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倾听》林呓

8、第五节 Part 2

　　方雨霏心里则很纳闷，现在讨论不就是关于文学创作吗？不文学化难道要数学化，就像会计报表？
　　老陈似乎看出了方雨霏的疑惑。“我们不是要出版一些散文啊诗歌之类的纯文学让读者慢慢品味。我们的读者也没这么多时间去仔细看你写的每个字，也没那个心思去陪着你的那些小情小绪去玩。他们想看的无非是一些曲折离奇、匪夷所思、光怪陆离的故事，就像是在游乐园坐过山车一样，只是图一个乐子而已。”
　　方雨霏忍不住开口了：“这个不是印地安那•琼斯么？还是爱情故事吗？”
　　老陈高兴了，用力捶了一下桌子，把对面的两个人吓了一跳。“对，我们就是要印地安那•琼斯。还是霏霏领悟力强啊。有冒险，有悬念，有打斗，有搞笑，再来点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OK，一切商业元素都具备了。”
　　“那你们这个丛书还是都市情感的主题吗？”方雨霏越听越诧异。
　　“当然，当然。我说的这些只是抛砖引玉，开阔一下思路而已。故事的背景还是要放在现代都市，围绕着男女关系展开就可以了，关键是要把这种关系写的错综复杂，情节跌宕起伏，让读者看得不管是泪腺、肾上腺还是甲状腺统统失调，这才是成功的作品嘛。千万不要局限在个人的情感小圈子里转不出来。思路要开阔、想象力要丰富。至于具体的内容么，还是要看你的发挥了。”老陈微笑着看着对面眉头紧皱的韩嘉铭，对自己刚才的一翻教导很是满意，然后又显得很惋惜的样子，指着小说梗概说：“你这个东西嘛，我看还是应该考虑得再成熟一些。”
　　“我倒是喜欢看一些简简单单的爱情故事，只要写得真实，我都会有所触动的。”方雨霏对老陈的理论很是不以为然。
　　“当然，你的想法也没错。或者我们可以这样定位：深入现实生活，探寻人性中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情感。”老陈的表情一下变得高深莫测起来，睁大的双眼注视着空气中的什么东西，好像看到了水晶球里显现出了灵异一样。
　　“那些曾经为社会所禁忌的情感，那些一直游走于主流社会边缘的人群，那些从来不敢在阳光下暴露出来的灰色的另类故事……”老陈继续被灵魂附体。
　　“怎么样！这个主题怎么样？我怎么一直没想到呢？一定可以吸引很多眼球的。”老陈好像从迷梦中猛然惊醒一般，兴奋地搓着手，全然没看到对面的听众正撇着嘴面面相觑，兀自喃喃自语。
　　“这个也太……太惊世骇俗了吧？”方雨霏忙收敛了一下有点惊愕的表情，不知怎么一下就想到了“惊世骇俗”这个成语。
　　“这就是‘人性’啊！一个多么高雅多么深邃的字眼儿啊。一谈到它，下流坯立刻就能变成艺术大师！” 老陈还在为他的新发现独自欣喜。
　　“确实很有震撼力。”韩嘉铭很不情愿地附和了一句，“不过，只怕太高太深了吧。这种生活体验对我来说似乎有点高难度啊。”
　　“当然当然，这只是一个想法而已，现在要改变方向那我们前边的工作岂不白忙活了？不过以后有机会还是可以搞一搞的嘛。这个系列不妨就叫做……嗯，这个……”老陈开始搜肠刮肚想一些很有震撼效果的词汇。
　　韩嘉铭可不想知道他打算用什么词，难不成这一下午都要讨论灰色和另类的人生？“您刚才的意见对我很有启发，的确需要加入一些商业性元素。不过已经完成的部分我还是打算保留的，只要加些什么东西！我想想，加些什么才能让读者的内分泌失衡呢？……要不，我在故事里面设计出一个悬念。您看这么个搞法有没有戏？”
　　“哦？”老陈的好奇心被钩了起来。
　　“当然，这不是一个悬疑推理小说。还是原来的那个爱情故事。小说以回忆的形式展开。但实际上这些回忆只是他主观上的一种印象，是单方面的、不完整的。直到小说的最后，读者才真正看到另外一方的所思所想和所为，最终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爱情故事呈现在读者面前。就好像两个半圆合成了一个大圆。不过这个故事的叙述方式我得想想要怎么改一下……”说着说着，韩嘉铭习惯性地陷入了沉思。
　　“这好像点意思嘛。”老陈想了想，第一次表现出认可的态度。“不过，你还可以把思路扩展得更开阔有些，比如说，一个凶杀案……”
　　这回轮到韩嘉铭打断对方的话了。“这个再说吧，或许等您这儿准备策划侦探题材的丛书时，我会好好考虑的。”
　　“哦？你还真有这个本事？你别说，我们的确有这么个想法。到时候你可得给我搞一个大案子出来！”老陈高兴地拍了一下桌子上堆着的一摞书稿，顿时升腾起一团灰尘。
　　方雨霏被老陈的话吓了一跳，差点被刚送到嘴边的茶呛着。
　　“这可就……更加高难度了。”韩嘉铭撇着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不是有霏霏吗？”老陈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刚才的语病，热切地看着方雨霏，好像发现她身上有什么宝贝似的。“你不是经常会听到很多的故事吗？这对小韩的创作可是有很大的帮助的。对了，你那个节目叫什么来着？午夜……什么来着，午夜凶铃？”
　　“午夜倾听！”方雨霏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老陈，刚把韩嘉铭整成犯罪分子，转眼又想把自己往翻白眼的女鬼跟前推！什么午夜凶铃，要真是午夜凶铃，那谁还敢主持啊。他八成是鬼故事看多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哎，我们出版社近期有个闹鬼的系列丛书，这一阵子我看的鬼故事稿子实在是太多了。”老陈急忙道歉。
　　“你们出版社的系列丛书还真是挺全的。”方雨霏的语气也不知道是恭维还是嘲讽。
　　“这也是市场需要嘛。现在的竞争实在是太激烈了，你们是体会不到的。”老陈笑呵呵地说，“不过，我这个主意也不错啊，你要是做这样的节目，那听众一定很多。”
　　“陈主编，不要开这种玩笑吧。我胆子可小，只怕自己先给吓死了。”方雨霏的语气毫不软弱，她可不是那么容易让人取笑的。
　　“呵呵。”老陈开心得笑着，“别介意，别介意。不过说正经的，你的那些听众应该会跟你说很多有趣的故事吧？挖掘挖掘，说不定就能编出个好故事。”
　　“我那是一个情感互动节目，又不是故事会。都是讨论一些现实生活中最实际最普通的感情问题。韩嘉铭听过几次就没兴趣了。您要是有兴趣不妨听听。”
　　“哈，我可没有时间。”老陈又是一脸严肃的样子对韩嘉铭说：“小韩，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自己女朋友的工作也不说支持一下。”
　　“嗯？”韩嘉铭显然地心不在焉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故事梗概，好像在认真思考。
　　“他不打电话来骚扰我就是最大的支持了。”方雨霏瞟了一眼男朋友，心想，他当年可就是用这种方法表达爱慕之情的啊，现在反倒是躲的远远的了。“我们又不是小男生小女生了，没必要天天盯着对方。”
　　“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和我们这一代可真是不一样啊。都是大龄青年了也不想着结婚。要搁在我们那个时候，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不过这样也好，相互考察清楚了，以后可以避免很多争执啊，人生大事可草率不得啊！不然可没地儿买后悔药啊。”老陈很是感慨，似乎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苦衷，语气也不再像个领导了。
　　“我们是因为太忙了，没时间考虑这个问题。”方雨霏很勉强地应付着，她可不想把话题扯到个人隐私上来。低头喝了口茶，虽然还是同样一杯茶，可味道已经感觉很淡了，就像现在的气氛一样。看来今天的讨论也就这样了，方雨霏想着倒不如早点脱身。于是转身对韩嘉铭说：“想得怎么样了，大作家？”
　　“有那么一点意思了。还得回去理理清楚。这样吧，陈主编，您的意思我都了解了，我会按照您的要求尽快写出一稿来的。”韩嘉铭语气肯定，自信心又回到了身上。
　　“你可要抓紧了，错过了我们的出版计划我也不好安排了。这个系列丛书可是专门为你们这些年轻作家搞的，机会难得哦。”老陈语重心长。
　　老陈送俩人到门外。
　　韩嘉铭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问了一句：“对了，陈主编，您之前说的56度仰视是什么意思啊？”
　　老陈立刻条件反射般地发出了痛苦的干呕声，唬得韩嘉铭没再敢吱声。
　　末了，老陈定了定神，有些沮丧地说：“唉，都是些小孩子搞出来的东西，莫名其妙的。你说，我们这些作父母的容易吗？”
　　忽然，老陈探过身子神秘兮兮地问方雨霏：“嗯……那个……你的栏目什么时候播出？”
　　“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您还真有兴趣？可真的没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只怕您会失望的。”方雨霏很奇怪，不知道这个老陈有什么盘算。
　　“不不，我只是想……学习学习。”老陈吞吞吐吐，“要是我也有什么问题打电话向你请教，你不会感到惊讶吧？”
　　“啊？！”方雨霏现在就有点惊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