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再见》玉柒零

45、第 45 章

　　唐茵和杨昭雪的出差没有长达两周，最终他们提前回来了。

　　那天下午的采访后，这段行程就提前结束了。

　　杨昭雪此行收获颇丰，除了供报社的稿，她甚至拍了些片子打算今年参加一些主流的摄影比赛。

　　唐茵则是本就赶着回来见凌寒宇，之前是因为想念想着赶紧回来，现在则是因为想要赶着回来问清楚这十四年来的点点滴滴。

　　尤其是在听完肖遥的故事之后，唐茵愈发觉得之前的自己就是个笨蛋，怎么可以任由凌寒宇不想说，不想提，不想回忆，就任由他把这十四年当做蒸发了一样。

　　而她还傻乎乎妄图通过让他想起当年的回忆，就靠着这点少年时期的联系，把他们之间已经断了的那根线重新连接起来。

　　这个想法简直愚蠢至极！

　　难怪好几个月过去了，她那么卖命，那么努力，他们之间却永远都朦朦胧地隔着一层纱，难怪无论她跟凌寒宇说多少的情话，凌寒宇都跟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反正绝不会朝着她打开心扉。

　　凌寒宇就像肖遥说的一样，他现在没有灵魂，只剩下空荡荡的一张皮囊，而如果不能剖开这张皮囊看到真实的他，他们又怎么可能走下去？

　　她和杨昭雪在结束采访的第二天就快速踏上了返回棉城的回程。

　　唐茵带着满心的愁绪，前天晚上凌寒宇挂了她的电话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她深怕凌寒宇逃走，但是内心却还是窃喜，好在留下了谜语，凌寒宇总不至于丢下一只宠物跑掉。

　　她对凌寒宇的誓言已经没有信心了，什么不允许再不告而别，什么不允许拒绝她的追求，都是狗屁，就算凌寒宇待在棉城，就算她可以永远剃头担子一头热地追求凌寒宇，但是他们没有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回去金水村的路上，唐茵突然觉得谭景辞之前说的话很对，凌寒宇是因为给自己设限，严格要求自己，差点有精神疾病了。

　　但是她呢？她早就有了，她的执念这么深，早在14年前就埋下了种子，这些年被思念和怨恨浇灌，早就生根发了芽，还长成了茁壮的大树。

　　凌寒宇若是再这样躲躲闪闪，能把她逼疯。

　　唐茵径直上了楼，走到了凌寒宇家门口。

　　“砰砰砰，砰砰砰，”唐茵用力敲着凌寒家的木门。

　　城中村的门质量是没那么好的，再联想一下上次手从墙壁划过去沾上大的一手灰，唐茵相信秀爷爷是不会在墙上偷工减料，门上下血本的。

　　唐茵都有点怕把门敲破了，但是她按捺不住心底的害怕，担心凌寒宇真的跑了。

　　她按捺不住自己想要找凌寒宇摊牌的心，怕若是再等上一会，这颗心就要炸了。

　　凌寒宇倒是没跑，他睡眼惺忪走过来开了门。

　　唐茵就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凌寒宇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小狗似的眼耷拉着半眯半睁，头上还顶着一撮翘起的卷毛，身体还在左右晃动。

　　身上虽然穿了睡衣睡裤，但都没扯好，上衣的领口旁还露出了半边香肩。

　　凌寒宇开了门，却好似还在神游一般，只是开口淡淡问了道，“谁呀？”

　　嗓音低沉，带着点刚刚睡醒的慵懒，很有透过手机等电子设备传过来的声音的感觉了，这股慵懒也一定程度缓解了唐茵来时的焦躁不安，唐茵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住自己的心情，“我！”

　　凌寒宇听到这声音，却突然好像醒过来了，那双小狗似的眼睛这会才睁开，看清楚眼前的人，凌寒宇才回过神来，赶紧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又顺了顺头发，“不好意思，没想到是你。”

　　唐茵不是应该还在出差吗？毕竟她说过这趟出差大约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凌寒宇还以为是街道例行上门查户口。

　　着实没想到开门见到的会是唐茵，不然他肯定会捯饬捯饬再开门的。

　　“怎么？不想见到我？”唐茵揶揄着说话，今天她是上门来讨个说法的，既然凌寒宇不吃软的，不如就来点硬的。

　　唐茵用手挡开了凌寒宇，行李箱放在门外，径直朝里走。

　　“没有，”凌寒宇看她朝里走，想着电话里自己说过的话，也许现在就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吧，凌寒宇看着唐茵就这样丢在门外的行李箱，想关门也不是，不关门也不是，只好把行李箱拉了进来，随后把门关上。

　　没想到门刚一关上，就有一股力量把他推到了门上。

　　凌寒宇一个猝不及防，被顶到了门上，后脑勺还磕到了门上。

　　唐茵和凌寒宇同时听到了“咚”的沉闷的一声。

　　唐茵本来还在朝里走的，却在凌寒宇关门的时候突然转身，一个手用力，突然抓住了凌寒宇的肩膀，把他推到了门上。

　　唐茵欺身向前，看着被困在自己和门中间的凌寒宇，上下打量着他，仔仔细细地看着他。

　　就是这个人，突然闯进她的人生，在她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索然无味的时候，在她只想在自己划定的空间安安静静待着的时候，带着一股对生活的热爱和与世界为邻的善意闯进她的生活。

　　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救了她，在她孤独的时候陪伴她，在她惨淡无光的青春期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然后，又是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不告而别，让她重新回到了回来的生活。

　　不，她看到过更美好的世界，所以她贪恋那份温暖，在凌寒宇消失的这十四年里，她一直都在寻找这份失去的温暖。

　　只是谁都不会是他，谁也不会再给她那种似乎活过来的感觉。

　　所以，在这漫长的日子里，唐茵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在她还不懂得爱情是什么的时候，爱情却已经悄然来到了她身边，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

　　只是这株幼苗失去了爱情的浇灌，尘封在了她的心里，等待着有一天可以重新照耀到阳光，得到雨水的滋润。

　　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不说一句话就悄然离开，想闯进她的世界不吱一声一声就闯进来，想离开挥挥袖子便走了。

　　他怎么可以说，他早就失去了获得幸福的资格？

　　如果他不配获得幸福，那她的幸福应该去找谁要？

　　“没有不想见我？那就是想见我咯？”唐茵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包裹着他们，他仿佛置身于唐茵设下的法阵，全身上下丝毫动弹不得。

　　唐茵妖冶的红唇和上调着的眼梢在凌寒宇的眼前晃动，她拽着凌寒宇衣领的手用力地朝下扯着，另一只手撑在门上，这让他们脸间的距离甚至只有10厘米，他甚至能感受到唐茵说话时吐出来的气息。

　　这么近的距离，凌寒宇真是不习惯，他想逃，唐茵却似乎早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被困在门前，一边是唐茵撑着的手，一边是唐茵拽着他衣服的手，他像一只四面受敌的小兽，除了困守原地，别无他法。

　　唐茵看着他左右躲闪的眼神，一副躲躲闪闪要逃开的样子，很是不乐意，她把撑在门上的手转到了凌寒宇的下巴上，捏着凌寒宇的下巴，把他的脸摆正，让他正对着自己。

　　“凌寒宇，我告诉你，我就是认定你了，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唐茵抓着他的下巴，宣示主权似的说道。

　　“你以为我会永远惯着你？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唐茵本来已经压抑住了心中的焦躁不安和满腔怒火，但是面对着凌寒宇，她的战心理线又几近崩溃。

　　想到这些年来受的委屈，想到苦苦支撑着却不知道何时是头，想到凌寒宇明明也喜欢着她却还要这样折磨她，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就湿了眼眶，有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我不管你经历过什么，你在害怕什么，你在犹豫什么，这些我统统都不理，”唐茵这会才感觉到，原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被她压制住的凌寒宇看到唐茵哭了，也是一脸震惊的模样。

　　唐茵抽出一只手擦了擦眼泪，但是越擦眼泪好像越多，她仿佛有满腔的委屈，这么多年来早就积攒成了一汪泉水，现在这满腹的委屈正汩汩地朝外冒着。

　　“既然你也喜欢我，我也喜欢你，那我们就该在一起。”

　　“凌寒宇，你这个胆小鬼，懦夫，大坏蛋，”她嘴里骂着，眼里却还是盛满了泪水，泪水顺着脸颊从下颌滑落，滴滴掉落在了地上。

　　“你欠了我十四年，你就应该用一辈子偿还我。”唐茵大喊着吼出这句话。

　　唐茵哭了。

　　凌寒宇手足无措地站在她面前，她怎么会哭得那么伤心，那么无助，那么声嘶力竭？

　　凌寒宇脑海中突然就冒出了唐茵15年前哭的样子。

　　唐茵一开始在他眼中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好像就是学校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家中父母眼里的乖乖女，班里同学眼里有些讨厌的“别人家的孩子”。

　　但是她一直云淡风轻，独来独往，似乎都一切都漠不关心，似乎对一切都毫不在意，她只是按日打卡般的上课，做作业，吃饭，睡觉，然后周而复始，又开始新的这样的一天。

　　她的脸上鲜少有表情，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带给她开心，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害怕，更不会有谁，能激起她的愤怒，她像穿梭在茫茫人海中的小精灵，忙忙碌碌却不曾为谁停留。

　　直到他在一场同学霸凌中救了她，然后他看到了唐茵的眼泪。

　　那场景真是过了15年，到现在他都历历在目。

　　他才发现，原来唐茵也是会哭的，原来唐茵也是会笑的，她哭起来鼻尖是红的，眼眶也是红的，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跟她说“乖，别哭了，别哭了”，因为再哭下去他的心都要碎了。

　　于是现在他就这样做了，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唐茵，凌寒宇不知怎的，就突然把唐茵抱在了怀里。

　　他下巴抵在唐茵的头上，蹭了蹭唐茵的头发，唐茵的头发带着股清新的桃花的香气，唐茵的泪水打在了他的衣服上，转眼间就晕开了一片。

　　他用手轻轻地拍着唐茵的后背，口中喃喃道，“乖，别哭了，别哭了。”

　　唐茵抽抽噎噎的哭泣声果然慢慢停了下来，凌寒宇就感觉怀里的人似乎在慢慢地往下沉，唐茵似乎在他缓缓的拍背动作中睡着了。

　　不知是哭累了，还是出差确实很累，又马不停蹄地赶过来这里，这会才沉沉睡去。

　　凌寒宇把唐茵抱到了床上，替她脱下鞋，又拿湿毛巾替她擦了擦脸，她刚哭得起劲，整张脸现在都成了小花猫，凌寒宇仔仔细细地擦着，不多时那张精致的小脸蛋又露了出来。

　　唐茵睡着了，这会正缓缓地均匀呼吸着，像个误食了毒苹果的白雪公主般，睡得静谧又安详。

　　看着睡得这样乖巧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很难想象这是刚刚对着他哭着控诉的女孩子，那样绝望，那样崩溃。

　　而这份绝望和崩溃都是他带给唐茵的。

　　凌寒宇看着眼前的唐茵，她应该快乐得像个活在童话里的公主，有一个真爱她的王子，她应该永远被欢声笑语包围，她可以在自己的婚礼上流下感动的泪水，但不应该在一个不珍惜她的人面前控诉他的罪行，把自己的悲伤和痛苦撕开来展示给他人看。

　　他可以给唐茵幸福吗？他会是唐茵的良配吗？他还配做守护在唐茵身旁的骑士吗？

　　他明明一直都在告诫自己，不要让她哭，不要让她难过，不要带给她痛苦和烦恼。

　　守住自己的心，不要把唐茵拖到自己的深渊里来，但是他们却还是在这片泥沼里越陷越深。

　　是不是他一直都做错了？他对自己一直以来坚定的拒绝唐茵开始了怀疑。

　　他是不是就该坦诚看待自己的心，毕竟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的心，又怎么可能管得住呢？

　　就像今天他看到唐茵哭了，就算他千百次地告诫自己，既然不会有结果，就不应该给对方希望，但是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抱住她，他还是会想把唐茵抱在怀里，安慰她，抚摸她。

　　在他的脑袋还没来得及告诉自己要冷静沉着，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的时候，他的身体早已忠于自己的内心做出了反应。

　　他把唐茵抱在了怀里。

　　他看着睡梦中的唐茵，突然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唐茵的脸颊。

　　唐茵，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