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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纠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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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峋话已至此,赵依婧涌上一股无力感,心知这晚只能这样。这人惯会耍无赖,脸皮厚起来有时赛过城墙,她早已有所体会。赵依婧在他怀中冷静片刻,推开那人从盥洗台上下去。
周峋把随身携带的一些东西放到了靠窗的桌子上。烟盒,打火机,钥匙扣。赵依婧看了一眼,无话可说。周峋看出她内心所想,又替她打消顾虑:“我先洗澡,出来就睡觉。随你想睡哪头,我绝不胡来。”
赵依婧看着他,眼睛笼罩在一片水雾中,像深秋的细雨。
男人果真说话算数,进浴室前贴心地把玻璃换成了磨砂。赵依婧拿了瓶矿泉水喝着,找到遥控板打开了电视。浴室中传来水声,房中到处都是周峋留下的痕迹。他这般影响她,赵依婧只看了一会儿,就把电视关了。
周峋洗澡出来了。许是怕她别扭,没有穿酒店里的浴袍,而是穿着方才带进去的一套干净睡衣。丝质材料,颜色浅灰,却将肌肤衬得更白。
周峋用干毛巾擦着头发,身上溢出水汽,但衣服却穿得一丝不苟,连领口上的扣子都系好了,莫名泛着禁欲气息。他默默走到床的另一头坐下,打开矿泉水瓶盖仰头喝着。赵依婧看向他,他喉结微微滚动,一滴水珠从他下颌掉落,顺着脖颈流进了他的衬衫里。
赵依婧胸口微漾,也速速进了浴室。进门前,听周峋在身后道:“你手上有伤,别泡太久。”
赵依婧无声,关上了门。
原以为浴室会是一地水渍,雾气蒸腾,却未想周峋已将地板和墙壁整理得干干净净。他没有用浴缸,里面还是干燥的。空气里有沐浴乳的清香。赵依婧像被这股味道融化了一般,有些突兀地微笑起来。
在山中待了几日,难得能洗上一个舒服的淋浴。这几日的阴雨缠绵和溪水冰冷已被热腾腾的水流冲到了脑后。手上细小的伤口泡在热水里泛起微疼,赵依婧洗完出门后,只见周峋已在桌上备好了药品。见着她来,又站起身,说:“我帮你把头发吹干。”
她的长发湿润地垂在肩头,映衬着一双带有醉意的眼,显得清透而柔软。
她没有拒绝,坐到了床边,看周峋拿着吹风机到她身旁。
吹风机调到最小档,暖风柔柔,嗡嗡作响。周峋很懂照顾人,不停为她拨弄发丝,变换方向,动作细腻温柔。她的头发很快被吹得半干,发香飘出,满手柔顺。此情此景,赵依婧疲惫顿消,无法不卸下心防,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你的手法真好。”
周峋关了吹风机,认真听她说话,笑道:“小晔的头发都是我吹的。”
“辫子也是你扎的?”
“不好看吗?”
赵依婧笑着,“有进步空间。”
“我会加油。”周峋伸手摸了摸赵依婧的头发,“要干了,就这样吧。吹太干会伤发质。”
赵依婧低喃着,“你懂得太多了。”
周峋放好电吹风,走到桌子旁,拉开座椅,“阿婧,过来,我帮你上点药。”
赵依婧说,“我不需要上药。”
“阿婧。”
“我手上的伤不疼,心上的,你也治不了。”
周峋看着她,“你可以骂我,或者打我。”
赵依婧无奈一笑,瞳孔却如莲池碧波,一尘不染,“你假装受伤,我都会心疼。你说,我怎么舍得?”
周峋抬脚,想要朝她靠近。
她却移开视线,说,“我胡言乱语,你不用理会。”
不给男人解释的机会,赵依婧迅速上床,熄了灯,把被子盖到自己身上。
周峋眼底幽暗如墨,没说什么,收拾好东西,沉默地走到另外一头,轻轻躺下。
黑暗铺天盖地,而身旁人体温清新,呼吸轻盈。赵依婧背对着他,也许是酒精作祟,她的心跳声在房间内格外明显。她闭上眼,脸颊泛着一丝迷醉的潮红。
周峋一语不发,没有玩手机,亦不知是睡是醒,或者是在闭目养神。室内开着温度偏低的空调,可赵依婧浑身热得难受。而最讽刺的,是她并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因为晚上的那几杯果酒所致,还是因为旁边这个她爱慕了多年的男人。
赵依婧有些口渴,下床找了水喝。房中窗帘拉到一半,扑进来些海岸银灰色的月光,皎洁朦胧,如烟似雾。她睡不着,索性站在窗边欣赏了片刻海景月色,聆听窗外树叶摇晃的声音。然后才转过头,看向正对着月光的周峋。
她走过去,脚步像踩着松软的白云。她扬着嘴角,似有一丝趣味,弯下腰,半蹲在周峋眼前,细细地瞧着他。
真好。他睡着了。不用说话,不会做难分真假的事来伤害她,也不会属于别人,被别人触碰打量。赵依婧泛起浅笑,那笑带着一丝餍足。凝视着眼前人,她受心神蛊惑,忍不住靠近他,感受着他鼻间浅淡的呼吸,又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她慢悠悠地用指尖戳弄着周峋的睫毛,戳着戳着,身上的热度反而加剧燃烧起来。
屋内暗香漂浮,一些渴望蠢蠢欲动。周峋就在她的身边,体温只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她的大脑被那些难以稀释的酒精木然堵塞,偏偏理智分外清醒。她全身犹如过电般细密轻颤,掌心也渐渐变得黏腻,潮湿。
她知晓自己处于何种境地。这是一段充斥在她整个青春期里的热情。别人不行,唯有周峋而已。年少时,她尚不理解爱之一字所包含的意义,只从母亲那里懂得了,爱并非是圆满美好的代名词。爱也可以是嫉妒,欲念,贪婪,攀比,角逐,仇恨,丑恶。有些人一生寻爱也许不获。而有些人惊鸿一瞥,至死难忘,留下的,也不过是穷尽一世才能抚平的伤。可遇上他,赵依婧并不后悔。因为胸腔内的灼灼火焰告诉她,这一刻的冲动,便是她努力生存的意义。
平凡的血肉之躯,要如何抵挡世间最迷人的男女之情。它来得如此轻易如此简单,而今夜的酒,不过是给了她一个最好的借口。
想爱他。也想被他所爱。想被他触碰,用那双星光般的眼叫她情动。她曾经拥有过,于是这份酸痛苦楚数以万计地反噬她心。她的表情似甜蜜,似忧伤,安静地抚摸着眼前人。周峋生得好看,鼻梁高挺,与眉骨衔接的角度恰恰合适,眼睫浓密纤长。此时的他没有任何攻击性,也没有欺骗性,只如一具漂亮的玩偶般供她观赏。赵依婧越看越上瘾,止不住地亲吻他的眉眼,他的嘴唇。脑中一阵阵眩晕沉醉。
她无法控制自己。男人修长结实的身体,漆黑的发丝,还有顺着脖子向下流淌的那一滴水,于她而言皆是诱惑。她的嘴唇热切滚烫,仿佛在不知不觉间,又重回了那个夏天。
认识你那年,我有一个秘密。天知地知,我知你未知。此时此刻,我有一份热望,天知地知,我知你未知。十年前,只因她的一份眷恋,摧毁了他,而她即使赔上一生也无法弥补。想也想不明白,相思亦是无药可医。曾经问天问地问命运,一切皆是惘然,只剩下自己站在黑夜里,再也寻觅不到方向。
痛吗?痛到极致,也许就舒服了。没有爱的痛,没有痛的恨,如何畅快淋漓。如何刻骨铭心。
赵依婧的呼吸急促了。她厮磨着男人的嘴唇,裹缠着他。下一秒,周峋的双手搂住了她的脊背,逼她更近地沦陷在他的深吻里。
赵依婧的眼角溢出泪水。她感到自己的手腕被握紧了。分开时,借着泛白的月光,周峋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她脸上的表情。她的身体烫得惊人。眸中的迷离与情动还未来得及收回,因此她喘息得十分厉害。
周峋按住她的唇瓣,“你在做什么?”
赵依婧眼眶发红,“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周峋抬起她的下颌,“我答应了不会碰你,可你为什么主动?”
“那你呢?”赵依婧反问,“为什么要装睡?”
“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只想近距离地多看看你。”
“还有呢?”
“我停不下来。”赵依婧与他对望,“我该怎么办?我总是想着你和林婕。想你拥抱她的样子,亲吻她的样子,脱她衣服的样子。她一定很漂亮,你一定很多情。你会抚摸她,调戏她,事后也会抱着她好好安抚。说不定,你们还说了许多下流的情话。她会在床上不停喊着你的名字,你们不仅会在房间里,浴室里,阳台上……”
“别说了。”周峋把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似要揉进身体里,轻声呢喃,“乖,别去想这些,会犯病的。”
赵依婧胸口加快起伏,周峋觉出不对,立刻放缓了语调,像品尝奶油般轻吻她的指尖,“阿婧,慢慢呼吸。你实在生气,就咬我一口。”
赵依婧笑了笑,可泪水落成了线。和周峋重逢以来所有积累的心酸委屈撕心裂肺。周峋怕她再度应激,嘴唇贴着她的耳后,又亲又哄,心软得不知所措。
赵依婧的手指深陷进他的肌肤。她后撤些许,望着他,眼中含着病态的偏执,“周峋,我也想和你上床。”
周峋低头,轻啄着她的鼻尖,语带笑意,“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
“我同意和你在一起。”赵依婧的眼中折射出屋外如纱似的白雾。
“告诉我为什么。”
赵依婧摩挲着他的脸,嗅着他身上的体香,“我想看到你真实的一面。书上说,一个人在情欲里的样子就是最真实的。因为动情时候的反应不会骗人。周峋,我也想知道,你对我,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宝贝,你喝醉了。”
“我没有。”
周峋轻笑起来,“那书上有没有告诉你,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是假的,不可信。”
“我要试一试。”
赵依婧吻过他的唇,吻上他的侧脸,又顺着肌肤一点点往下,咬上了男人的喉结。咬得有点狠,周峋却更紧地抱住了她。
“周峋,让我试一试。”赵依婧流下泪水,“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恨我。你一次次伤害我,无非是想试探我。你想让我走,但是每次看见我这么爱你,你又会为我心动,想过来疼惜我,是不是?”
周峋低低一笑。赵依婧的痴话他听在耳里,却是想要堵住她的嘴,蒙上她的眼,仿佛如此,他便可以不用直面自己的丑陋与肮脏。他知道,他是有报应的。命运总有一天会亲自审判他。正如赵依婧所说,时间可以惩罚一个人。有些事不会在一年两年内攻击你,但一定会在十年,二十年,甚至往后余生中将你击溃到体无完肤。犹如他此刻,静静凝望着窗外月光,听着遥远处海浪拍打沙滩的声响。他竟然想着,若是能投身到这片纯净的海水中去,若是能洗净这一身的风尘过往,洗净鲜血杀戮,洗净他的自私与卑劣,他和赵依婧之间,是否又能回到美好的最初。
他也想抱着她,陪着她,疼着她,宠着她。让她不要哭,不要闹。他是爱她的,一直都是。他想让她不要难过,不要伤心,更不要为了他,生病吃药。
可如今又能对她说些什么。世间事总是荒谬,然而岔路又多。追追逃逃间,太容易错过。他曾经游戏人间以为再不在乎一切。命运却终究要叫他看清,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是要纠缠一生的。
可若是没有这份爱意,又该怎么活。岂非哪里都是地狱。哪里都是深渊。
让他放纵一回。
就这么一回。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再有。
让他溺死在这道纯洁的月光里。
没有未来,没有猜忌,没有折磨。让他的血肉,灵魂,思想,全都只属于她一个人。
“阿婧,我要怎么做才能成全你。”
他轻叹着,和她相吻至深,又缠绵着将她压在身下。床褥下陷,赵依婧披头散发,宛如孤魂野鬼。可她始终执迷不悟,双手勾着他的颈,用力咬他,直到浓郁的铁锈味渗透出来,又被她舔走。仿佛回到了原始人的状态,眼底的野性和狂热,乱人心神,似烈火般,要焚尽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轻喘道,“开灯,我要看你。”
周峋吻了吻她,“怕吗?”
“不怕。”赵依婧说,“我想这一天想了十年。周峋,你抱抱我,抱抱我好吗?”
呼吸乱了。周峋贴着她唇上的血液,低声道,“阿婧,你疯了。”
“是的,为你而疯。”赵依婧眼神痴迷,快要迫不及待。她抱他吻他,生涩探索,下手又重又凌乱,“十年前我就该这样做。周峋,你是我的,你早就该是我的……你答应过我,不会让别人看见你在床上的样子,你答应过的……”
“对不起。”他亲吻着女人的脖颈,二人的呼吸融在一处,久久不能分离。
赵依婧颤栗着,一些如梦中一般的错觉伴随着灵魂失控,让人悬于半空,好似只要有片刻失足,便要摔得粉身碎骨。
可她全不在乎。当亲吻不能满足彼此,唯有那最直接的碰触才可消解她心中万分之一的灼热和情思。
她确实疯了。
可疯得清醒,疯得痛快,亦疯得决绝。
她忽然又想大笑。是啊,是啊,原来她竟是疯了。人心如此可悲,欲壑难填。可她不留余地,只想死在周峋怀中。
如此释放的情意变态而又扭曲。好像爱不是爱,恨不是恨。快乐不是快乐,痛苦不是痛苦。可又刺激,难耐,让人惊恐不已。
赵依婧仰着头,一些低喃细微如丝。周峋又将她抱起,轻捏着她的下巴。赵依婧抵着他的额头,痴痴看他,“周峋,我痴心妄想了很久。”
周峋微微笑着,“你懂什么叫痴心妄想?”
“我懂。”赵依婧说,“因为我心口痛。”
周峋的呼吸又乱了一分,“你都在妄想什么。”
赵依婧动动嘴唇,哑声开口,“妄想,你也能像我爱你这样爱着我。”
周峋笑了,“这不是妄想。”
赵依婧听着耳边不像自己的声音,低颤着说,“还想和你在一起,以恋人的形式,永远生活下去。”
周峋碰着她的嘴唇,却并不吻上,“求之不得。”
赵依婧调整了呼吸,望着周峋的脸,手掌撑在他的胸膛,忽又露出一个无比天真的笑容,“周峋,书上没有骗我。你的心跳得和我一样快。”
“嗯。”周峋拨开她的长发,满意地看着她依赖自己,眼尾挂着将落未落的水珠,脸颊浮着动人的红晕,“这就是你想要的真实。”
“我爱你。”赵依婧说,“我爱你,周峋。”
“我知道。”
“我爱你。”
“我知道。”
“你爱我吗……嗯……”
他们交缠着拥抱,耳鬓厮磨,从未有过的亲密和柔情。周峋压着她的唇瓣,撬开她的唇齿,吮着那湿软的一处。赵依婧嘤咛,手指将他缱绻扣住。周峋像要化在女人那一声声不厌其烦的告白里。她整个人攀附在他腰上,一遍遍地说着,他便一遍遍地应着。说到最后,女人几乎是在哭着呐喊,声嘶力竭。即使理智尽失,坚持尽丧,她也依然说着我爱你,不知厌倦。
濒死般的情话灼烫人心。哪怕神明也难以抵御如此滚烫的情意。就像一团汹涌的火焰,烧得周峋不想去考虑明日。一开始听她说爱,只觉震动感慨。到了后面,那些不死不休的爱恋形成了一股澎湃的气流,汇集到他的心脏处,压迫着他,好似要将他毁灭一般。
这种感觉是爱是恨?或许爱恨之间的界限本就模糊难辨。在她喊到最浓烈时,他甚至想吞噬她,粉碎她。让她再也不敢肆无忌惮地闯入他的生命中。让她再也不敢轻易提起那些他听了便会动心的字字句句。她为何永远那般固执,为何永远丢不下对他的执念。可当吻住她的瞬间,他才突然发现,原来先疯的那个人是他。
她痴她狂,他又何尝不是。早在为她心动的刹那,他就已经疯了。
赵依婧说得没错。他每一次对她的伤害都是故意为之。故意刺痛她,故意践踏她。而看着她绝望崩溃,他就会心满意足。仿佛这样才能证明她仍是爱他的。仿佛这样,他就不会再像十年前那样被抛下。
他卑鄙龌龊,她又任性纵容。
他们就是如此。发疯地相爱着,受尽蹉跎却又画地为牢,像要永生永世地缠在一起。
“宝贝……”
世界水深火热,周峋捞着早已神志不清的她坐在腿上。他被她惹出了难得纵情的一面,眼神同她一样迷失。他抚摸她汗湿的脸颊,笑着看她,“让我告诉你,我第一次在酒吧看到你的时候,真想直接带着你离开。什么也不管,到天涯海角去。”
赵依婧受不住,眼底却隐约加深了泪光。
“你穿着漂亮的连衣裙,在商场门口等我到晚上时,我一直在外面的车里看着你。我就在那里,只是你并不知道。”
他不禁又笑,心想有些事原是这辈子也不愿说出来。可命运总会用它的方式叫你妥协屈服。那些为她而绽放出的烈烈火花,哪怕只是昙花一现,他仍至死不渝。
“你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你猜猜看?”
他一点点吻去赵依婧脸上的泪水,笑意不变,“阿婧,我希望你过得好。不给你任何承诺,不是我不想,只是我不敢再伤害你。我宁愿你离开这里,可你为什么偏不听话。”
“你来教我。”赵依婧喘息加重,仍在落泪,“你教教我,我怎么才能离开你?”
周峋亲亲她,嘴唇相碰间又微微交错,视线对视。他抓住她的手腕渐渐往下,低笑道,“我只能教你别的东西。”
不再给她反悔的机会,周峋抱着她走进了浴室。
“你啊,轻成这样,待会儿吃得消吗,嗯?”
吻着她时,男人还有心思调笑。赵依婧心神全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搂着他的肩膀,低低唤着他,“周峋……”
“今晚我任你处置。”周峋轻咬她的嘴角,呼吸旖旎拂动,“你想做什么,说什么,都可以。”
赵依婧面似桃花,之后又觉不足,送上嘴唇。
今夜同周峋进门,她并非没有预感。或许,在周峋抄走房卡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晓,有些陷阱,她注定躲不开,也不想躲开。他的本身于她而言,就是一剂催情的毒药。
你也许不知道,我此生的万般热情与渴求,皆在那个白雪苍茫的冬季,给了那个让我一眼万年的男孩。
你也许不知道,我度过了怎样的十年,才能出现在你面前,对你亲口说上一句我爱你。
我爱你,周峋。
这个忘情的夜晚持续了太久。而进了浴室,灯光亮起,周峋欺身将她压至墙壁,捏住她的手腕,在她耳边说:“乖,不哭了。”
赵依婧颤抖着,含着哭腔喊他的名字,语无伦次,“你别再离开我,我不想再看到你吻别人。我的心脏好疼,疼得就要喘不过气了。我嫉妒你和林婕的过去,嫉妒你们每一段回忆。棉花糖,宫保鸡丁,包括她家养的猫,我都嫉妒得快要死掉了……”
她被太多妒意缠绕,仿佛乱了章法,神态脆弱又无助。浴室的花洒蓦然落下温热的水流。两道交叠在一处的身影隔着湿透的衣料若有似无地摩擦,快速滋长的情愫瞬间破土而出。
周峋的目光暗下来,手上使了力气,俯下身,锁住了她的呼吸。
他不能看她的眼。那会让他失了方寸。赵依婧感觉周峋身上的冷冽气息将她包围,连每根手指也没有放过。她所有的思念皆指向了一个宣泄口,一切爱意都随着胸腔震动在蓬勃地往外涌。
他们唇舌纠缠不休,仿佛连血液都要吸吮出来。
赵依婧的双腿难以支撑身体的重量。她被迫用手腕抵开周峋的胸膛,换来了短暂的呼吸,像搁浅的鲸回到大海,终于重获新生。
周峋凝视她,牵引着她微颤的手向下游走,轻声引诱,“来,试试碰我。”
紧绷的引线完全断裂。长久抑制的火焰浩浩荡荡地燃烧至理智尽头,似乎要把赵依婧焚毁。她逃不开这场缚网,只能由周峋裹挟着她一同坠落。
是吗,原来爱还有这样的感受。焦躁的,不安的,充满了渴望的。
何至于此。不过是相思成疾,病入膏肓。天地苍茫,而如今解救她的良药就在眼前。一切苦思,似乎只能凭着心上人的体温才能暂时排解。
这世上有许多欢愉,身体上的快乐何其肤浅,也最容易得到。却依旧使人着迷沉沦,如饮酒一般。也许,比醉酒更甚。因为醉饮其中,人是清醒的。清醒着奉献,清醒着堕落,清醒着爱恨交织。太阳升了又升,人亦死了再死。死死生生,又不甘认输屈服,相互拉扯,永无止境。
周峋听着怀中的女人求救般不断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心底里竟也开始涌动着一股陌生的感情。盖过了那些狠厉的念头,只想把女人捧在手心,疼爱呵护。缠着她,绞着她,直到灵魂深处,与他生死同在。下一世,下下世,永不相负。
她的嗓音成了一道道叫人失魂的符咒。这十年之间他从未有过脚踏实地的感觉,或许只有在这方唯剩他们二人的天地中,才能觅到一丝叫他心安的温情。
外面的天和月,风与树,在这一夜如浮光掠影。浴室里的水声,倒落的清洁用品,皆成为了这场疯狂的见证。这场来势汹汹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情事仿佛是一把愈烧愈烈的大火,燃尽了防守,坍塌了戒备。
混乱之中,赵依婧被逼站在了墙角。而意识远去间,一些热度放肆游移,直至裙底。赵依婧猛然惊喘一声,胡乱抓着那人的发不知是推是拉,双手又捶又打。那滋味真是醒了又醉,醉了又醒。“周峋,不要……”这声音明显变了调,像是抗拒,又像是撒娇。带着一丝甜美的气音,似另一种意义上的邀请,能听得人酥了骨头。周峋笑着,变本加厉地欺负她,直到赵依婧咬唇瘫软在了他的身下。
昏昏沉沉,欲拒还迎。再度迷失,情难自禁。
如此矛盾。
周峋起身的时候,低头望着她。赵依婧长发浸在水中,如丝绸般顺滑丰盈。他们继续吻着,爱着,疯着。而那一股迫切到似要不顾一切的爱意瞬间倾泻而出,仿佛从未被时间改变分毫。
周峋吻着那人颈间诱人的小痣,转而又去咬那敏感而薄软的耳垂,呼吸发热,“阿婧,让我听你的声音。”
赵依婧气喘吁吁地抱着他,站也要站不稳了。
“周峋,你过分得很……”
想到刚才的事,赵依婧有些害羞。她在明晃晃的灯光下捂住通红的脸蛋,仿佛耳垂尖尖都要熟透,偏却惹得那人低笑不已,又从后搂住她纤细的腰肢,迫使人向前一挺,与他靠得更近。
紧接着,又是一场醉生梦死,无边无际。
那些过火的,痛楚的,太过张狂的隐秘之语随着男人的恶劣源源不断地流淌进赵依婧耳中。赵依婧初次感受到男人的无耻和语言带给她的影响力。她又惊又怕,可周峋极有耐心。那些过量的爱,过量的疼痛,过量的欢愉,她都用单薄的身躯承受着。她原先竟还不知,原来被烈火烧灼是这般叫人痛彻心扉,又销魂蚀骨的滋味。到尽头泪已流干,人也恍若堕入梦中。
而实际的感受到底是比梦境来得还要凶残肆意,何况眼前这人的欲望也比她想象之中更加深沉。眼前出现重影的瞬间,赵依婧迷迷糊糊地想,或许这样的癫狂情爱,此生都不会再有了。
他们都恨不得死在对方的气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