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人物志》清籁残像

9、（蓝染惣右介）流砂

　　最先来报讯的其实是地狱蝶，像是嗅到了什么气味一样，离得他远远的，黑色的翅膀在夜空当中舞得扑楞楞的，煽动起诡秘的气息。
　　“护廷十三番队和中央四十六室联合公告：原护廷五番副队长蓝染惣右介转任护廷五番队队长……”
　　这个决定其实他早就知道了，这才会因为避嫌而没有出现在做出这个最终决定的会议之上。
　　他甚至可以想象这个决定一旦公布之后，接下来还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每一个人都会觉得那是理所当然，众望所归，没有人再比长期在五番队默默工作的蓝染副队长更适合这个位置了。
　　蓝染笑了笑，看着那黑色的报讯者消失在夜色里面。这样的结果虽然好，但是原五番队长的死亡也并不是他致力要达到的目的。对于他自己来说，处在哪一个位置，其实并不怎么重要，因为那其实是与权利无关的事情。所以就淡泊而言，这恐怕是他们见到的最真实的自己了。
　　“蓝染副队长真是不错的人那，同期的同学都做到队长了，他还是留在五番队帮着队长上下打点，事无巨细必定躬亲……”
　　同期的那些从真央毕业的人，刚做队长的时候，他也跑过去庆祝，脸上没有一点嫉妒的表情，也从来没有人怀疑他是否嫉妒过，因为那表情是真的。但是现在，他们都已经死了，只有他留了下来。
　　这一次，终于也轮到他的队长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其实已经知道会有今天的这个结果，但是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只是……
　　又是一个试验，成功了。
　　现在再去仔细回想他们的长相和表情，却已经那么得不分明了，因为那些东西都比不上他得知试验成功之后的喜悦，当然这种喜悦事实上也很短暂。
　　从虚到死神，从死神到虚，本来都是只有一个最终的目的而已——强大。
　　但是他始终觉得，所谓的死神在情绪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他看到他们因为失败而哭泣，因为晋升席位而开颜；他看到他们因为爱恋而挽手，因为别离而颓靡；他看到他们因为知遇之恩而肝脑涂地，因为遭到背叛而雷霆万钧。他知道这样的故事在很多年以后还会一遍一遍的上演，不断重复。对于这样的感情，他其实并不明白，也从不曾去体会，他只是一味地保持他的微笑，雕像一般，却远远的就能让人感觉到温暖，好像是冬天壁炉里面生起来的火，有铁栅栏隔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镜花水月，他其实并没有想过要去虚假什么，这是也真的。只是没有什么人可以透过这一层镜花水月来看真正的他。
　　时间就像流砂，感情太沉重了，难免就会慢慢陷落，以至于最后没顶，只有他身轻，立于天上。
　　所以他在哪里都无所谓，在哪个位置上都无所谓，因为他一直在天上。
　　只是，他没有兴趣去帮助那些沉重者强大。
　　他把斩魄刀挥起来，然后看到的是巨大虚眼中的凶狠，他们的欲望因为胸口的缺失而变得异常强烈，强烈得至于偏执，那是对血的渴望，对于获取力量的渴望，每一次杀戮之后的津津乐道。这种扩张的欲望最后已经超出了对于可能被消灭的恐惧。
　　他其实依然不了解这种执着从哪里来，但是这让他看了喜欢。
　　很多年以后，他恐怕依旧不会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会不顾危险的从现世越过穿界门来，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人无比拼命，这个世界上除了部下的服从之外，还会有其他的遵从约定的坚决么？但是那个时候，他已经可以了解虚的想法了。
　　时间就好像流砂，就算是掬一捧起来，也会迅速在指缝间溜走，恩恩怨怨，在他看来彷佛是台上的戏。果然，后来有的人遇见相爱，有的人从此分别。
　　第二天，握着他的手的人，便是山本元柳斋重国。
　　山本已经很老了，但是依旧没有人可以接替他的位置。他最喜欢的两个学生，一个经常生病，另外一个很少有不带酒气的时候。蓝染在真央的时候，就早已听过这两位学长的大名。浮竹是老实人，但是现在就连自己队里的事情都完全没有办法打理；京乐这样的脾气，连他的副队看了都要皱眉头，又何况是他素来严厉的老师？
　　“五番队从今天开始，就拜托你了！”山本的口气重重的，像是怀了什么希望，所拜托过来的东西也似乎不仅仅是五番队那么简单。
　　他披上队长服回归队列的时候，站到了卯之花队长的身边。
　　“恭喜！”那声音安静得像清澈的流水一般，居然像极了他此时的心情。于是再一次把身子伏下去，说上一句：“从今天开始，还请诸位多关照。”
　　祝贺的声音开始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山本严肃的脸上开始有了一丝笑容。
　　蓝染并没有马上把头抬起来，耳边的喧嚣如沙砾一般飞流直下……

　　“他们走过来了……”
　　蓝染听了市丸的话，朝着台下眺望，最明显的是恋次那火红色的头发，在毕业的人群中非常扎眼。
　　雏森把眼泪鼻涕都还没擦干净的班主任大宇奈原严吴郎也拉过来了，说是要来和蓝染队长合影。
　　听了这话，市丸就悄悄地走开了。
　　蓝染想起来，当初市丸毕业的时候，似乎也没有留下什么纪念，就连隔壁班的乱菊过来强拉他，最终也还是没有如愿。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人都执著于给未来留下一点过去的印记，哪怕是昨天泛黄褪色的笑容也好，但是，终究有一些人对这样的东西并不需要。
　　他自己其实对这样的事情不置可否，需要的话也可以给一个配合的微笑。只是在初见市丸的时候，心仪于这个世界上的另外一个更为彻底的自己。
　　就好像他当初对东仙说的，有的时候看不到这个世界，反而会少掉很多不必要的烦恼。即使眼睛里面有这个世界，那真正的世界其实还存在于另外一个地方。
　　蓝染抬起头来的时候，晴空上面的飞鸟在高速掠过，一如春日水浜饮酒时四下里毫无戒备的欢喜。
　　他想以后他一定会花费很大的口舌来向很多人说明他自己真正的想法，虽然他自己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很大的必要。
　　对于过去或者将来，他的想法就好像市丸脸上永远不会消失的嘲笑，那些纷纷扰扰，都将随着日子的过去泥沙俱下。
　　他把手搭在真央的新毕业生的肩头，可以感觉到他们因为喜悦和兴奋而在那里微微发抖。就在他们的面前，他展示出了巨大的力量，那力量就好像磁场，漩涡一般地将他们紧紧吸引。只是很少有人真正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每一个人都在带着微笑陷入流砂。
　　蓝染把手向他们伸过去，阳光就从他的指尖穿越坠地，发出只有这个时代本身才能听到的决然轰响。
　　而那些即将消失的流星现在还在光明璀璨，他们雀跃着，欢笑着，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对他们说：
　　“欢迎到五番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