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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   储绥身形一滞,面上无丝毫表情。

      过去数日亦如那一夜捆红夜会看到的烟花,盛大绚丽,五彩纷呈,却在最美好的一刻坠落,转瞬即逝,不得挽留。

      穆澜攥住钱袋子的手骨节发白,转过身去,再不给储绥说话的机会。

      看着那一抹身影没有停留的进入马车中,车辕滚动,车夫扬鞭,马车渐渐隐入辽阔的草原里。

      一阵风吹过,百草弯腰,偶现残影。

      千裘见储绥站了许久,久到马车完全消失,旁的人都走了,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殿下……”

      “和离书是你给阿婆的?”

      储绥语气中虽听不出责备之意,却冷的犹如刺骨寒冰。

      千裘抿紧唇,他早想到处理完穆澜的事,储绥便会回过头,但他亦不曾恐慌,而是如实回答:“是,殿下。”

      随后,储绥就从胸口里摸出一份同样大小的信纸,并未展开,而是看向千裘:“我的这份,一直贴身带着,你手中的那份又是从何而来?”

      本以为储绥会兴师问罪,没想到他却是来追究这件事,千裘心头一紧,不得已也从袖口掏出那封昨日从锦书嬷嬷手中讨回的和离书,递到储绥跟前。

      储绥结果信纸打开,里面的内容,字迹,手印和自己手中的这份如出一辙,不可能是伪制。

      千裘开口:“殿下恕罪,这份和离书是属下私自从穆澜房内取出,因恐殿下离开后,此人色心不死,用和离书再做文章,掣肘殿下。”

      对照着两份一模一样的和离书,储绥半晌不曾说话。

      伴随着撕拉声响,两份叠在一块儿的和离书被粉碎成数片小纸片,储绥手指一松,便被草原的风送至每个角落。

      看着最后一片纸片飘然落地,储绥才声音淡淡道:“回去吧。”

      千裘愣住,没想到殿下会这般轻易的放过自己。

      储绥没再多解释一句,转身离开。

      不会再也不见的,等气消了,他还有话想同那人讲。

      比如那日他赶往那处宅子,不是为了和其他人一般来向他问罪,而是听闻千裘去找了阿婆,几人瞒着他寻去了那里,生怕他们为难他,才放下手中要事,急匆匆的赶过去。

      再比如自己马上就能名正言顺重回昇都了,这已成定局,他即便之后再推波助澜也无济于事,说再等等,只是自己的私心。

      这一切,他都不会说,来日方长,总有机会。

      -

      穆澜坐在马车里,久久出神,连车夫同他说话都不曾听到。

      直到颠簸的马车放慢速度,车厢被轻声敲了敲,他这才回过神来。

      “穆公子?”

      “何事?”

      “前面便是岔口了,不知公子是要前往昇都,还是曹扬?”

      穆澜默了默,道:“回曹扬吧。”

      就他对储绥的了解,他可不是意气用事之人,陈氏逼他放人是部分原因,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自己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

      一切布置完毕,他回昇都已成定局,又何必再拘着人不放。

      吩咐完,穆澜有些困,靠着车壁,昏昏沉沉睡过去。

      即便睡得极不安稳,他仍在间隙时做了场梦。

      梦里,储绥将他抱在怀中,轻轻吻着他的耳廓,呼出的气洒在他的脸侧,有些痒,自己笑着伸手去推他,却推不开,储绥揽住他的腰,在他耳边轻声说:“小穆儿,我……”

      “你什么?”

      可话音未落,情景飞快转换,庭院里的景色霎时消退,下一秒,穆澜就见自己手中攥着剑柄,长剑没入对方腹中,他惊恐的想要缩手,却动弹不得,抬头只见储绥嘴角溢出鲜血,眼神中满是痛苦和失望,一步步迎着剑刃走上前,不顾伤口越涌越多的鲜血。

      最后凑到穆澜耳边,说出方才未说完的话:“……我恨你。”

      马车重重一颠,穆澜猛然惊醒。

      只感觉胸口闷闷的疼,难受至极,浑浑噩噩,甚至有些分不清梦境和虚实,他拉开车帘,看着窗外后退的风景,突然感觉脸上有凉意,抬手触碰,方才发现是眼泪。

      -

      快到曹扬之时,道路两旁的人已经逐渐多了起来,往来商人,络绎不绝。

      不愧是昇朝第一繁华之地。

      穆澜掀开车帘,望向车外,却在临近曹扬城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又将头往外伸了伸,仔细看清。

      对方似乎也是看到了他,喜不自胜,努力抬手朝他晃了晃,高声道:“穆澜!我的儿!”

      手上那一晃,金色扳指在阳光的折射下差点亮瞎穆澜的眼睛,他皱起眉,将脑袋往回缩了缩。

      看来不用猜,确实是他那个富的流油的爹没错了。

      接到离漠放人的消息,穆结善就马不停蹄的往曹扬来了,本来是想直接往离漠去的,却被南鸮劝住,说以防错过,不如直接等在必经之处。

      穆澜刚下车站稳,就结结实实得到了穆结善一个拥抱,看到他完好无损四肢健全,穆澜也松了口气。

      穆结善已经毫不顾忌形象了,哭天抢地,又说上苍保佑的,总之絮絮叨叨喊的周围人纷纷侧目。

      穆澜有些承受不住旁人的目光,刚想劝,另一人却抢先一步:“穆老弟啊,人回来就好,人回来就好。”

      穆澜这才发现在场的还有旁人。

      这人微胖,身着锦缎,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却没他爹那么显摆。

      听了劝,穆结善这才放开儿子,用衣袖随意抹了把泪,向穆澜介绍道:“儿啊,这位是你钱伯父。”

      穆澜见礼:“钱伯父。”

      钱老爷笑着道:“贤侄啊,多年不见,愈发出落的一表人才呐!”

      几人寒暄了几句,钱老爷邀约他们一家去钱府一叙,被穆结善婉拒了,说儿子一路奔波,就不叨扰,等改日定带着穆澜亲自登门。

      见状,钱老爷也不强行挽留。

      回白水镇的路上,父子又说了许多话,穆澜问起他离开这几日发生的事。

      这时他才知道,郁家攀上新知府后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郁千丞本就不善经营,从穆家接过几家商铺后连连亏损,新知府上任许久,好处一样没捞着,“上面”来要钱,还得贴自己的钱补上去。

      而恰巧,钱老爷家有个侄女,年初刚和夫家和离,来到曹扬投靠伯父,跟着钱老爷参加了一次宴席,新知府对她是一见钟情,诚意满满的来找钱老爷商谈,问了那侄女的意思,谈妥后就急不可耐的纳了妾。

      新知府对其是宠爱非常,没多久钱家侄女就有了身孕,再加之钱老爷在经商上很有本事,新知府索性将剩下的店铺,以及交郁家手里的几家一并要回,交给钱老爷打理了。

      郁千丞是又急又气,却只能干着急,甚至还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他女儿郁盈在新知府面前也失了宠爱。

      听到这儿,穆澜颇为舒心。

      恶人自有天收,以为搬倒穆家就能高枕无忧了?就算天上掉馅饼了得看看自己接不接得住。

      说完这些,穆结善又责怪起南鸮的失职,得知穆澜被劫走后,南鸮找不到人,就速速回来禀报,他赶紧想方设法派人去找,结果得知穆澜身处离漠,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向昇都的“贵人”修书,求他相助。

      穆澜其实也很好奇究竟是何“贵人”,但几次三番询问,都被穆结善以“说了你也不知道”的借口敷衍过去。

      说到昇都,穆结善又叹了口气,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原来在这短短几月之内,朝堂已全然失衡。

      过去太子未废,朝野上下支持者众多,旁人即便有异心,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今太子被废,东宫一场大火后下落不明,五皇子愈发无所忌惮,其母容妃在后宫一手遮天,他在前朝搅弄风云。前些日子,只因工部尚书在朝堂上提到一句,十皇子储毓系封太师之妹懿妃所出,且已至封王年纪,故而提出为十皇子封王,一可安抚开权封氏,二可安抚天下文人。

      王君觉得此计可行,刚答应考虑,当晚十皇子便高烧不退,查不出缘由。

      封王之事暂且作罢,五皇子和七皇子之争又掀起波澜,一时间朝堂上风起云涌,不得安宁。

      十皇子之前刚从祭台坠落,又逢此难,更是一病不起,王君为此数日不曾上朝,再上朝时面上是遮掩不住的倦容,一向懦弱随和的王君难得起了气性,将储砚和储容当庭堂了一顿,但苦于找不到真确的把柄,也只能就此作罢。

      这期间,他突然就提起储绥,那个曾经荣宠一时,却因犯下大错被他废去太子位的儿子,王君红了眼眶,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落下泪来。

      百官们面面相觑,储容却知道,时机已至。

      于是顺势而为,曾经太子一派的人,纷纷跪请王君彻查闯宫谋逆一案,派人寻回废太子,王君应允。

      至此,储绥的落魄日子算是到头了。

      穆澜眼眸微垂,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是该祝贺他,终于能回到那个地方,他这样的人,生来就该是高高在上的君。

      此后他走他的通天路,自己过自己的安逸日子,谁也别打扰谁的最好。

      -

      回到白水镇,还是一切如常,和他离开的那天没什么两样。

      等到了穆府,还是有变化,比如说往日里成群的仆从不见了踪影,从大门至前院竟没见着一个,这可不符合穆结善张扬显摆的性子。

      问了南鸮,穆澜才知道原是他爹退还了他们身契,将人都遣散了。

      穆澜迷惑,询问缘由。

      穆结善却说他想明白了,觉得穆澜说得对,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哪里有性命重要,于是将手底下所有的店铺变卖,从此和五皇子一派划清界限,不再参与昇都的党|争,打算在白水镇跟儿子安安稳稳度日。

      穆澜倒是也未生出怀疑,这样一来也好,变卖店铺的钱再用来做点其他小生意,后半辈子过得下去。

      他松了口气,本以为生活也该回到正轨,终于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摆烂生活。

      在他回到这里的第三日,不速之客到访,带人围住了整个穆府。

      穆结善在门前同他们据理力争,毫不退让,直到一柄剑抵在了他的胸口处。

      “不想死就闭嘴!”

      此刻的南鸮一脸阴鸷,与往日嬉皮笑脸的判若两人。

      临阵倒戈。

      穆澜眸子忽闪,他早该猜到的,布匹店遇上郁棉,洵屏客栈被劫走,桩桩件件都并非无迹可寻。

      随后,府邸门前的士兵让出一条路,几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紫衣华袍,神情森冷,眉宇间与储绥有四五分相似,走在他左后侧的男子皮肤有些许苍白,头顶高冠,金丝线拧成的穗子垂在两侧,眼眸始终垂着,不曾直视任何人。而走在最后的,是熟人。

      郁棉。

      这场景,穆澜瞬间联想到书里的情节。

      储绥重回昇都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七弟储容,带着他的亲信西厂大监佑安,一同前往白水镇,将曾经欺辱过他的穆家所有人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本来这本书的男主储绥走的就是复仇路线,讲究的就是个杀伐果断,并非以德报怨之人。

      当时看也没觉得什么,甚至觉得穆结善一家该死,现在自己亲身面临这一刻,便不会再这么想。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除非自己身在其中。

      闯入穆家府宅,对方甚至懒得多说一句废话,为首的储容冷冷开口:“谁是穆澜?”

      穆结善想上前,却被南鸮控制在一旁。

      穆澜浅笑,上前一步:“我就是。”

      储容给身后人一个眼神,郁棉会意,当即端着一个托盘走出,上面放着一只酒壶,和倒扣的杯子。

      储容拿起杯子,往里面倒入半杯,放在托旁上,让郁棉上前几步。

      “喝。”

      每一句话都极简。

      不愧是储绥的左膀右臂,后来的镇元亲王,书里对他的描写只有短短数字,总结成一句,就是狠厉不在储绥之下。

      穆澜望着酒杯,没有去接,而是极轻的问了句:“喝下去会死么?”

      对方无一人回答。

      穆澜笑出声,又抬眼道:“换个问法,如果我不喝会怎么样?”

      一旁的佑安大监接了话,腔调阴鸷语气绵长:“会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穆澜耸耸肩:“那容我最后问一句,赐我此酒,所出何名?”

      其实穆澜没想着对方会回答,毕竟在他们皇亲贵族眼里,杀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储容却出乎意料的开了口:“犯上。”

      “犯的哪个上?”穆澜紧接着问。

      储容淡淡扫了他一眼:“当朝太子殿下。”

      “……”

      “他叫你来的?”穆澜终于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

      储容眉头皱了皱,并未回答这个,倒是旁边端着酒的郁棉先开了口:“七殿下还等着回去复命,你莫要再想着拖延时间。”

      说罢还压低了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语气挑衅的说道:“这次没人能救得了你。”

      随即扬声道:“来人,灌下去!”

      “不用。”穆澜冷冷出声。

      原来储绥认为的再也不见,是这样一个不见法。

      确实是很彻底的。
      再也不见。

      怎么说呢,不过比起原文里全尸都没留,是不是还该谢谢储绥仁慈了呢?

      穆澜夺过酒杯,一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

  • 作者有话要说:  酒喝下去死是肯定不会死的,下一章就纵火跑路了。
    接下来就进入宫廷部分啦!很多前面一笔带过没讲清楚的人物后面出现,一些伏笔之后的情节也会用上,明天会整理一下大肥章断更一天,后天一并发出来嗷~感谢在2023-05-24 23:58:14~2023-05-27 21:4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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