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茫炬昭阳》霁尘

28、 思玉夫人

　　按照约定，顾晴要独自一人前往后花园的假山去见长公主，长公主有话要对她说，更准确地来说，是此次合作的交易，长公主帮她筹办了时装秀，作为回报，她也得帮长公主做些事情。

　　长公主处理完手头的杂事便应约而来，并没有让顾晴等待多久。

　　顾晴规矩行礼，她对长公主的印象现在大有改观，但并不觉得长公主这样独立又手握大权的女性，是自己能够接触的，“此次多谢长公主殿下相帮。”

　　“本宫说过，只是在圆本宫曾经的一个遗憾而已。而且，你我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林学子的话，没问题。”

　　顾晴望着会场方向，“林同砚的事还需慢慢来，拯救自己是一件急需要勇气的事，他需要充足的空间与自我思考的时间，但我相信他。”

　　长公主缓缓点头，“想不到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昭阳竟会如此为一个不相干的人着想。”

　　她一听立即慌了神，最近做“顾晴”做得太自在了，差点忘了她可是曾经最顶尖的、最冷酷无情的杀手，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与她原有的人设不符。

　　这么快就被觉察到了？

　　毕竟长公主是唯一跟身为“昭阳”的顾二小姐有过正面交锋的，就算是方晴霁，见着的也只是穿越而来的顾晴。

　　如此一来，长公主认识的是顾二小姐，方晴霁知晓的是顾晴，可看他对自己的态度……方晴霁一定有事情瞒着她！

　　顾晴思维跳脱，短短的一瞬已经发散出了无数种想法，但最终都在长公主一个眼神中归为平静。

　　“长公主特地叫臣女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长公主并没有立即开口，她先是盯了顾晴看了好一阵，才移开目光，“二小姐可知思玉夫人？”

　　“思玉夫人？”顾晴皱眉，看样子这件事跟这位神秘的思玉夫人脱不了干系，但之前长公主不是说拜托她所做的事跟自己有关么？思玉夫人……她的记忆中根本没这个名字。

　　“呵，想来你也是不知道，否则你也不会去创立什么昭阳宫与朝中百官作对。”

　　“什么意思？”顾晴听得稀里糊涂，好奇心也同时被推向了高潮。

　　“传说中的思玉夫人，她不仅是你的母亲，更是本宫的恩师。”提及思玉夫人，长公主的神色都缓和许多。

　　母亲？恩师？顾晴脑子里全都是杂七杂八的信息，顾二小姐对她的生母只有一个非常模糊的影子，那时候的母亲教她读书识字，很是温柔，那时候的顾二小姐还不是在丞相府看人脸色、受尽屈辱的二小姐。

　　在顾二小姐的记忆中，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是最安心的，不过在她五岁那年，母亲便失去了踪迹，父亲苦寻多年未果，也许是觉得见到顾二小姐便想到失踪的妻子，见她的次数也逐渐减少。再后来，父亲一心投在政事上，回家的次数更少，久而久之，父女间的情感也淡了，顾二小姐在顾家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也就是那段被囚禁在小院的时间，顾二小姐萌生了创建昭阳宫的想法。

　　但没想到，顾二小姐的母亲竟然是思玉夫人？

　　“思玉夫人乃女中豪杰，谋略过人，曾是殊天军的军师，只要有她在一旁出谋划策，便从无败绩。她本是名门望族，再加上赫赫功名，被皇上赐婚给当时连中三元的顾丞相。两人郎才女貌，当时大家都说，只要有这两人在，殊天国可以再繁盛数百年。”长公主望着天边，像是在追忆着遥远的过去，似乎想要从岁月的长河中找到一丝慰藉。

　　“那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失踪？”长公主恢复往日的严厉，语气中透露出阵阵怒意。

　　如此一说，确实是这样，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一声招呼也不打，抛弃了自己的丈夫与儿女一声不吭地就走了，一走还是十几年，期间没有任何消息，也不曾回来过，至今生死未明，宛若在这世间蒸发了一般。

　　“莫非殿下要臣女做的事……”

　　未等顾晴将话说完，长公主便点头应和，“这不仅是在帮本宫，也是在帮你自己，那之后本宫便去调查过，你组建昭阳宫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调查你母亲的踪迹吧？现在本宫给你一个任务，让你可以不受约束地去调查。”

　　顾晴定定地注视着长公主双眸，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之前还对她喊打喊杀的，差点将她一箭穿心，只是因为这位“思玉夫人”，就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似看出了顾晴心中的顾虑，长公主浅笑，“本宫知道二小姐心中仍存有疑虑，但一切还得看顾二小姐自己的选择，思玉夫人失踪之谜，以及背后的缘由，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顾晴内心犯嘀咕，顾二小姐是顾二小姐，顾晴是顾晴，完全不能混为一谈好么，但凡她的胆子有顾二小姐的一半大，她还至于混成这个样子的吗？别问，问就是不好奇，保命最要紧。

　　“本宫自幼便憧憬思玉夫人，希望有朝一日能与思玉夫人并肩作战，一同护佑殊天国，可本宫，终究还是没等到那一天，思玉夫人失踪的那天，本宫征战在外，等回来时，便听闻了这么一个消息。你也知道，以本宫的身份，不能大张旗鼓地去寻找一人，所以，本宫希望你能帮本宫完成这个心愿。”

　　“可长公主殿下之前说的是一个案子……”

　　“这就是一个案子。”

　　“那为何不能将此案移交给大理寺？殿下莫非信不过大理寺？”

　　长公主逐渐失去耐心，“二小姐是个聪明的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虽然她的话没有继续下去，但顾晴也大概知道她后面要说些什么。

　　这件事，由不得她同意或不同意，由不得她想做或是不想做，她都必须得去做，当日长公主既然能将她逼至悬崖，那就一定会有其他的方式来让她好看。

　　顾晴咽了口唾沫，迫于压力，她不得不点头，她对这个世界还不是很了解，不能轻举妄动，尽量不要树敌，尤其是像长公主这般的权贵。

　　只见长公主嘴角扬起一抹轻佻的笑，似乎很满意顾晴的反应，“那么，二小姐就回到宴会上去吧，好好享受，这应该也是二小姐第一次参加正式的庆功宴吧。”

　　语罢，她留给顾晴一抹赤红的背影。

　　顾晴暗暗攥紧拳头，这哪是商量？分明就不给她选择！让她调查也就算了，更详细的甚至也没有说！她拿什么调查？用脚指头来查吗？

　　她当然不想回到庆功宴上去，乌烟瘴气的，尽是一群权贵在勾心斗角、趋炎附势，从他们的面部表情以及行为上就大致可以看出这些人内心是个什么样子，顾晴只觉一阵头大，她一向瞧不惯遮遮掩掩、不公不允之事，索性眼不见为净，一个人来到桥头散步。

　　本来是想躲个清静，却意外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丞相，她在这个时代的爹。

　　“父亲。”该有的规矩礼仪还是要有的，想要安稳地活下去就不能叫人抓住把柄，哪怕是亲爹也不行。

　　顾丞相回过身来打量她。

　　按年龄来看，顾丞相其实不老，四五十岁左右，也许只是因为太过操劳，便顶着满头银发。

　　“阿晴啊，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缓缓开口。

　　能一样么？皮下都换人了。

　　“你今日所做，都是为了那名林学子？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女儿的同砚。”

　　“你知不知道你今日在长公主的庆功宴上这么做，今后会给你自己带来多少麻烦？如今怕是所有来出席的文武官员都记住你了。”

　　“这有什么？林尘不是很开心么？”

　　“只是这样？”

　　“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林尘鼓起勇气站起来，拯救他自己而已。其他的，我一律没考虑过。”

　　“值得吗？你可是顾家二小姐。”

　　“在是顾家二小姐之前，我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会开心会失落的人，每一个人都值得被关注，每一种情感都不应该被忽视，林尘本没有错却偏偏要遭受不平等的待遇，难道父亲不觉得，是这个社会错了么？他们都说，林尘有病，可我怎么觉得，生病的是这个社会呢？但凡出现一个不同的声音，就会被打上罪恶的标签，这样的世界，应该不是父亲所期望见到的吧？”

　　“……”

　　“我只是在一点一点治愈而已，也许是不自量力，但绝不是白费苦功，父亲就好好看着吧，我会一点点改变给你看。”

　　顾丞相见顾晴坚毅的神情，一时间有些恍惚，他似乎在她的身上瞧见了思玉的影子，那种下定决心、不顾一切的神色，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竟有些动容。

　　顾晴迅速捕捉到顾丞相微动的神情，再结合适才长公主的一番言论，大致也猜出个十之八九，她道，“父亲，关于我母亲，您能详细给女儿说说吗？女儿想去找她。”

　　顾丞相一听“母亲”二字，瞬间变脸，不可思议地盯着顾晴，宛若她在说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母亲在你五岁那年就已经去世了！”

　　去世？开什么玩笑？跟长公主说的明明两样！

　　“快些回去！你母亲的事，只是个悲剧，不必再深究了。”

　　顾晴盯着他的眼睛看，看到的是无尽的悲凄，还有绝望。

　　他在说谎！他在隐瞒着什么。

　　到底是什么不能让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