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身记》林希曦

11、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易路终于要回来了。
　　门子寂今天早上亲自替我挑选衣服，我按他的要求穿戴好之后，他仔细打量了两眼，才点点头，“阿路很细心，你要小心点。”
　　一向肆无忌惮，万事都浑不上心的门子寂这次居然这么慎重，搞得我也紧张起来，“要不然，你也告诉易路真相吧？就像那天我对徐晟说的那样，说出一些只有你们两个才知道的细节，他应该会相信的。”
　　“不行，”门子寂断然否决，“绝不能让阿路知道我变成了女人，太丢人了！”

　　“门哥，路哥到了。”去接机的小吴来电汇报。
　　在门子寂的指示下，我接通易路的电话，模仿着门子寂的语气，“阿路，一路上还顺利吧？中午在天港海鲜给你接风洗尘，怎么样？”
　　“挺顺利的，”易路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被称为“有磁性”的声音，低低的，仿佛带着笑意，“我先回去换件衣服，十二点天港见吧。”

　　挂掉电话我忍不住对门子寂说，“易路的声音好像很好听。”
　　门子寂说，“阿路何止是声音好。”
　　“长得也好？” 昨晚门子寂不知是为了给我交代打底还是怀旧情结发作，跟我聊了一晚上他和易路的当年种种，把他的叙述归纳起来，易路可谓是“智慧敏锐，深沉勇决”，这样的人物配上这样一把声音，若再加上长得好，那岂不是超级完美？
　　“好不好你待会儿见了就知道了。”
　　居然还卖关子。我撇撇嘴，“总不会有唐展好看吧。”唐展是我至今为止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门子寂很不屑似的，“小展这种小毛孩儿。”
　　听到这句话我想我还是适当降低对易路的憧憬——门子寂的审美很值得怀疑，若小展只是小孩儿，那么不是小孩儿的易路很可能是个大叔。

　　当我看到易路的时候，我觉得，门子寂说得不无道理：和易路比起来，唐展的确也就是个孩子。
　　当然易路不是大叔。如果易路是大叔，我会毫不犹豫立刻加入大叔控的行列。
　　而大叔的定义将被改为：优雅、从容、温润如玉。

　　我从没有见过像易路这么好气质的男人。
　　看着他笑微微地向我走过来，我有一刹那的失神，呆呆地不知该如何反应。易路笑着向我张开手，我还是呆呆地看着他——
　　耳边传来门子寂的轻声提醒，“上去抱他啊。”
　　我这才明白易路这个动作的意思，连忙展开笑容，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并且学着电视上男人拥抱的样子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看来门子寂和易路的感情可真够好的。

　　我貌似随意地向易路介绍身后的门子寂，“林灼灼，新招的助理。”又故意对门子寂说，“叫路哥。”
　　门子寂向易路笑笑，叫了一声“路哥”。
　　易路抬眼看了他一眼，轻轻点点头。
　　我怕易路看出点什么来，连忙挥挥手，让小伟和门子寂先退下去了。

　　我和易路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先是谈公事，我一边听易路说他在美国和D H S公司谈合作事项的事，一边按着耳机里门子寂的提示回答，适时地配上赞同或者思索的表情，勉强也算是应对自如。话题渐渐转向私事，“那个林灼灼，的确和以前那些看起来不大一样，” 易路仿佛很随意地笑道，“难怪小展说你改口味了。”
　　我的筷子正夹着一段海参，手一抖，滑溜溜的海参掉在桌上。
　　耳机里一片寂静。
　　我尴尬地笑，“没有没有……林灼灼只是助理……”
　　住在老板家的助理——易路肯定不会相信这种说法。我只好含混地笑笑，粗声说，“小展这个大嘴巴。”
　　掩饰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心中做了决定：就用这种暧昧的姿态应对，随便易路怎么猜测，反正他猜来猜去，也就是往男女间的方向猜。
　　只要易路不怀疑我，其他方面随便猜，猜得再离谱都没关系——我打定了主意，泰然地放下酒杯，抬起头——
　　却发现易路正注视着我桌上那段海参，表情莫测。

　　我心虚地拿一张餐巾纸覆在海参上，嘿嘿干笑，“这东西真是……滑的要命。”
　　为了形象地证明海参的滑腻程度我又伸筷子夹了一段海参，让筷子在海参上滑动几下，配合着勺子小心翼翼地把海参扒拉过来，放进嘴里。
　　“你以前从来不吃海参的。”易路忽然说。
　　……嘴里含着已经嚼了一半的海参，我不知是吐出来好，还是吞下去好。
　　想了想终于还是咽了下去，“呃，偶然尝试一下，”我努力表现自然的笑容，“好像还不错。”
　　“你果然是改了口味，”易路淡淡地说，“你以前说海参软趴趴滑腻腻好像鼻涕虫，看着就觉得恶心。”
　　被他这么一说，想到刚刚咽下去的那段海参，我顿时觉得胃里翻腾起来……

　　易路非常敬业，坐了那么久的飞机，饭后也不回去好好睡个午觉休息休息，直接就跟我一起去了公司。害得我都不敢像往常一样把门子寂叫进来看文件签字，因为他的办公室就在我的隔壁。
　　我只能装模作样地打开文件来看，什么计划书啊，月度表啊，看也看不懂，打了一个哈欠，干脆趴在文件夹上打个盹儿。
　　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仿佛是有人对着我的耳朵眼儿大声嚷嚷，吓得我差点跳起来，——我没好气地回复门子寂，“老大，你是不是以后想当聋哑人啊，耳膜都要被你震破。”
　　“小展来了，刚才进了阿路房间，很快就会去你那边，你赶紧准备好，”门子寂恼怒的声音，“你刚才在做什么？怎么叫你半天也没反应？”
　　我整整领带，正襟危坐，有点心虚地回答，“我刚才……有点犯困……”话音未落已经有人敲门，我连忙说，“先不说了，他们来了。”

　　进来的是小展，兴致勃勃精神奕奕，“老大，我刚才跟路哥都说好了，今晚一起上我那儿去，算是给路哥接风洗尘，这次你可不能再推了啊！”
　　小展精力旺盛，对他的老大又热情有加，成天不是要我一起去洗澡，就是一起去喝酒，通通都被我推掉了——不过这次我收到了门子寂的指令，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只好答应下来。

　　“这种场合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你早晚得适应，”门子寂叮嘱我，“到时候千万别扭扭捏捏，豪气点，让你喝你就喝，放心，我酒量好着呢。”
　　变身之后我的确发现自己酒量好了很多，可见酒量跟体质很有关系。可是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除了喝酒，不用做别的吧？我是说，”我吞吞吐吐地说，“他们不会，非要给我叫个小姐吧？”
　　门子寂哈哈笑，“叫小姐怕什么，小姐来了你就让她坐你旁边，最后带不带出场，还不全凭你自己的意思。”
　　我稍微放了点心，“那我要不要给小姐小费？”
　　“天上人间是我们自己的地方，按规矩是不用给，小展会另外跟她们结账。不过你中意的话要给也可以，随你的意思。”
　　“那你之前一般给不给的？给的话一般给多少？”
　　“我一般都给吧，”门子寂随口说，“不出场的话，随便给个一两千就差不多。”
　　啊，一两千那么多！可是不给的话，也许人家会觉得门子寂变小气了……我犹豫地问，“那能不能……不叫小姐？”
　　门子寂皱皱眉，“除非你带女伴去。要不然别人都有女人陪着，就你一个人单坐，那像什么话。”
　　我当即做了决定，“门子寂，那晚上你跟我去，当我的女伴好了。”
　　不容他反驳地，我又迅速为我这个决定添置很多理由：“到时候说不定会有我不认识但是你认识的人出现，你在我旁边的话就可以提点我，我不懂的地方你可以暗示我教我，有什么特殊情况可以及时提醒我——如果你不在，出了状况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与其让我在那里战战兢兢，你在家里提心吊胆，还不如你就跟着我去，这样两个人都安心，是不是？”
　　见门子寂露出正在考虑的表情，我再接再厉，“你看，这种男人们的聚会，我如果要带你去，你就只能以我的女伴的身份，对不对？而且这样我们还能省下给小姐的钱。”
　　门子寂恍然地看着我，“其实说了半天，你就是为了要省下那两千块钱吧？”
　　我赫然地笑，“一次两千块的确是很贵嘛……”
　　门子寂一脸无语的表情，“再贵那花的也是我的钱啊。我告诉你我有的是钱，拜托你不要这么鸡贼，这样子被人知道真的很丢人——哪，你要牢牢记住你现在就是我，我的账户就是你的账户，我的支票簿随你开，现金随你用，千万不要去省那些小钱，OK？”
　　我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明白了，以后一定不再替你省钱——那这样吧，”我想到另一个好主意，兴奋地说，“这次你陪我去，我也给你两千块小费，你可以把它存进林灼灼的账户里。”
　　门子寂瞪着我，“林灼灼，我算是明白了，你不仅鸡贼，还财迷！”

　　财迷就财迷，我们无产阶级当然不像他们暴发户那么财大气粗了，我一点也不介意这个带贬义的称呼——只要门子寂答应把他今晚的两千出台费存进我林灼灼的账户。
　　门子寂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凭什么我的出台费要存进你的账户？”
　　“因为这身体是我的呀，”我理直气壮地说，指指自己的胸膛，“像你这样的，是不会有人给你出台费的，只有你给人的份儿。”
　　看着门子寂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我立刻见风转舵见好即收，换上笑脸讨好地说，“来，让我来给你好好打扮，一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