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三十六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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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拜访刘姐的前一天，方雨霏抽空还做了一件事。她按照郑轩给她的e-mail地址，给Linda发去了一封邮件。看着电脑上发送成功的显示，她心里头还在担心，Linda会不会看？看了又会不会给她回呢？
当方雨霏来到了新南里，站在33号楼前，不禁想起了林雪儿制造的“闪电”——这可是韩嘉铭说的。
那天，韩嘉铭和施晓曼一同来到这里。刚下了车，韩嘉铭就开始抱怨了。“哇，他们就住在这里啊，看样子，这些楼可有些年头了。”
施晓曼在前面示意他赶快进来。她说：“一个家再破旧再简陋也还是家。如果没了家人的关怀，就算是住在大别墅里又有什么意思呢？”
“说的也是……”韩嘉铭走到施晓曼身旁，朝黑漆漆的门洞里张望了一下，似乎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走吧。”施晓曼拽了拽他的胳膊。就在这时，他们背后，远远地躲在灌木丛后面的林雪儿按下了快门。随着轻轻的“咔嚓”声，闪光灯也闪了一下。
“咦？好像是打闪了。是不是一会儿要下雨啊？”韩嘉铭仰头看了看繁星点点的夜空，一时摸不着头脑。
“怎么会呢。当心脚底下……”施晓曼没去考虑天气问题，拉着他走进楼里。
后面，裹得严严实实的林雪儿蹑手蹑脚地也跟了进来。
走在幽暗的楼道里，方雨霏能够闻到一股发霉潮湿的气味从斑驳的墙壁里散发出来，这是岁月在经过层层堆积之后发出的味道。不知道一个人的心事太多，堆积得太久，是不是也会如此？
韩嘉铭问：“为什么要带我来这？”
“我带你来是想让你见一个人。我看过你写的《萤火虫在歌唱》，那个时候正是我最难过的一段时期。我封闭着我自己，和外面的世界切断了联系。但是我没有感到过一丝的孤单，我自己内心的那个世界虽然很小，却联结着无数的世界，它们就在这本书或那本书的后面。我可以在所有的这些世界中往来穿梭。就在你的书里，我竟然看到了我自己！我就是那个孩子。我看到了我被封闭在那样一个狭小的地方，也看到了我正在经历着别人所无法察觉的快乐。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照镜子，或者是遇到了一个知心好友，我们有着相同的感受，我能够去理解他，他也一定能够理解我。后来有一次我在电视里看到了有关自闭症儿童的节目，突然我就产生去找到他们、去接近他们的念头。于是我真的去找了，我找到了那所学校，也见到了这个孩子。我想带你来看看他，或许你能够从他的眼睛里发现更多的东西。他见到你也会很开心的，虽然你看不到他在笑，但我相信你知道他心中的快乐。”
韩嘉铭心里有些发虚，他支支吾吾地说：“其实那本小说写的就是我自己的童年。我小时候虽然没得自闭症，但却是个很孤僻的孩子，只喜欢一个人玩耍。谁知道长大了，人就完全变了。一回想起来，觉得真是不可思议。想得多了，就想到应该写点什么。也没思考过这个世界那个世界的问题。”
施晓曼很满足地笑了。“这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啊。到了，就是这家……”
方雨霏敲了敲门。很幸运，有人来开门。
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将近中年的妇女，可以明显地看出艰辛的劳动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你是找……”
“您是刘姐吧。我是郑轩的朋友。您还记得他吗？”
“啊，是郑先生的朋友啊。快请进，快请进。”说着，赶忙将方雨霏让进屋里。
房间很小，陈设也很简朴，但很整洁。却没看到那个自闭症的孩子。
“牛牛不在吗？”方雨霏是从韩嘉铭那里知道这个名字的。
“啊，我正要去接他呢。怎么，你来是为了他的事？”刘姐显出了一些忐忑不安。
“哦，不是。我是想向您询问一些事情。嗯，关于郑轩的事情。”看到刘姐有些怀疑的表情，方雨霏忙搬出早就盘算好的台词，“是这样的，我正在写一本小说，主人公就是以郑轩为原型。我问起他当年的那件事情，他却不愿多讲，说与其自己诉苦不如听听别人怎么评价他。所以我就来找您了……”这也不算是撒谎啊，她的确在考虑写点东西，只不过不是用纸和笔。
“郑先生可是个大好人啊！你一定要好好写他。”刘姐立刻就来了精神，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他爱人遭了那么多罪都是我家那个死鬼给害的。唉，你说，他自己倒霉也就算了，何必还要拉上一个无辜的人呢。郑先生人却很好，不但没有责怪我们，还帮了我很多。要是没有他，这个家早就没了。牛牛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刘姐一脸的愁苦，几乎要被过去的伤痛再次击溃。
方雨霏静静地听着，没有说什么。她不知道刘姐是不是有点言过其实了。看到方雨霏在发愣，刘姐这才想起来可人还站在那儿呢，忙请她坐下，又倒了杯水，然后继续诉说。
“那天我在医院里看到了我家那个死鬼，一下就觉得整个天都塌了。没有他，我们这个家还怎么支撑啊。我都不知道当时我怎么走出的医院，整个人跟丢了魂儿似的。我走在过街天桥上，看着下面的车流，就又想起了我那口子，想起了他的那副惨相。我想，如果我从这里掉下去，不就和他一样了？那倒真是一了百了，什么伤心事都没了。”
“啊？”方雨霏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刘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当时确实是有点脑子不清楚。好在只是一时的想不开，现在早就没事了。不过那天要是没有郑先生，我现在可就没法坐在这里和你聊这些事儿了。我不记得我是不是真的想跳下去，反正是郑先生把我拉回来的。他说他在医院里看到了我，觉得我挺不对劲儿的，怕我出什么事儿，就一路跟着我。总算及时……”说着，她深深地呼了口气，好像这危险的一幕才刚刚过去。
“后来他了解了我的情况，也知道了牛牛的事。他跟我说这些都是暂时的困难，日子一久就都会过去的。他不但介绍律师给我，还帮我找了几份零工，虽然挺辛苦的，但只要一工作起来，生活就有了奔头，也不会再去想那么多了。这些还都是次要的，他帮我最大的忙就是为牛牛找到了一所特殊学校，专门培养自闭症患儿与人交流的能力，这可了却了我最大的一桩烦心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才好。”
没想到在这件事上郑轩两口子又想到了一块！方雨霏心里暗忖。
“如果你上夜班，那牛牛怎么办呢？”
“这倒不用操心，街坊四邻的都能过来照应照应。而且学校里还有一个志愿者，她偶尔也会过来替我看看孩子。这姑娘也是个好人啊，牛牛对她特别的亲。别人也许看不出来，我却什么都知道。她还带她男朋友一起来过呢。据说她那个男朋友是个作家……”
听到这话方雨霏心里有点别扭了。什么她男朋友，那个呆头呆脑的家伙明明是我男朋友么。不过，这话至少印证了韩嘉铭的供词。方雨霏想起了他们两个人在这间房子里的谈话。
看着刘姐出门上夜班去了，施晓曼叹了口气说：“我觉得她真是很不容易。一个人要操持这么多事情，却一点都看不到她有什么埋怨的。换作是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那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
“我倒认为那是因为她很坚强。坚强的人总是很幸福的。我要是能有她的一半坚强就很知足了。你看牛牛，他一定知道自己也是幸福的，因为他有一个这么爱他的妈妈。这才叫作‘家’啊……”
“嗯？外边怎么了？这么乱哄哄的。”韩嘉铭听到了楼里传来的吵嚷声。
两个人让外面的干扰打断了谈话，于是走到窗前向外张望，只看到好些人聚在一起，并没看见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刘姐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楼里进来一个贼，让我给撞上了。可吓死我了……”
韩嘉铭挺身而出，“别怕，有我呢！”
……
“姑娘？”刘姐看着方雨霏发呆的样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方雨霏醒悟过来。“哦，还有一件事。你有没有见过郑轩的老婆啊？”
“嗯，当年我很想去见见郑先生的爱人。怎么说来都是我们对不起她。我也没什么可赔的，就是想表示一下歉意，哪怕让她骂我一顿也好。但郑先生说她脑子受了伤，见到我怕是会让她想起那场事故，所以就一直也没去见。时间一久，竟然忘了这档子事儿。今儿个让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惭愧得很。人家两口子对我那么的好，我哪能忘恩负义呢。改天我一定要去见见他们，好好谢谢人家，也算是还了心愿。”
“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很高兴再见到你的。”方雨霏心说，当你们相见时，还不知道会怎样地感慨呢。
既然她想了解的事都已经清楚了，方雨霏也没必要再去耽搁刘姐的时间，于是起身向她告辞。刘姐把她一直送到楼门外，一路上还不断地念叨着要把郑轩写得好上加好，方雨霏只能是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三十六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