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花妖是男人》非 白

4、 四

　　四
　　这里是二楼，窗上反射的教室的灯光照进沈小连的眼里，加深了她的惊恐，映像旁边的脸升得比她还高，带着一点戏谑的笑，微微俯视她。
　　沈小连的尖叫就在嗓子里，却叫不出来，人也动不了似地僵在凳子上。
　　青城抬起手指，示意她不要乱喊，然后手指轻轻一勾，沈小连一下从凳子上跌下去，幸好扶住了学生的桌子，不至于全面匍匐。
　　“哎呀！”喉咙里也能发出声音了，可惜是惨叫。
　　前面的学生赶紧来扶，沈小连气恼地往窗外看，那幸灾乐祸的脸一闪，隐到树后去了。学生跟着看一眼，还好没发现。
　　一个搞怪的学生嬉皮笑脸说：“老师，你坐稳啊，人矮就不要坐这种高凳唦……”
　　沈小连顾不得教训他，喊了班长上来管纪律，跌跌撞撞出去，穿过走廊，拐到二楼露台。
　　那个家伙就在花坛外的半空中浮着，还好没有老师经过。
　　“你，你想干什么啊？”沈小连有些气愤，吓她就算了，如果不小心让学生被吓，她还混老师么？
　　青城挑眉嗤笑一声，眼微微一眯，隐含一点威胁，沈小连气焰就下去了。
　　说实话，她是怕他，但是，她也有点怀疑，学生看到这张脸，首先会扑上去尖叫，而不是四散奔逃。
　　“早上为什么不说有事晚点回？”这人开口了，悠悠站到她对面。
　　“……没想起来。”这是真话，不是班主任提醒，她都忘了晚自习的事了。
　　“你最好不要有第二次想不起来。”
　　这样的对话听着多像闷骚霸道男关心女朋友啊，哪怕是那样蛮横专制，都让人小心肝乱蹦蹦，但是转换成一个妖怪对自己操纵的傀儡来讲，就比较悲惨了。
　　露台上一层寒风刮过去,沈小连一哆嗦。
　　最后她惴惴不安回到教室，等着下自习的铃响，然后匆匆和几位老师打了招呼，跑去见校门外等候的神农架来客。

　　沈小连赶到门口，学生还没怎么出来呢，不过在暗处站着的妖怪已经引起不少人关注了，长得耀眼就是不一样啊，哪怕脸色实在难看，像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还是引人流连。
　　“快一点！”他一见到沈小连就是这句话。
　　可怜的沈小连就这样被他拽着往静僻的小路去。
　　“我不走路，我要坐车！”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沈小连看着她的架势，赶紧叫嚷。
　　这个妖怪很可怕，也很古怪，昨天居然非要她跟着走回去而不是坐车。沈小连吓得当场要晕倒，她家就算坐车也要半个小时，上了一天班走回去？老天爷！
　　她的抗议当然无效，不过走了三站路之后那个妖怪嫌她太慢，又讨厌无数像苍蝇一样跟随的目光，终于铁着脸让她坐车去了。
　　今天她打死也不干了，脚还在疼呢，又不是去漫步旅游，她穿的可都是高跟鞋啊！
　　妖怪又是嗤笑：“你不用走路。”
　　沈小连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就被他拉进了学校旁边的巷子。
　　窄窄的巷子弯弯拐拐，没有人，听得见住家里的电视声，说话声，屋里透出的灯光在地上画出一个个白色的框框，其他地方还是阴暗。
　　沈小连正奇怪来这里干什么，腰上忽然多了一只手，用力把她一搂。
　　“啊，干什么？不要啊！”沈小连吓得一叫。还有劫色的妖怪啊，这是什么世道!
　　青城瞟她一眼，把目光放低，沈小连才发觉自己两手抵在青城丰满的胸上呢——她忘了这个妖怪现在是女身。沈小连讪讪缩回手，那软绵绵的感觉还在手上，真是尴尬。
　　“自己抓紧。”倾城说。
　　沈小连还没明白过来，忽然整个人向上飞起来了，一下就上了屋顶，沈小连的尖叫还没停下，人已经越过了三个屋顶向更远的高楼窜过去了。
　　天旋地转，五颜六色的光时而在上时而在下，令人头昏眼花，还有风声在耳边呼呼响，沈小连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坐过山车，脸被风吹得又冷又疼，僵硬得嘴都张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沈小连迷迷糊糊感到停了，那个妖怪没等她站稳就松了手，沈小连身体一歪，差点摔在她旁边。好不容易站稳，发现他们居然站在一块大石柱顶上，长方形石柱有三四层楼高，看得见小了很多的车子和花坛，关键是这是很狭窄的一块地方，刚容得下她们两个，沈小连立刻晕眩得要栽下去。
　　她抖抖索索想蹲下，那个妖怪把她手臂一抓：“不要乱动！”
　　沈小连下意识把她抱住，这时候就算是和妖怪接触，也比摔成肉饼好啊。
　　沈小连太矮，紧紧抱着青城，不管怎样脸都会挨着她的胸，她也不想吃同性的豆腐嘛，搞得像百合，可是，咦，怎么不是软乎乎的感觉了，沈小连不由自主腾一只手戳一戳，怎么她的胸成了一块坚实又有弹性的平板，肩更宽厚，人也更高一点——这家伙什么时候变成男身了？
　　沈小连再仰起头，就是这两天阴魂不散的一张脸，细看比倾城要更加……英气硬朗,稍显长的黑发盖着一半额头，眉更浓，眼角上挑带着凌厉，下巴显得坚毅一些，但是不管怎样，都还是很有型。
　　为什么妖怪都这么会长啊，难道修炼成精的时候可以挑选形象？
　　而且，身上的衣服……很显身材，就是有点奇怪，像夜行者打扮？
　　“你戳够了没有？”
　　这妖怪饱满得恰到好处的嘴唇一抿，眼里全是不耐烦，沈小连才意识到自己都干了啥。她想应该要松开，可是眼角撇到周围，除了脚下这点地，她还能往哪里去呀。
　　她可怜兮兮盯着他，既然他还牢牢抓着她，大概有点恻隐之心，不会把她丢下去吧。
　　这回她总算没想错。青城不仅没放手，还不知从哪拿出一件斗篷，黑色，不知是什么面料，结实有坠性，却又很轻，呼啦往她身上一罩。
　　沈小连一点儿也不领情，反而觉得气愤，也是，现在穿什么穿啊，要早拿出来自己就可以少受这些罪了不是？
　　那青城说：“记清楚了，待会，若是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吭声。”
　　这话说的，难道有什么限制级场景会出现在眼前叫她情不自禁？
　　她还没问呢，青城看到她脖子上的长亚麻围巾，扯下来将她的脸像缠线一样绕起来，她的问题也全被堵回去了。
　　接着青城一转身，把沈小连往背上一背，两人简直就是同穿一件斗篷。帽子戴上，沈小连眼前立刻一片漆黑，好像置身一个幽闭的小柜子里，什么也看不到，什么声响也没有。
　　她伸手向前，摸到妖怪宽阔的背，结实得很，像一堵墙，唔，还摸到了有一点点扎手的头发；身后呢，什么也没摸到，像什么也没有；想开口，发现和在教室时一样，不能发出声音：又被他施了什么妖术？
　　她有些怕了，不由紧紧贴着唯一可感觉可知道的这家伙的背。
　　渐渐听到“咚咚”的声音透过他的后背传来，越来越清晰，是心跳声，原来妖怪也是这样的心跳啊。
　　那声音在耳朵里回响，像一阵阵暖风吹过轻轻的草丛，沈小连觉得所有的疲倦袭上来，她慢慢把脸贴在那背上，索性什么也不想了。

　　就在她以为陷入静止的黑暗中时，妖怪青城已纵身跃下高耸的钟楼，一抹幽影灵活地闪进了前面漏着一线灯光的高森铜门。
　　眼前是个开阔的广场，两旁有花坛，里面种的是最好的金桂和樟树，一直伸向尽头的高台，台阶之上是四方的建筑，大概三层楼高而已。
　　青城停下脚步，向那个建筑扫一眼，四个黑影像游魂一样从东西南北方向飘过来，紧紧围住他，裹挟的白色冷雾，嘶嘶作响。
　　青城冷冷一笑，似乎根本没把这样的防护放在眼里。抬头看了看远处高大的建筑，他再次跃起，脚下的黑影立刻聚集起来向上伸长，要缠住他。
　　青城哼一哼：“自不量力！”
　　对着他们一挥手臂，人脱身飞走，而黑影忽然扭曲缩小，最后消融成几缕轻烟不见了。
　　一路过去，不断有黑影冒出，身后的地面铺满了“索索”窜出的藤蔓，跟着他的步伐追踪而来，有的腾空而起，想要拦住他的去路，却都在离他面前半米的地方猝然折断，萎然坠地。
　　青城很快登上了台阶，到了大楼面前。
　　那些尾随而来的藤子窸窸窣窣像有所忌惮，全退了回去。
　　青城微微偏头看看身后鼓起的斗篷，嘴角不自觉一挑，多了一点笑意，昂首跨步向前一脚踢开了门。
　　左拐右绕，跑进一条长长地走廊。
　　“嗖！”闪着银光的利器迎面像雨飞来，青城却转身，探手对着空气一击，两声惨叫，地上多了两个翻滚着的高大的身影，很快化成两截枯萎发黑的树根。
　　而那些银色的薄片，在他脑后一寸的地方像撞上了屏障，丁丁响着掉了一地，原来是浅金色的银杏叶。
　　“息瓈，你出来吧，不要浪费时间，让那些家伙白白受死。”青城拍去斗篷上一丝灰尘，对着门对面的走道说。

　　走道两旁装饰着黑檀壁版，青铜的壁灯清晰照着尽头一扇雕花木门。
　　过了一会，清脆的高跟鞋在走道上敲响，一个身着素花旗袍的女人出现在走道中间，款款走来，乌黑的长发绾了个宽松的髻子，插着一朵半绽的花，两粒莹润的珍珠耳环随着走动闪着皎洁的光芒，衬得那张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更加动人。
　　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一动，慵懒而悦耳的声音说：“青城，想不到这么快你又来了，而且还真闯得进来，真是不能小看你啊。”
　　青城说：“废话少说，其实我也不想和你动手，你乖乖交出来，什么事也没有。”
　　“你是不想和我动手还是怕祸及其他呢？”叫息瓈的女人娇媚一笑，丰韵绰约地倚着雕花的壁板，她蔻丹长指捻起一枚银杏叶，“我就是抓住你投鼠忌器的弱点了，如何？”
　　“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青城声音一冷，看见息瓈眼里满是得逞的笑，剑眉一挑，说，“你真把自己当人？还是说，除了选他做主人，你还想做他的情人？”
　　息瓈一愣，手上的叶子飞落。
　　“你也不过就是被利用，你以为那个人真会帮你？”青城敲敲壁板，毫不掩饰自己的刻毒，“等你没有价值了，就和这些黑檀一样，就是装饰吧？”
　　息瓈脸色由红转白，一声怒喝：“我愿意又怎样！”
　　飞身袭过来。
　　青城也不退让，两人缠斗起来。
　　息瓈身影灵巧而下手毒辣，暗器不断。青城的目的是进入那扇门，所以出招果断利落，黑色斗篷随身飞起，冷酷飘逸。
　　最后还是他占了上风，一掌打在息瓈肩上，手指一指，几根青黑的藤蔓像离弦的箭，息瓈不得不往后退。
　　青城抓紧时间打开门，这是一处有近百平方的空房间，三面墙上各有一扇门，什么标记也没有。
　　青城看了看，选了左边一个，拧了拧，猛的踹开，眼前翠绿满眼，繁花似锦。
　　原来这里是一个很大的温室。虽然是夜晚，但灯火通明，温度也比外面更高，还有说不出名字的玩意时不时喷着水雾，里面一股湿热的气息。
　　青城只是匆匆看了一眼，息瓈已经摆脱妖藤追了过来，青晟挡开她的攻击，往中间一扇门奔过去。
　　息瓈闪身拦着他，惊异无比：“为什么你会不怕恶气？”
　　青城看看她头上戴着的那朵花，得意一笑，说：“你能在这里坚持这么久，是因为那朵洛荷花而已，可惜还没全开，恐怕你也支持不了多久，根本拦不住我吧？”
　　“你为什么不怕？怪不得顺利通过了广场！你的人身不可能不受影响，除非……”息瓈猜测着，一边挡住青城的进攻，然而就像青晟说的，她已开始力不从心。
　　青城哪还与她废话，反手一推，一股力量撞在中间那扇门上，门震了震。
　　青城对着门又是一击，门轰然倒地，激起的风吹起他的斗篷，无声无息。
　　倒在地上的息瓈想阻止他，看着斗篷一怔。

　　这里也是一座玻璃温室，不同的是温度没那么高，里面还有山岩沟壑，乱草中还有泉流一样的声音。
　　青城眼里微微一亮，他抓了抓斗篷，急忙跨进去。
　　一股锐气扑向身后，青城知道不好，连忙转身，一把锋利的叶刀擦肩而过，“咝——”，紧接着还有一把刀飞来，已经把斗篷割出了一个大口子，那斗篷忽然缩小，变成一片枯叶，露出他背上背的一个人来。

　　“咦？”沈小连一下惊醒，她只记得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突然亮光刺眼，睁眼一看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前面一片狼藉，还有打破的门，还有一个……很美的女人。
　　她身上穿的旗袍已经破了好几处，显得有点狼狈，但是凌乱的黑发垂下几缕，丰腴的身体若隐若现，下巴下面一片雪白如波浪起伏，两条白玉似的长腿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倒的身体，娇艳的唇张着喘气微微，柔弱又性感的样子我见犹怜，男人就更会激发保护欲和□□吧？
　　看看架势，不用想也知道是叫青城的妖怪做的，天啊，难道他还有性暴力的恶趣味，那叫什么来着，S M？他自己不是双性么，欺负女人干什么，玩自己好啦！
　　沈小连七想八想，没注意青城的脸色越来越差。
　　而息瓈似乎轻松不少：“果不其然，你居然找到了灵体，不过现在没了暗荷叶，我也可以分享这份好处，你背着她，还能轻松自如对付我吗？”
　　青城冷眼不语，身后的沈小连还在扭来扭去，大概是想把脸上的围巾解下来，他无奈手一翻，放出无数的藤蔓缠向息瓈，自己趁机闯了出去。

　　息瓈没有追赶，喘息着快步走出这不断发散恶气的空房间，绕过走道，推开一扇门，“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可恶！”她受了重伤，想站起来却一下起不来。
　　那个青城，果然没有留情。
　　一只手从背后扶起她，把她搂在怀里，息瓈闻到那熟悉的气息，一下局促起来：“主人，我这副样子……”
　　“没关系，你是为我才受的伤，我很高兴。”
　　说话的人声音低沉，穿着一件宽大的黑泽睡袍，宽而硬朗的下巴，高挺而微勾的鼻子，深邃的眼睛，浓眉宽额。
　　他抚着息瓈的脸，若有所思地笑着：“息瓈，你刚才说的那个灵体，是个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