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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魔王 06 ...

  •   砰!砰!砰!

      魔城中心宫殿的大门被叩击,传出沉闷的巨响。

      金属门板缓缓开启,露出门后大厅摇曳的幽蓝色火焰,以及前方正中的骸骨宝座。

      叩门的金发勇者披风曳地,单手抓着大剑。这强有力的武器被随意拖拽在身后,令他的姿态有些懒洋洋的。随着他缓步前进,剑尖刮蹭粗粝的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大殿中的蓝色火焰骤然增强,原本空无一人的宝座上多了一道身影。

      红发的魔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勇者走近,直至他离宝座只剩下五步。这也是大剑的最远攻击距离。

      勇者抬首,直视魔王面容。他身上受过加护的甲胄泛着神圣的暖光,他的表情也合乎身份和情境,凝重、警惕、又带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敌意。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伊芙琳就开口道:“你居然能拖着重伤之躯在魔域的暗夜活下来,我很惊讶。”

      她没兴趣把勇者和魔王的对决戏码演完。

      闻言,勇者的表情略微凝固。随后金色的发丝和硬朗的五官轮廓便如同被擦去的油彩,飞快地消失剥落,显露出来人英俊的本貌:鸦黑的发丝,赤红的眸色,以及魅魔标志性的带有魔性吸引力的瞳孔。

      正是本应死去的劳伦佐。

      “还是瞒不过您。”他笑起来,还是那柔软迷人的微笑,仿佛他自由出入魔王寝宫只是昨天。他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备,叹了口气:“处理那家伙的时候我就有些在意上空盘旋的猛禽,看来那果然是您的眼线。”

      伊芙琳不置可否,平静地抛出问题:“你是来杀我的?”

      劳伦佐没回答,他飞快将剑柄换到左手,大剑的幻象破碎,武器回到更为小巧的短剑面貌。他足下一蹬踏上王座前的台阶,飞扑而上,持剑劈砍,动作迅捷如闪电。

      伊芙琳身形宛如鬼魅,从王座上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劳伦佐背后。但他背后仿佛生了第二双眼睛,回头前身体已然向后拧转,短剑斜向后劈出!剑光凛冽,角度刁钻,伊芙琳反应极快,立刻再度闪现到原本的方位,然而只要她再慢些微,就会被月牙般的寒芒刺中。

      劳伦佐一击不中,就势在原地一个螺旋,调整好身形就再度进攻。

      伊芙琳像是在观察他的水平,轻巧地擦着剑光不断闪现又消失,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专注,身上威压骤增,大殿中的空气仿佛也逐渐降温,凝结出雾气般的杀意。

      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劳伦佐承受着重压,挥剑的动作有那么片刻变得僵硬,他唇角的笑意反而加深。

      深吸一口气,他迎着足以令任何人颤栗的魔王威压,一个箭步上前,身影快到化作虚影,冲上魔王宝座。仿佛预判了她会朝哪个角度哪个方位闪躲,他以不可思议的节奏调整步幅和挥剑的动作,剑势未到,结果却已确定。

      这一个回合,是他更快。

      伊芙琳眯了眯眼睛,没有瞬间移动闪避剑招。

      剑弧划出的雪光宛如人间的月牙,无垢而寒凉,擦着她的头颅侧旁,直取她的脖颈,猛地停住。

      就像被巨石钳制,短剑再无法前进分毫。

      魔王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了来袭的利刃。

      而后慢半拍地,一缕被剑气削断的红发从她的颊侧飘落。

      “你变强了。”伊芙琳没有眨眼,以陈述的口吻说道。

      劳伦佐笑得很轻松,丝毫看不出他持剑的手依然在片刻不停地与魔王的力量对抗,试图让短剑再继续推进:“当然,否则我怎么敢来见您。”

      伊芙琳见状弯唇,倏地松开手指。

      短剑收势不及继续挥出,然而劳伦佐的视野毫无征兆地扭曲模糊,他根本没余力分辨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下一刻,他的背脊重重磕上坚硬冰冷的东西,武器从手中震飞出去,跌落台阶,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劳伦佐很快意识到,他以诡异的姿势被固定在了魔王的骨骸王座上。他上半身仰躺在王座凹凸不平的骨骼主体上,持剑的左手反扭到背后,被他自己的体重压住,肩部关节连接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伊芙琳的膝盖顶着他的腹部,逼迫他维持这个违反生理构造的痛苦姿势。很显然,她随时可以在他的腹部或是身上任何地方开出一个鲜血淋漓的大洞,就像百年前她在他胸口所做的那样。

      “你变强了,可还是不足以杀死我。”

      伊芙琳俯视他的眼神有些异常,好像同时穿过他的脸孔在看着什么遥远的幻象,瞳孔并未完全对焦在他身上。

      劳伦佐艰难地喘息数下,挤出一抹失色的微笑:“我知道。”

      她的表情空白,似乎没能理解他在说什么,又或是只是单纯地在疑惑,为什么他明知不敌还是要来送死。

      劳伦佐伸出还自由的右手,揪住伊芙琳披风领口的装饰扣附带的金属链条--他曾经谦卑躬身一次次地为她细致解开的那部分,粗鲁地下拽。就像早已经在脑海中预演过无数回,他略微仰头,准确又凶狠地咬住了她的嘴唇。

      在试图杀死彼此的那个夜晚的三千多个昼夜后,他们迎来第一个真正的吻。

      虽然是初吻,但它根本不温柔缱绻,甚至说更像野兽间的撕咬。

      然而又非常奇妙地,在血腥气渐浓的撕扯和吞吐之间,一些未曾有机会言明、乃至自己都未必看清的思绪逐渐显山露水。言语化作投掷向对方的武器,迟来的清算和对峙终于启幕。

      “我永远都不可能变得和你一样强大,可我也无法当一条随叫随到、没有自我意志的狗。”劳伦佐说到最后几个词时,有些咬牙切齿。鲜艳的红色液滴晕染了他的唇角,也不知道是哪方被咬破而流出的血,也许都有。

      伊芙琳嘲弄地笑了,不客气地讥讽他拥有不必要且过剩的自尊心:“就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你决定与叛党合作刺杀我?我以为你很清楚最初我和你之间是什么样的交易,你有野心,而我需要消遣。在我面前,你--不止是你,但尤其是你,谁都没有谈论自我意志的资格。”

      他一瞬间变得面无表情,显然被她的话语激怒。

      “我确实最初想要的是魔力和权势,但最后,那些东西都无关紧要。”

      伊芙琳笑出声,似乎并不相信他。

      劳伦佐似乎短暂地沉溺在回忆的潮涌中,顿了良久,才有些失常地低笑数声:“你觉得我没有犹豫挣扎过么?但你对我的感受从不在意。我知道我无法杀死你,但我同样无法忍受什么都不做。”

      伊芙琳感觉喉咙深处被棉絮般的什么堵住,吸了口气,冰冷地问:“最后你选择的就是自寻死路?”

      他很柔和又很无辜地说:“是你推了我一把。如果那时你愿意给我一个吻,真正的吻,我也许就会放弃鲁莽的自杀计划。”

      她讨厌他自不量力的态度,无法忍受这种仿佛在指控她的说法。出于自卫般的本能,她伸手就扼住他的咽喉勒紧。

      劳伦佐没挣扎,只是一边咳嗽一边笑:“至少结果而言……你到现在都记得我。会咬人的狗……总比尽兴后弄丢的玩具难忘,不是吗?”

      伊芙琳漠然以对。

      他露出赌徒孤注一掷时般的狂热神情来,声音压低:“你那时表现得毫不惊讶,仿佛……对我的忠诚一开始就没有抱任何希望,可并不是那样。”

      魔王的瞳仁骤然收缩。

      “如果你真的对我没有一丝感情,我又怎么还能留得一条命在呢?”

      她的手指加大力度,想要逼他把后面的词句咽下去。

      劳伦佐抽气,红眼睛中的光彩似欢喜又似刻薄:“看,你对我的背叛并没有表现得那么无动于衷。”

      伊芙琳唇线紧绷,指尖继续用力。他几乎无法呼吸,后面的话语自然卡在舌尖,但他不需要说下去。

      在她决定他的生死之前结果就已确定。即便她今天在这又一次杀死他,她也会继续记得他,和过去的一个世纪那样,被无法定性冠名的情绪纠缠,直至他再次九死一生地回到她面前,继续不知好歹地试图逼她承认他的不同。

      这就是弱小的魅魔以自身为祭品完成的诅咒。

      简直比亡灵族更像亡灵。

      钳制劳伦佐的手指一点点松开,而后压在他身上的膝盖也挪走了。

      “滚。”

      他怔了怔,露出如堕梦中的茫然神色,随即扣住她向下压:“容我拒绝。”

      伊芙琳在王座扶手上撑了一下,才没直接撞到他胸膛上。

      劳伦佐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刚才被反扭的手臂有多疼痛,也不管舒适与否,只是双手并用,以想要永远不分你我的架势紧紧箍住她,带着比之前更出格的热情寻找她的嘴唇。

      一定描述的话,感觉就像是被什么变异的魔域藤蔓缠住。

      “你不知道我幻想过多少次在魔王的宝座上这么做。”

      伊芙琳实在想不出这种情况下还能说什么,最后诚实地感叹:“当初随手救你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对此,劳伦佐笑得露出漂亮的牙齿,犄角在发间若隐若现:

      “真遗憾,要后悔已经晚了。”

      -FIN-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番外集应该也到此结束啦!之后会把两个迷你番外也搬运过来,有缘新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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