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六楼.下【真邪邪】 ...
-
06
从浴室出去的时候，他发现陆杰正在客厅看电视。与其说他是在看电视，不如说他是在折腾遥控器玩，从0按到了58，再一下子蹦回了0，这与陆杰平时常停留的体育台新闻台凤凰卫视什么的都擦肩而过。
要知道像陆杰这样过分正派的人，不玩游戏不出门，天天陪着莫小宁在家里宅，还没有什么业余爱好那就要精神抑郁了吧。
于是有一段时间陆杰连天气预报都不放过，每天出门前莫小宁问他，今天天气怎么样啊。然后陆杰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解释，中央台说是阴转小雨，地方台说要下大暴雨，理论上来说地方台的天气预报更准确，你最好带门口那把更结实点的新伞。后来陆杰升职了，工作的繁忙让他经常错过了每日的天气预报，这让他对地方台和中央台天气预报的准确程度比较工作告一段落。
陆杰是那种逮着一个台都可以看半天的，眼看现在时间已过10点，他的德甲和英超正在向他招手，他居然和人家擦肩而过，这真是太稀罕了，异常稀罕。
莫小宁湿漉漉地往陆杰身边一坐，只觉得他手中的遥控器就跟用了按键精灵一样，平均两秒钟换一个台，正好能看到演什么就换了过去。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莫小宁轻声问，“有什么事，我都不能告诉么？”
“乖。”陆杰侧过头来，揉了揉他还在滴水的头发。
莫小宁以前反对过这个动作，什么“乖”啊，什么拍脑袋揉头发啊，他又不是小猫小狗，干嘛一直用对待宠物的方式对待他呢？但是陆杰从来我行我素，把莫小宁的抗议当做外太空语言。再后来，莫小宁就习惯了陆杰把他当小猫小狗。
但是莫小宁习惯的只是陆杰那些小动作，又不是把他的智商也真当小猫小狗了。就算陆杰出了什么事，他都也可以帮个忙吧？丢了工作他可以养陆杰，犯了什么事他可以出钱去找律师，就算陆杰他爹妈要求他找个媳妇，他都愿意牺牲形象做个发型穿个裙子，亲昵地一搂陆杰说，“陆叔叔陆阿姨好，我是陆杰的女朋友。”
结果他现在什么都不说……
莫小宁是真生气了，他“哼”了一声。这次不是钻浴室，是钻卧室了。
“你这么早睡啊？”陆杰在他身后问。
“是啊，不然醒着被你气啊！”莫小宁咬着牙说。
“那你明天早上吃什么？”陆杰问。
莫小宁的脚步在卧室门口狠狠一顿，回头又对他狠狠一瞪，“陆杰你是不是一个超级无敌大白痴啊！”
07
躺在床上，莫小宁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当年他们毕业找工作，正好遇上了金融危机。陆杰那么大一颗的高材生，都没找到合适的月收入上万的外企工作。而莫小宁因为他家的因素，在确定不考研了出去工作的同时，就已经面对了好几个工作offer。那时候莫小宁是犹豫来犹豫去，犹豫来犹豫去，最后选了一处，那里无论是工资还是前景都不算最好，可是那个公司距离陆杰在的公司就隔两条街，两条街的中间还有一条小吃购物街，无论是吃饭还是购物还是看陆杰什么的，都很顺路。
确定了工作的没几天，莫小宁就厚颜无耻的拖着陆杰到处看房子，说以后工作了搬出去住，咱们得先下手为强找个好点的。
陆杰说，不用太好的房子，便宜点就可以了，大不了住远一点，他没关系的。
莫小宁说，去死，我才不想提前两小时起床去赶车上班呢。
后来他们选择了玖久名厦，因为工资捉襟见肘，莫小宁最终还是听了陆杰的话，没有挑选有大窗户可观海景的房子，而是选择了一套基本没景观的小房子。
其实有没有景观莫小宁不在乎，他就是那种死宅，一个书架放他的摇滚专辑，一个书架放他的正版游戏，电脑里有数个网游客户端，其多样化堪比网吧。反正从小到大他的屋子都是那种能看海看山，推开窗户还能见一枝红杏出墙来的那种，窗外的景观看得多了，自然而然也就不在乎了。反正能和陆杰同居，这是莫小宁当时最在乎的事情。
08
为什么会喜欢陆杰那个没情调没眼力的死狐狸，这是莫小宁一直觉得很神奇的事情。后来总结了半天，只总结出“原来爱情就是会突然来到你身边，且根本没有道理的啊！”这种很有青春爱情小说FEEL的结论。
回想起那段大学时光，莫小宁依旧是陆杰上铺那个特高傲、谁都看不上的有钱人家的少爷，他上课不学习，放学去网吧，走路上带着耳机听摇滚谁也不理，大半夜把电脑拍得梆梆响，洗衣服不收能把袜子内裤在宿舍里挂半个月。就算他长了一张挺好看挺惹人喜欢的娃娃脸，但是那只会让他在女生群里人气剧增，个个女生都想当他姐姐，却更引起男生们对他的憎恶。
没错，大学期间的莫小宁，是个没有朋友的家伙。
一开始莫小宁只觉得无所谓，反正他就是一个自我中心的家伙，别人怎么看他无所谓。
没有朋友的莫小宁，当时就觉得只有一个人还不错，那就是陆杰。陆杰是唯一一个考期借他笔记去复印的，是唯一一个愿意给迟到的他带假条签到的，是唯一一个愿意给他跑腿倒茶倒水的。当时他就觉得陆杰真是一个大好人啊，于是丢下了更多的碟盒子使唤陆杰做这做那。
后来有一天，莫小宁生病了。冬去春来的时候，莫小宁换上了他新败的一套运动服出去打篮球，结果回来冷风一吹，当天晚上就发了烧。当天晚上他没有去网吧，没有把电脑拍地梆梆响，他缩在被子里怎么缩怎么冷。
病得极为严重的时候，他依稀感觉到有人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有人敲了敲他的床沿，说，“莫小宁，起来吃药。”
恍恍惚惚的，他看见的是陆杰那很标志性的黑框眼镜，还有手上他端着的那个同样标志性的蓝色塑料运动水壶。
生病的人大概都有点敏感，他忽然想起自己没有朋友这两年的孤独，又发现原来自己身边就有个这么好的陆杰，突然心里整个就温暖了起来，跟放了一个热水袋一样。
虽然当时陆杰对他好可能是为了毕业后攀他家的高枝，但又如何呢？莫小宁的小脑袋暂时想不到那么遥远，他只知道他唯一的好朋友就是陆杰。
当时他都准备大三搬出去租房子住的，但是就是因为陆杰，他卧在他们狗窝似的小宿舍里，一直到了毕业。
09
想着往事，昏昏沉沉地似乎就睡着了。莫小宁大概是做了一个梦，梦中有刚入校时陆杰，一身挺干净的T恤牛仔笑得相当温厚，但是那件T恤非常嚣张得写着XX届数学竞赛冬令营。
梦中有那些窝在小宿舍里昏昏暗暗的时光，莫小宁用碟砸得陆杰直哼哼，他从上铺探下头来的时候，看见陆杰正捏着碟略有生气又强忍着的模样。
其实那些时候也挺好，他也不知道自己真的这么喜欢陆杰，只是单纯的使着小性子欺负他。
后来就要毕业了，大四下学期他站在宿舍门口，突然间意识到只有几个月他们就各奔东西了，或许好几年都再也见不到陆杰了。也许他们还会在□□群上随便说几句，说点最近股票基金什么的，抱怨一下日益高涨的房价，却不知道对方最近到底过得好不好。或许过两年陆杰会跟他说，“小宁啊，我要结婚了，你来不来参加？”或许再过个10年20年他们同学聚会，莫小宁面前会出现一个他根本不认识了的陆杰，他不会再容忍莫小宁的小性子，莫小宁也不能由着自己地对他发脾气。有个词叫什么来着？人走茶凉？还是物是人非？
想到这里，莫小宁猛地哆嗦了好几下，也不知道是初春的冷风刮出来的还是怎么的。
再后来，就有了莫小宁长达一年多的圈养投喂式恋爱行动。
前阵子，莫小宁突然念了旧，问起了当年在学校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陆杰沉默了半天，回答，你非要自取其辱吗？
这个答案换来的是陆杰被莫小宁踢下了床。
陆杰说，也不知道你是哪个品种的小狗，以前见了我张口就咬，后来见了我就拼命摇尾巴。没办法啊，我是一个很有环保精神的人，这么稀罕的小狗我当然得重点圈养了。
莫小宁当时就从床上蹦了起来，说，陆大傻我跟你没完。
结果第二天他们照样在一个饭桌上吃早饭，莫小宁把陆杰最爱吃的、他最不爱吃的馒头吃了个精光，结果胃胀了足有三天。
10
那个晚上的梦，漫长而又恍惚。有时候莫小宁会觉得自己是醒着的，心脏跳得极快，有些发慌。
大概是到了半夜，他觉得卧室的门开了开，陆杰大概是进来了，躺在他们的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在看他。莫小宁有些好奇，但又睁不开眼睛。一来是困得睁不开，二来他又不想睁开了面对他，怎么说他都应该是在生陆杰的气吧？莫小宁觉得陆杰应该看了他有半个小时，最后爬上床来，凑在他的耳边挺小声地说了一句话，“小宁啊，我爱你。”
这句话又轻又模糊，几乎跟梦境一样的模糊。但是莫小宁却听得真切，他极为满意地勾嘴笑了起来，偷偷往陆杰身边挪了挪。
什么人嘛，他想，要表白就光明正大的来，为什么半夜三更偷偷说啊，大白天就不会说话了？
他隐约觉得陆杰抱住了他，那样的怀抱让他极为安心，于是沉醉在陆杰的怀抱中，渐渐又睡死了过去。
这次的梦是一件很小的往事。
有天晚上他们上演了爱情动作片后，莫小宁突然很煞风景地说，喂，有一天我们两个会分手么？
陆杰正懒洋洋的爬在莫小宁的背上，听到这话抬起头来，咧了咧嘴角笑得异常欠揍，怎么啊，觉得我太优秀了，所以现在很有危机感？
莫小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段正是一个大学同学成批量结婚的时期，基本就剩他们两个单身。莫小宁和陆杰也收到家里的催促，需要尽快找个女朋友。因此有些危机感，也是在所难免的。
莫小宁当时沉默了一阵，说，陆杰啊，要是咱俩以后真要分手的话，必须是我提出来的才算数。
为什么呢？陆杰打趣地看着他反问。
“因为……因为……因为表白的话也是我先说的！必须享有优先分手权！”莫小宁想了半天给了这样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被陆杰取笑着。
其实莫小宁是真不好意思说。
明明心里喜欢得要死，明明想赖在他身边一辈子，使劲地欺负他一辈子。
11
第二天早上，莫小宁在三个闹钟的轰炸下醒来了。身边没人，陆杰自从升职之后每天都比他早起床半小时，这段时间一直这样。
莫小宁睡眼惺忪得踢着拖鞋去刷牙洗脸，路过餐厅的时候发现桌上摆着的仍旧是他极为丰盛的早饭。莫小宁起床晚，每次留给早餐的时间都没几分钟，因此陆杰都会多给他准备几样，而且都是方便易拿的，而且摆放整齐美观，依稀有点宾馆早餐的FEEL。
莫小宁看着桌上的早餐直乐，一边刷牙一边想，陆大傻你就不能更傻一点，除了早饭和大半夜偷偷在我耳边说好听的，你不会做点别的吗？笨蛋！
他叨念着笨蛋吃了早饭，叨念着笨蛋出了门。
路上他想给笨蛋打个电话，摸了半天手机却发现手机没电了。他就说昨天一天他请假在家怎么如此安静呢，感情是手机没电了。所幸他办公室里还放着一个充电器，等充好了电一定要损一损他。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他和陆杰公司中间的街口，那里是条比较繁华的商业街，陆杰一般都从这街上给他带盒饭回来。考虑到莫小宁口味刁，陆杰就从街口的第一家快餐店的第一份套餐往后点，现在正进行到街道中间的那家快餐店，希望到明年年底能把这条街上所有的快餐店的所有的快餐都吃遍。
莫小宁站在街口，突然觉得一阵难受，就像心里缺了一块似的难受。或许我早上那块烤面包吃得太急了？莫小宁边走边想。
到了办公室，第一件事自然就是给手机充电。
同事们正在热烈讨论着同一件事，莫小宁凑上去听了一耳朵，似乎是说昨天晚上下班的时候，那边商业街出了一场车祸。
“据说是对面X公司的职员呢，刚升了职，年纪轻轻的小帅哥。”办公室里有人这么叹息道，“酒后驾车挨千刀的。”
X公司……莫小宁听着打开了手机，心想X公司不就是陆杰在的公司么？心有好奇的他自然少不了发短信问问。
“听说你们公司有个帅哥昨天晚上出车祸了啊，你知道不？”
消息才发出去没多久，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来自陆杰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却不是陆杰的声音，听起来却好像是他妈妈的。陆杰他妈什么时候来的，莫小宁真是一头雾水。
但是那个女人却哭着说，“你是我们陆杰的朋友吗？陆杰他……昨天下午出了场车祸……刚刚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六楼.下【真邪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