去就安排谁去,出了事,大不了我给你兜底。”
“你兜得够多了,老子就想安安生生做成一回生意,怎么就那么难。”杨易骂了句脏话。
烟抽完了,周峋轻轻按熄,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阿峋,你可别碰那玩意儿。”杨易突然说,“我,你,还有小婕。我们三个是一家人,这辈子得永远在一起。我不会碰,你和小婕也别碰。等生意做成了,我们一起走,叫那些警察统统见鬼去。”
周峋垂眸一笑,说:“放心,我不会的。”
闲聊完了,周峋和杨易一同离开房间,约了林婕许磊等人去了楼上机麻室打麻将。周峋先去接赵依婧,等二人进了房间,林婕已经手痒得不行,和杨易许磊几个搓上一圈了。
杨易一见到赵依婧眼珠便亮了:“哟,小美女,快坐下。会不会打,咱们来一局?”
赵依婧诚实回答:“会打,但是不精,还是算了。”
林婕仔细理牌,丢出一张,说:“四条。不精没关系,周峋很精,让他教你呗。”
周峋看眼赵依婧,轻声问:“想玩吗。”
赵依婧犹豫了一下,说:“那试试吧。”
“行,你输了算我的。”周峋说。
“哟哟哟,这恩爱秀的。”杨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来,小美女,赶紧坐下。”
小七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了赵依婧。牌局开始,赵依婧顺着小七的牌慢慢整理,周峋坐在一旁,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林婕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视一圈,扬起嘴角玩笑道:“我记得你只会摸乌龟的,之前还是周峋手把手地教你。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搬救兵。”
赵依婧也笑,说:“不用。反正输了算他的。一筒。”
杨易丢了张牌,赵依婧忽然拿过,低声道:“碰。”
“哎哎哎?”杨易吃惊地望着她,“你这叫不精?藏得够深啊你。”
赵依婧头也不抬,摸了张牌排列着,说:“运气好而已。”
周峋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眸底不由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狡猾的小狐狸将自己尖锐的爪牙埋得太久,这会儿终于有了展示之机。她出牌干净利落,且算牌极快,有时候大牌出不了,小牌她也拦。杨易被她断了几次清一色,总算目瞪口呆:“小美女,你这就不对了啊。你这样我们很难做朋友的。”
赵依婧笑得温和:“积少成多嘛。你们太会打了,我只能小和几把,能赢一点是一点。”
“阿峋,快管管你家小白兔。”杨易看向周峋,眼神暧昧,“你瞧,你同意和她交往后,她就蹬鼻子上脸了。”
“嗯。”周峋表示认同,笑笑道:“晚上回去管教她。”
赵依婧瞪他一眼,耳垂漾起微红。
她不想搭理他,只小声地说:“我渴了,帮我倒杯水。”
周峋眼中的笑意加深,到底还是慵懒地站了起来,很快,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了女人手边,赵依婧抬眸看看他,说:“手不空。”
周峋搂过她的肩膀,手臂伸长,从女人侧边环绕过去,将杯子轻轻喂到了她的嘴边。
赵依婧乖巧地喝了一口。林婕望着他俩,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牌已经丢错了。
杨易酸得牙都倒了,啧啧摇头:“完蛋了。阿峋居然被一只小白兔给拿捏住了。这叫什么,风水轮流转吗?”
“近墨者黑吧。”林婕看眼周峋,说:“整天跟这种人混在一起,学也该学坏了。”
周峋勾唇笑:“你想说自己也是这样的?”
“我跟你可不同。”
林婕再度失手,忽然叫嚷起来:“换人换人。再输下去,我的心态就要崩了。”
“你的心态就没好过。”周峋说,“牌品太差,你得好好反省一下。”
赵依婧对打牌没瘾,赢了输了都无所谓,反正只是玩玩。她微微起身,对周峋说:“你来吧。我再打,他们就有意见了。”
“是他们的问题,输不起。”
周峋笑着坐下来,赵依婧正要转身,忽然手腕被捉住。她一愣,刚要侧头,周峋却手上使力,一把将人拽了过来。
赵依婧坐到他的腿上,眼睛眨一眨。周峋伸出双手理牌,把人自然又亲昵地圈进怀里。身体的热度源源不断地透过衬衫贴进肌肤,而男人英俊的面容近在眼前。赵依婧心跳猛然加快。她低低望着他的眼睫和他的嘴唇,情难自控地记起了昨夜那些疯狂的画面,脸颊乃至脖颈顷刻红透,身上仿佛冒起了热气,到了不容忽视,叫人一眼便能看透的地步。
二人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连一丝丝细微的反应也隐藏不了。赵依婧真想把胸腔内的心脏死死压住,可它跳得如此鲜活有力,声声分明。周峋近距离地看她,似乎早已将她的心事了然,轻轻笑着,“别怕,我们一起打。赢了钱再去逛超市,好不好?”
温柔宠溺的嗓音,听得周围一圈人都要晕倒了。
林婕第一个表示不干:“你俩一起打不是要我输个底朝天?那可不行。”
“反对无效。”周峋丢出一张牌,摸出一根香烟。他又看看赵依婧通红的小脸,忍不住掐了一把,低声道:“帮我点下烟。”
“你少抽点。”赵依婧睨他须臾,这才缓缓拿过打火机,啪嗒一声清脆弹开。
“听你的,今天最后一根。”
周峋吸了口烟,又打了一轮,赢了几把。他对输赢并不执着,和他这个人一样,看着只在游戏人间。机器转了几圈,轰轰码好牌后,周峋对赵依婧说:“这把你来,我帮你看牌。”
“你打得比我好,还是你来吧。”赵依婧小声说。
周峋轻笑,“没关系,随你怎么打。他们都是笨蛋,不必心慈手软。”
“喂。”林婕的脸黑了下来,“再这么过分我要骂人了啊。”
杨易也悠悠地望着二人,牌扔得掷地有声,十分响亮,“得,一个阿峋就是赌博高手,再加一个深藏不露的小白兔。你们夫妻二人混合双打,今儿就没打算给我们一条活路是吧?还故意在我们面前秀恩爱,想嫉妒死我是不是?”
赵依婧的脸又红了一瞬,周峋笑着挠挠她的下巴,又掸了下烟灰,说:“别理他。尽管赢。”
男人的手指碰到她,从肌肤上划过,感觉又酥又麻。赵依婧呼吸急促了一下,立刻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周峋低头看了看她,“怎么了?”
“没事,你看牌。”
周峋笑了笑,握着她发烫的手跟她一起理牌,赵依婧三心二意,早已看不清其中套路,全凭着周峋力挽狂澜,好歹没输。
这一次,连赵依婧都对他的牌技叹为观止:“周峋,你有这技术,都不用当老板了,直接打牌说不定都能家财万贯。”
林婕忍俊不禁,说:“打牌也要看运气的,哪能把把都赢。”
“对。”周峋看着赵依婧,说:“今晚运气好,可以多赢些。”
赵依婧鼓起脸颊,没接他这句话。
这局打到一半,周峋忽然站了起来,说:“小七你来,我们不打了。”
杨易瞪他:“赢了就想跑?”
周峋把烟灭掉,说:“这几日开销我请,满意了?”
“嘿,你这话说的,我真是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杨易露出个男人都懂的笑,挥挥手催促:“走吧走吧,去过二人世界,不耽误你们春宵一刻值千金了。”
赵依婧支支吾吾:“我们不是……”
“哎哟,不用不好意思。”杨易认真打牌,“都看得出来,去吧。”
周峋握紧赵依婧的手,带着她大步离开了牌室。
进了电梯,赵依婧的耳根发烫。周峋摸摸她柔软的头发,问:“累吗。”
赵依婧摇摇头,说:“不累。”
“开不开心。”
“嗯,还不错。”赵依婧微笑道,“今天应该是这么久以来,我最开心的一天。”
“因为赢钱了?”
“不是。”赵依婧说,“因为拍了一张我很喜欢的照片。”
周峋低低看她,说:“喜欢我们可以多拍一些。”
“你不是不喜欢拍照吗?”赵依婧问。
“你喜欢就好。”周峋凝视她说,“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能做。”
赵依婧微怔,心头蓦然一动。
或许恋爱之中的人便是如此。只因对方一句简单的话语,轻轻松松就可撩拨心弦,弹奏出美妙的乐章。这些年,离合悲欢看得够多,人生百态亦尽在笔下。却只在周峋面前,她永远是那个十八岁时,情窦初开的自己。
她情难自禁,朝他主动靠过去,抬起脸吻他。
周峋垂下目光,似早有所料般,握着她纤细的腰肢,在她喉间发出第一声嘤咛的时候,用力压住了她所有的呼吸。
欲望在克制和释放间来回角力,只能借助着仅存的理智才能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电梯中,他们热烈而忘情地拥吻。爱意如潮水般澎湃汹涌,抵死纠缠之后,周峋与她分开,抚弄她红润的嘴唇哑声问:“刚刚在牌室想什么呢。”
一听这话,赵依婧赶紧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又捶又打,似愠怒,似撒娇,“别逼我说出来。”
“不要害羞。”周峋亲吻她的耳垂,磁性的嗓音含着迫不及待的情欲,却仍要与她调笑缠绵一番,“你只要像昨晚那样,不停喊我的名字,不停说爱我就行。”
“……你节制一点。”赵依婧的脸红得快要爆炸了。
“阿婧,我真想把你吃进肚子里。”
狂热的情话夹着一丝微喘,只令赵依婧喉咙干涩,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周峋轻笑不已,当下便把怀中可爱透了的小女人抱起,动作轻缓,竟真像抱着一件求而不得的珍宝。
她早该知道,周峋这般聪明的人,又怎会看不透她的情念与心动。而这一晚回了房间,他竟比之前更有耐心,似乎要满足她整个青春里对他所有的遐想与思念。半醉半醒之间,赵依婧终是深刻地意识到了,原来那些情愫只能对眼前人挥洒而出,原来今日至此心中那方永远填不满的,充满了深渊和孤寂的黑洞,只有拥抱她的这双手才可将她彻底圆满。
面对人生,她曾偏执,曾遍寻不获却得不到所谓答案,因此封锁内心,绝望前行。然这一瞬她似乎懂得了什么,原来一切只在知遇,而这份知遇,只在此刻的周峋。
再无旁的言语能抚慰彼此。相爱的时日或许无多,既是如此,不如及时行乐,让过去的痛楚与伤害,只在这夜化作清风,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