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倾听》林呓

9、第六节

　　汽车里，方雨霏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将头懒懒地向后靠着，说话的声音也是懒懒的：“我算是白来了，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得到，除了那杯茶。以后你再讨论什么小说可别再找我了。”她抬手摆弄了一下面前车窗一角用吸盘吊着的一个毛茸茸的玩具小熊。小熊晃了几下，一双黑漆漆的小圆眼睛闪闪发亮。
　　“咦？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个小熊？我一直都没注意到。它好可爱噢！”方雨霏捏了捏小熊的鼻子。
　　一旁正开着车的韩嘉铭直视前方，显得有点呆呆的样子。“啊？哦，搞促销送的。你喜欢啊，那就送给你吧。”
　　“我看还是挂在你车里更合适。”方雨霏不再逗弄小熊了，她看了韩嘉铭一眼，问：“你有什么收获，大作家？”
　　“我的收获就是我得重新构思了。”
　　“你还真打算按着他那一套写啊？书店里又要多一本无聊小说喽。”
　　“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你还没看呢，怎么就这么肯定？”韩嘉铭有些不高兴了。
　　“算了吧。你上一本小说，叫什么来着？”
　　“《萤火虫在歌唱》。这可是我的第一本大作啊，你怎么就忘了呢。”
　　“那是因为我读了以后觉得很失望。尽是些什么不着边际的呓语。”
　　“你不喜欢只能说明你想象力不够。有读者喜欢啊，还特意联系到我呢。”
　　“哈，这么说，还真卖出去了几本呢。我还以为它们直接就被送进了废品收购站呢。”方雨霏扭头看到韩嘉铭一脸的不快，也知道自己说得过头了，忙又说：“我们不说这些了。还是说你现在这本吧。哎，我记得你刚才说过要‘挖掘隐藏在记忆废墟中的情感世界’，不是什么另类、灰色的吧？”方雨霏半是揶揄半是担心地问。
　　“最多不过有点灰头土脸的，距离变态色情狂的境界还差得远呢，这个你比我更清楚啊。”
　　“那没准你还有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本来方雨霏从来都没这么想过，她以前对男朋友可是一百个放心的，现在自己这么一说，反而真觉得也许、可能、说不定有些什么。
　　“不放心的话，你就过来监督我吧，顺便也洗洗衣服做做饭，我就更可以安心写小说喽。”韩嘉铭挺了挺腰板，笑呵呵地说。
　　“想得美！我才不去收拾你的脏窝呢。”韩嘉铭以前不是没有提过住到一起的想法，但一想到自己就要变成一个一天到晚手忙脚乱的家庭主妇，方雨霏就退缩了。
　　“那个老陈一肚子市侩，还满嘴的大道理，创作意图明显不端正么，就靠一些胡编乱造的故事迎合低级趣味，反正我是没兴趣。”方雨霏岔开了话题。
　　“虚构也不等于胡编乱造啊。我要是一板一眼地描写生活现状，那不就成了你的栏目了嘛！你觉得那些听众给你讲的那些事情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了！我的听众信任我，愿意跟我分享他们的心情，愿意听取我的意见，说明我的价值得到了认可。这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通过与他们的交流让我对这个社会有更加清醒的认识。我周围的朋友没有不支持我的工作的，就除了你！”方雨霏坐直了，对男朋友的质问做出强有力的反击。
　　“我怎么会不支持你的工作呢？我怎么敢不支持你的工作呢？”韩嘉铭语气一下软了下来，开始讨饶了。
　　“哼，口是心非。你最近哪里有听过我的栏目？”方雨霏不依不饶中又有点委屈。
　　“你也知道我最近忙着写小说啊。我现在可是废寝忘食、心力憔悴啊。”韩嘉铭说得一本正经，好像诉苦一样。
　　“那都是你自找的！唉……真希望你还在杂志社工作。至少生活还能规律些。”方雨霏叹了口气，很为当初男朋友辞去一个稳定的工作而惋惜。
　　“我感觉挺好啊，自己完全属于自己。都跟你说过了，我可不想饱食终日，无所作为。能够写自己想写的东西一直都是我的梦想。”韩嘉铭扫了一眼车窗外晃过的高楼大厦，好像这个世界都在为他喝彩，感到无比的自豪。韩嘉铭接着说：“你不也一样？当主持人不就是你大学时的梦想吗？不要因为你的梦想实现了就开始鄙视我们这些尚在奋斗中的有志青年的梦想。”
　　“我那时就是主持人，我可是我们学校广播电台开播以来最受欢迎的播音员……之一！”方雨霏很不服气。
　　“总之，我们都是革命道路上的好同志。所以我们才能走到一起啊，你说是吧？”
　　方雨霏不由得想起这么多年来两个人一路携手走来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她默默地点了点头，虽然韩嘉铭不会注意到。
　　“哎，一会去我那吧，你好久都没去了。”韩嘉铭很温柔地说。
　　“不去，你那儿那么乱……”方雨霏扭扭捏捏地拒绝着。
　　“那就去你家？”
　　“我弟在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来没的选择了！还是我家喽！”韩嘉铭发出胜利的欢呼声，继而装出一副赖皮赖脸的强调，“我可是很想很想——”
　　“你想干什么呀？”方雨霏恶狠狠地瞪着他，一字一字很清楚地说。
　　“没什么啊。”韩嘉铭有显得很无辜，“我很想——做饭给你吃。”
　　“泡方便面也算做饭啊！”方雨霏很泄气。
　　“哎，重要的不是吃什么，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吃。”说着，韩嘉铭从眼角抛过来一个很暧昧的笑意。
　　方雨霏回味着这句话，很受用地接受了这个眼神，心里面涌起一股暖洋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