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遗梦》加乘减多

6、往事岂堪说

　　天颜殿门外。
　　“皇上怎么还没上朝？”
　　“就是。”几个大臣在殿外等候传召，却久久未见内侍过来。
　　“各位大人。”中常侍余丰走过来，“陛下龙体违和，不便上朝。请各位先行回府。”
　　百官听了，陆续开始离宫。
　　“余大人。”程帆却拉住余丰的衣角，“我有要事须面圣。”
　　“相爷，您是为难小臣吧？”余丰面露难色，“皇上昨夜可是喝高了，现在还在榻上卧着。”
　　“只是小儿的事……”程帆还是不想放手。
　　“相爷，四公子好好地，只是二皇子没让他回去，在娴柔殿住了一夜。”余丰不着痕迹地抽回袖口。
　　“今晚小儿可以回去吗？”
　　“那得问问二皇子了。”余丰笑了笑，“二皇子对令郎真是情同手足。”
　　“还请余大人待皇上醒时，代我通传。”程帆无法，只得应下，“也不再打扰了。”
　　“好，相爷慢走。”
　　圣栖宫。
　　“皇上，您醒了？”余丰正欲回去伺候皇帝，却在入殿后听到男子的声音，赶紧躲到一侧探听。
　　“你来干什么？”打落在自己下颚摸索的大手，皇帝沈元霸只觉得怒气攻心，猛然坐起，由于酒力作用，沈元霸感到一阵旋晕，显些昏过去。
　　那男子却也不恼，赶紧扶稳皇帝，笑着劝道：“陛下也不要动怒，龙体要紧。”
　　“你昨天看到什么了？”望着那男子，沈元霸觉得那人也实在是放肆。
　　“臣昨晚真是有幸，可见我皇如此舞姿。”男子干脆坐在榻边，“皇上您知道吗？臣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您还那么小，多少达官贵人都想见您一面，哪怕只是说几句话。我当时可是花了重金，才可听您弹上一曲《满庭芳》，可您都忘了这些了。”
　　“你胡说什么？！”随手抓起一旁的靠枕，沈元霸狠狠地往那男子身上砸去。
　　“为什么陛下还是那么冷？让人伤心。”男人轻轻地抚摸在皇帝的肩头，“臣真想服侍皇上。”
　　“滚！”沈元霸气得直颤，撕裂了男人的袖子，“冒犯天子，是诛连九族之罪！”
　　“小秋儿，你怎么总是那样孤傲，伤了我的心不要紧，可自己要是想了，岂不是不知如何开口？”竟然出口叫着熟悉而又令沈元霸发狂的名字，男子突然吻在皇帝的胸口。“陛下……”
　　“闭嘴！”沈元霸猛得推开他，“朕不是什么宛秋桐！”
　　“记起了么，陛下？”抚摸着沈元霸如玉的面容，男子笑着，“记得自己有这么个艺名真好。”
　　“朕命令你放手！”不知觉间被男子搂进怀抱，让沈元霸喘不过气来，男子不应，被皇帝的贝齿咬破了肩膀，“戴从熙，你放肆！”
　　“小秋儿怎么了？今天想吃人肉了？这么馋。”男子却没什么感觉，“好吃吗？”
　　“你为什么这么得意？说，你今天在此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男子道，“您昨宴请众臣，一时高兴，就喝醉了，还扯着我的袍袖不放手，我就和余常侍一起送您回寝宫。只是不知道，您竟然不老实地让臣等和宫女服侍，只穿了睡袍就到殿外去了。臣等忧主心切，只得随着，没想到，您还是和当年的小秋儿一样，跳着那么好的舞。臣当时就醉了，如果陛下是个女儿身，是不是就不会拒绝了？”
　　“你你你再说一遍！昨天你对朕作了什么？”沈元霸杏眼圆睁，手脚冰凉。
　　“皇上，别生气了，臣昨晚服侍了您一夜……”小心翼翼地替沈元霸将那明黄色的龙纹锦被拉好，戴从熙轻轻地拍着，说着话。不留意就被暴怒的帝王大力扇在脸上。脚下不稳，他险些跌倒，“您怎么了？是不是嫌臣昨晚侍候得不好？”
　　“跪下。”
　　“小秋儿？！”
　　“朕叫你跪下。”
　　“是。”戴从熙依言跪下，笑道，“陛下，您累了，待您睡一会儿，再处置臣也不迟。”说着，就往地上磕了一个头。
　　“余丰呢？”
　　“臣不知。”
　　“叫他滚进来！”
　　“是，臣现在就让余大人进来。” 戴从熙起身退下。
　　“余丰滚进来！”皇帝咆哮着，“戴从熙，你不许走！”
　　“是，陛下。” 戴从熙回身，重新跪在原来的位置。
　　“小臣来迟，还请陛下恕罪。”余丰不敢违命，只得扑在皇帝脚下，叩拜求饶。
　　“昨天晚上，朕喝醉之后，你们对朕做了什么？”沈元霸冷冷地问道。
　　“回皇上，小臣与戴尚书服侍您沐浴更衣……”余丰声音发颤地回话。
　　“放肆！朕的御体，你也敢随便让人看到？”
　　“小臣该死！”
　　“哼！”
　　“陛下，臣等昨晚是服侍您沐浴更衣了，不过没对您做什么，请陛下放心。” 戴从熙道。
　　“余丰。”
　　“在。”
　　“下去领三十大板。”
　　“谢皇上。”余丰磕头，“小臣告退。”
　　殿内只留下沈元霸和戴从熙两个人，沈元霸支撑着想要坐起来。
　　“陛下。”戴从熙赶紧过去，服侍他依着靠枕坐起，“您还是躺着些。”
　　“朕让你起来了么？”皇帝又甩过一记耳光。
　　“是。”戴从熙为皇帝披上外衣，跪在地上。
　　“过去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提？”
　　“臣忘不了，皇上当年惊鸿一笑。”
　　“好笑！兵部尚书竟然会为了男人而动情。”
　　“臣自己也不明白原因，只是当年的您，顾盼神飞，乱人心性。”
　　“闭嘴。”
　　“皇上，您真的能将过去忘得一干二净么？” 戴从熙开口，“其实您忘不了的，当年是臣错，让那么柔弱的孩子继续在青楼里受苦。我当年的错，让皇上被人当作礼物送给错君。您一定是恨臣入骨，臣早就不再是您的从熙哥哥了。”
　　“别说了。”沈元霸被泪水打湿了眼角，“过去的事情，不许再提。”
　　“皇上，对您虽是不堪往事，可对臣却是甜蜜回忆。”
　　“是，朕出身不好，可是谁愿意在青楼里呆一辈子？一生下就在青楼里的命运，是朕自己选择的么？当年朕待你真心，可是你却任由我被姓乔的带走！我万念俱灰，本以为可以依靠他过完余生，却偏偏又被当作棋子被他利用。是，现在，我是皇帝了，天下都是我的了。可是我的伤，却永远都好不了了。除了自己，朕不相信任何男人，也包括你。”
　　“秋儿，我知道，我当年没有勇气和乔久义争，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现在我只想弥补，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紧紧地抱住皇帝的双腿，戴从熙声泪俱下。
　　“不可能！”沈元霸道，“你记住，我叫沈元霸，宛秋桐早就被你们害死在荒郊野外，早就是不存在了。”
　　“秋儿！”
　　“现在，你就离开朕的寝宫，本来你来这里就已犯大罪，朕今天开恩于你，命你回去。这半个月这内，你可以在家里休息，朕现在，不想看不见你。滚！”
　　“秋儿，我求你，别赶我走。”
　　“那就用你九族的性命，来换取和朕的纠缠不清。”
　　“皇上……”
　　“朕累了。顺便告诉余丰，让他封口，再有差池，朕割了他的舌头。”
　　“是，臣告退。”
　　戴从熙刚离开不久，沈元霸躺在龙塌上，泪眼婆娑。
　　“皇上，相国求见。”小内侍在门外禀告。
　　“让他候着，朕累了。”
　　“遵旨。”
　　等了良久，皇帝依然没有传召的意思，程帆一时难奈：“让我去见皇上。”
　　“相爷，方才皇上大怒，奴婢们担心，您会撞了枪口。”一个小内侍忙拦下他。
　　“我有要事，不得不见皇上，让开！”
　　“是谁在外面吵嚷？”
　　“回皇上，是相爷，执意来见皇上。”
　　“进来！”
　　“相爷请。”小内侍道，“小心点，皇上方才可是气得不轻。”
　　“知道了。”程帆进殿，跪下，“臣程帆冒死求见我皇。”
　　“起来吧。”
　　“谢皇上。”
　　“相国有什么事要见朕？”
　　“是为了小儿仙砚一事。”
　　“真是爱子心切。”沈元霸道，“他在宫里好好地，难道相国还怕，朕还会吃了他？”
　　“臣不敢。”
　　“是不是想儿子了？”
　　“是。家媪有恙，想要见爱孙一面，还请陛下成全。”
　　“孝乃人间至善，天伦乐亦为人这常情，朕准奏就是。”沈元霸道，“今天就领令郎回府吧。”
　　“谢陛下，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