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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梅香村(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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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鉴闻言松了手,这人没了束缚再一次逃命似的狂奔。
祈鉴看着这人狂奔的背影与他来时的方向,疑惑道:“这人言语奇怪,我们要不要跟上他?”
舒九鸣何尝不知道那人奇怪,只是知道问不出什么罢了。
只见她转身走向那人来时的方向,不冷不热回道:“不急,我在他身上放了追踪丝。我们先进梅香村要紧。”
......
雁明山虽有个“雁”字,但这里的鸟类却少的可怜。舒九鸣与祈鉴一路沿着那人来时的方向走,越往前走,树上的鸟叫声也越来越少。耳边死一片的寂静,与平常的山甚不相似。
气氛太过压抑古怪,舒九鸣看了一眼百无聊赖,四处乱看的祈鉴,开口问道:
“你方才是怎么知道那人先天不足的?”竟能比她厉害。
舒九鸣语气很平静,似乎只是不经意一问。但祈鉴却听出一丝不服气来。只见他强压下嘴角得意的笑,开口道:“看家本事可不能随意透露。你输了,答应要给我煮面,可不能忘了。”
祈鉴转过头看着舒九鸣,眼睛笑成一弯月牙,眼中像有万点星光。舒九鸣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不自在的侧过头,道:“不过一碗面而已。”
“不过一碗面?这可不是普通的面。”祈鉴突然升高了些语调,故作高深道。
果然,舒九鸣略带疑惑的看向他。
“嗯?”
祈鉴笑道:“风鸣上君洗手做羹汤,怎么能叫普通?”
舒九鸣不禁呼吸一滞,这人竟开始说胡话了,“洗手作羹汤,讲的是女子成亲后第三天要下厨做菜。你我师徒,你敢说此话便是大逆不道。”
舒九鸣一生恪守清规,从未动过结道侣之心。什么男女之情,眉目含春,她从未体验过,也没那个心思体验。
然而祈鉴是个变数,最擅长把一潭清水搅浑,让波澜不惊的水面泛起涟漪。
也不听舒九鸣说了什么,只见祈鉴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道:“上次清宴台,我听见他们偷偷说我是你的炉鼎。若修仙界真的介意师徒相亲,又怎会有炉鼎之说?”
他竟然听见了?那他当时怎么没反应?
“放肆!”
舒九鸣真的生气了。她感觉自己整张脸都红了起来。第一次见有人知自己被议论炉鼎还没羞没臊的。果然是活了一百年的人市井油子,脸皮也越来越厚了。
祈鉴被舒九鸣这么一呵斥,当下也没什么心思继续逗她,只默不吭声的跟在她身后。
祈鉴的一句话都不说,放在舒九鸣眼里,就是赤裸裸的闹脾气挑衅。
她心里有气,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快,二人轻功运起,没一会儿便出了山,看见了几十间连片茅草屋。
是梅香村到了。
舒九鸣看着不远处的房屋,还有屋前地里劳作的人,站定在山脚下不再上前。
她还记得方才那人的话。这梅香村应该是与世隔绝了,不知修士,也不信别人能进来。若此时他们二人贸然进入,只怕会引起村民躁动,惊了那恶鬼。
但一点也不靠近更是捉不住那恶鬼。
舒九鸣思衬了片刻,闭眼以元神铺长千百里,无形的灵力一寸寸探过去。终于发现向东二十里第三排最后一间茅草屋是空的,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这一切顺利,舒九鸣心情舒畅,自顾自的往过走,也没管身后的祈鉴。
果然,祈鉴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嘴里还嘟嘟囔囔,“这么贸然走进去,迟早被人轰出来。”
舒九鸣耳听八方,此刻掩在广袖里的手握了握拳。心道:不死肉盾打了也没用,浪费的还是自己的灵药。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舒九鸣如何认得路,祈鉴只见自己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傅熟门熟路的绕开村民,径直走向一排茅草屋中的最后一间。
舒九鸣站定在茅草屋面前轻轻推开一条缝,里面果真没人。
“咳...你来过啊?”祈鉴不自在的看着舒九鸣,这才发觉自己好像把舒九鸣想的太简单了。
舒九鸣想晾晾他,也不给他回应,只侧了侧身子给他让出了个进屋的身位。
祈鉴有心讨好舒九鸣,自告奋勇的打头阵,推门进入,怎料这房子年久失修,尘土积攒,倒是给他荡了个灰头土脸。
但祈鉴似是不在意,荡了土还伸手拦了一下舒九鸣,示意她离远些。过了一会儿,祈鉴一边咳嗽着,一边抬手在鼻子跟前猛扇,道:
“咳咳咳咳,进,进来吧。”
看着方才口出狂言的人吃瘪,舒九鸣压下嘴角的笑,体态优雅的迈过门槛,灰尘一点都没落她身上。
“擦擦吧。”舒九鸣递给祈鉴一方手帕,白色丝帕绣玉兰花,递了手帕便不再看他。
马上日落西山,灰败的茅草屋里盈着落日的最后一点余晖。祈鉴伸手对自己身上一通乱拍,舒九鸣见状向远挪了挪步子。
祈鉴有心给自己找台阶,此刻正伸过头道:“师傅你看看,我头发上还有没有灰啊?”
舒九鸣一回身便见一高挑的少年正低着头,声音闷闷的问自己。
“还有一点。”舒九鸣不冷不淡的应他。
“师傅帮我拍拍呗,我自己看不见啊。”祈鉴说这句话时忍不住暗笑自己有病。舒九鸣越不理他,他越想凑过去。
舒九鸣看着眼前低着头的人,默了默,终还是伸出手,与此同时,祈鉴也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拂上头顶。
突然,舒九鸣的心中感知一动,好像是与祈鉴结契后的结契丝在被什么东西牵动。
这是....
舒九鸣的手僵住了。
祈鉴闻声抬起头来,嗓子里憋出一声,“嗯?拍完了?”
此时舒九鸣的手还僵在眼前这人的脸侧,祈鉴直起头时二人不过几寸只隔,呼吸交缠,祈鉴鼻腔间是清甜的玉兰花香。
又是那股熟悉的味道。祈鉴没忍住向前走了一步,二人距离更近了些。
舒九鸣见状猛然收回手,转过身眸色沉了起来。
麻烦了。
祈鉴见舒九鸣一下子转身离开,花香渐远。
他心里也一时有些空落落的。
“师傅?”祈鉴沉沉的喊了一声。
听着身后的声音,舒九鸣深吸了口气,暂且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淡淡道:“男女有别,拿帕子擦吧。”
听着这话,祈鉴站在她身后愣了愣,过了一会儿开口道:“你还在因为方才的事生气么?”
“方才的事不必再提了,我没放在心上。”
话是这么说,但舒九鸣依然不着痕迹的向另一侧走过去,抽了一条凳子坐下。
“......”
“太阳下山后,时刻注意外面的一举一动。”舒九鸣吩咐着祈鉴,“若我没算错,这村子今夜会生事。”
黑白分明的眸子,冷若冰霜的态度,拒人千里的语气。
“这是怎么了?”祈鉴不明所以。
舒九鸣说完这些话,也不知从哪拿出来一个茶壶,一个茶杯,表面看着品的悠闲,心里实则翻江倒海。
祈鉴竟会对她心悸,这可如何是好?
舒九鸣借着环视茅草屋看了祈鉴一眼,此刻这人正神色定定的倚在窗前看她,眼神一点都不避讳。就算看见舒九鸣瞥他,也直直对上来。
舒九鸣似是被烫到了似的转开眼。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其实比起舒九鸣的窘迫,祈鉴感觉自己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似的。他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怀里的丝帕。方才他怕脏了这洁白的丝帕便收到怀中,而眼下,他竟不想还了。
一块丝帕而已,他为何要留?
舒九鸣的茶喝完了。
二人之间少有的出现了尴尬般的寂静。
......
没过多久,太阳一点一点的落山了。舒九鸣假装看不见祈鉴疑问的眼神,示意他向门口靠靠,听些消息。
很快,村民们日头一落便纷纷从地里回来,步伐急促,嘴里也嘟囔着什么。
只见几个路过舒九鸣二人茅草屋的老村民,声音苍老又无奈的抱怨:
“又一年了。又到了点灯的时候了。”
“是啊。今年该梁家的儿子了吧。”
“唉,只能是他了。梁家已经是全村最后一家有独子的了。”
...
祈鉴也听到了这些话,看向舒九鸣,问道:“什么是点灯?梁家的儿子是我们今日遇到的那个兄弟么?”
舒九鸣现在看他只是用余光。分辨出他的口型,轻点了点头。
借着观察村民的由头抬脚去了另一窗边。与祈鉴保持了一点距离后,开口回道:“关于点灯我知道的也不算多。但我猜是一种祭祀手段,大概是火祭之类的。若是恶鬼享用,便是拿鬼火焚之,收了他的精魂为自己续阳寿。”
“可是,这阎王不管么?恶鬼想收就收?”
舒九鸣望着窗外,摇了摇头,道:“阎王管不了所有的事。这世间怨念邪念恶念,一旦生出便是无法控制,恶鬼的形成也有缘由,因果不灭,恶鬼不散。”
“因果?”
突然,祈鉴自嘲的笑了笑,“我就没有因果,我连自己从哪来都不知道,无因无果。”
祈鉴甚少说这种话。舒九鸣闻言瞳孔轻晃,心中不禁涌起一丝酸涩感,声音紧了紧,道:“若你想知道,我可用识海探灵助你拼凑些降生时的记忆。”
“呵”,祈鉴摇着头笑了笑,道:“还是不了。因果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我知道我特殊,但我不想为这份强加的特殊承担我不愿意承担的责任。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相当于没有牵挂,行走人世只求潇洒痛快。”
舒九鸣看着这人故作坚强的模样,神色默默。
见舒九鸣还会为自己的事上心,祈鉴松了口气,二人的关系还好正常了。
突然,他身形一顿,侧耳一听后便冲着舒九鸣大言不惭道:
“给我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