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茫炬昭阳》霁尘

75、猎物

　　围猎的那一天，顾晴自然是以顾家二小姐的身份出席，她同顾挽风一辆马车，两人一起谈论了很多，小到顾府里的八卦，大到家国天下事。也多亏了她，顾晴对这个世界观的了解更近了一步。比如哪家小姐又被退婚了，哪家小姐明明身上有婚约却另有情郎了等等，这些八卦，听得顾晴是意犹未尽、乐此不疲。

　　到了目的地，顾晴随顾家的人站在一处，身前是顾丞相和顾天何，自己则躲在他们后面东张西望，一时间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

　　大家先向皇帝行礼，顾晴悄咪咪地抬眼望去，皇帝的身前有一块纱布照着，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但她在皇帝两边看到了太子与长公主，两人一左一右，两种颜色，就像是太阳与月亮，长公主一身烈焰般的火红，太子则身着月白色长袍，看他的着装打扮，似乎并不打算亲自下场围猎。在大家的印象中，太子都是体弱多病的，擅长谋略，那自然而然的，武艺就没那么的精进。

　　这是诸多有意投诚太子的世家在太子面前展现自己的大好时机。

　　她还看到了方晴霁，他在这群人中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猫被投到了老虎堆中。旁边的人浑身上下透露的都是一股子戾气，而他却是清冷的仙气，顾晴觉得小王爷就是下凡历劫的神仙。这气质也难怪能吸引到她。

　　目光再往旁边移，熟悉的面孔就越来越多了，都是在启明书院有过交集的同学。那边那个龇着口大白牙嘎嘎乐的不正是云阳郡主秦蓁蓁吗？顾晴冲她招招手，示意等一会儿围猎正式开始，两人立刻汇合结伴而行，这种场合，与其一个人到处乱蹿不如找个人拉着垫背。

　　当然那是开玩笑的，她和秦蓁蓁之间经常这样互损，但真当危险来临的时候还是能放心地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

　　“二姐姐。”顾挽风小心地扯扯顾晴的袖子，“待会儿在围猎的过程中，千万别下马。”

　　顾晴眉头一皱，之前她确实听说过这个说法，但一直没放在心上，这下顾挽风再度提醒，不禁勾起了她的思考。

　　围猎途中不能下马，几乎已经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围猎，你骑在马上，你就是猎人，去打猎；可一旦当你从马背上下来，你就会变成猎物。就跟去野生动物园时禁止从观光车上下来的愿因。围猎可不仅仅是一场打猎的较量，更是除掉某些拦路人的大好时机。毕竟刀剑无眼，要是一不小心哪位大人挨了一箭，也是在所难免的，只能怪这位大人出现得不合时宜了。

　　顾晴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秦蓁蓁，秦蓁蓁道，“我这里的父亲也跟我说了，叫我在围猎时尽量不要落单，还有不要走小路。”

　　秦蓁蓁如今身在镇北国公府，乃是将门世家，还有，太子有意拉拢镇北国公，但镇北国公显然还没有表态。太子此人表面儒雅，内在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既然镇北国公迟迟不下决定，说不好会不会对他用各种手段施压，也极有可能会对秦蓁蓁下手，毕竟镇北国公只有她一个女儿，也就是说秦蓁蓁才是这秦家未来的家主。

　　“你是怎么想的？”顾晴问，她知道秦蓁蓁自己为了活下去一定会有考量，她只是看着不靠谱，但硬要说的话，这世间可能找不到比她还要靠谱的搭档了。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俩联手！”秦蓁蓁义正严词，“咱们两个现代人联手，用咱们的智慧在这个时代绝对不会吃亏甚至还能过得很好。简单来说就是你站哪队我就站哪队！”

　　“但万一我支持的一派与你爹想的完全不一样怎么办？你想想，世界杯，我支持的队伍全都输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是看颜值支持的？好好看清楚他们的实力啊！你不是最擅长看人的嘛！”秦蓁蓁恨铁不成钢，虽然她也喜欢看帅哥，虽然顾晴之所以会有这个癖好也是她受了她的影响，但她不管，就是顾晴的错，那么重要的比赛怎么能只看颜值呢？

　　顾晴汗颜，那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吧……不然又要被说花痴。

　　山林里静悄悄的，但越是安静顾晴的内心就越慌，一个是她还没如此近距离地见过各种活的野兽，另一个是还要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偷袭，她可不觉得那么多个世家，就没有人不想杀她的，还有顾余玲，一定会有所行动。这种等待自己被判刑的过程实在是煎熬，顾晴都想爬上树去睡觉了。

　　“阿晴，你说，既然不能下马，那怎么才能确定你打到了猎物？你没法把猎物捡起来带回去吧？”

　　顾晴拿着一支箭端详，“好像每人的箭都是不同的，应该是做了代表性的标志。”

　　“但是一下子那么多人进入这片山林中大规模地捕猎真的不会对山林的生态造成影响吗？”秦蓁蓁环顾四周，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她听到了很多种动物的声音，有鸟禽拼命扑棱翅膀的声音，也有大型动物嘶吼的声音。

　　“按照道理来说，是会的。虽然捕的不仅仅是大型野兽还有野兔之类的小动物，但这是围猎，是一场残酷的竞争，所有世家的出席者都想得到头名，为此，他们一定会挑强壮凶猛的大型野兽下手以彰显自己的实力从而提高家族地位；另一种是比数量，打到的猎物越多就越厉害，尤其是像野兔、山鸡这种移动速度快、目标又小的动物，更能衬托出他们箭法的精准。如果是适当的捕猎还好，但眼下完全已经可以算是捕猎过度，对山林生态的影响可不是一丁半点。”

　　“也就是说现在对于山林的生物来说可不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了吧？”秦蓁蓁总结，“反而是越是身强体壮的动物越容易遭殃。”

　　“也许是吧。但是我想到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不是说猎物可以不用带回嘛，只需要之后官差去钦点每个人的数量就行了，那我们就趁他们打完猎换下一个目标的时候，就跟在他们后面把箭拔了。”

　　“可行吗？”

　　“先试试看吧！”

　　“但是要拔箭就必须下马吧？”

　　“咱不是有两个人嘛？你在马上待着我下去拔箭。”

　　“那咱们俩换着来。”

　　“好嘞。”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着。

　　顾晴说，“你放心，如果万一我不幸遇害了，我会想办法在我的尸体上给你留一些线索，到时候你可要自己想办法啊，我可不希望被别人解剖。”

　　秦蓁蓁脸成了皱巴巴的一坨，“啊？你这皮包骨头的，我可不想解剖你。”

　　她们是真的说到做到，别人在前面辛辛苦苦地打猎，顾晴和秦蓁蓁两人跟在后面一路捡一路放生，虽然这么做很不道德，但她们乐在其中，她们甚至还想过，会不会捡着捡着，突然发现一具人的尸体，但很欣慰，开场半个时辰，，并没有这种情况出现。

　　此时的顾晴还没有想到，拉开真正围猎序幕的第一支箭，是射向她的。

　　幸好她躲得快，遭殃的是马，但糟糕的是，在她预测到危险到提醒秦蓁蓁分开跑时，两人彻底走散了，但如今只能希望秦蓁蓁能够平安了，她有着云阳郡主的那一层身份，对方应该不会拿她怎么样 ，现在该担心的还是如何自救吧，没想到真的一语成谶，难不成真要做好被秦蓁蓁解剖的准备吗？

　　那可不行！秦蓁蓁会哭的！

　　可她甚至连是谁射的箭都不知道！只能祈祷秦蓁蓁能避开攻击、突出重围、然后给她找来一些帮手，比如说顾天何如果发现了他亲爱的上司的徒弟也就是他的亲妹妹不见了会不会来找找？比如说长公主看到了她恩师的亲生女儿如果不见了会不会来找找？比如说文落灯看到了他的乖徒不见了会不会来救他的乖徒于危难之间？比如说方晴霁……算了太危险了别来！

　　对于荒野求生的经验，顾晴是一点没有，她倒不是怕虫，只是不喜欢那些全是脚或者没有脚的，还有就是会飞的也不行，其他的应该就是蛇了吧。

　　顾晴仗着自己身形娇小猫在草丛中缓慢挪动，她打算苟到围猎结束，她对于这种苟活还是很有自信的，比如说打游戏的时候她永远是能活到最后的一个人，虽然在途中都没怎么见过，但是一结束立马就跳了出来。希望在这里也能持续好运。

　　但是显然，上天并没有忘记顾晴是一个极其倒霉的人，只要希望什么，就一定会触发她的霉运buff。

　　因为她现在听到了马蹄靠近的声音，那马蹄声越来越靠近，听声音，很是悠闲的样子，不疾不徐，似乎胜券在握。顾晴屏气凝神，像是石化了一般趴在草丛中间，装作自己是一块石头。

　　“二小姐，别藏了，人固有一死，今日这片山林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说话的是个女的，光听声音就知道对方是妩媚的那一挂的，但重要的是在顾晴的印象中自己根本不认识什么妩媚的女人！怎么着也没得罪她吧！

　　那女的身上像是挂了很多饰品，走起路来叮铃当啷地响得让人心烦。许是久久等不到回音，她开始对草丛下手，她用的武器是骨鞭，顾晴还是第一次见这玩意儿，怕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在这么下去就要被抽死在这草丛里了。

　　顾晴猛得从草丛中冲出来，为了自己不被活活抽死，她选择直面，反正她现在也并非手无寸铁之力，这段时间以来的训练可不是白练的！

　　“二小姐，好久不见~”女人轻笑，笑得顾晴鸡皮疙瘩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