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无端落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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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刚放下来的心，又噌一下蹦起来，全身都绷紧了，心想，果然这衣服不是什么好东西。真是福兮，祸所依。
她在琢磨着要怎么回答，若说是太子赏的，原本是清清白白的，但是在这宫里只怕就没那么简单了。上次太子妃看她的那一眼，如今还记忆犹新，这些天她特地留意了一下，年纪大些的宫女们私下对话内容，不过谁得宠，谁嫉妒的事情。估摸着，太子妃是误会她和太子殿下了。
“是太子殿下送你的？”云瑶拖动长长的裙摆走开，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早有眼尖的宫人铺了坐蓐。
上官婉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心不在焉的玩弄。斜长的眉飞入鬓角，凤凰攒珠的金步摇光彩耀眼，殷红的唇轻轻抿着，带着似是而非的笑，看得上官婉儿直心惊。
“是太平公主向太子殿下讨来赏给奴婢的。”上官婉儿想了想，看着地面回答。
“是这样。”云瑶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表情莫测的看着她笑道：“你过来。”上官婉儿不明所以，只好起来过去。
“妹妹，你来。”云瑶却并不理她，只向跟着她的一人亲切唤道。
她唤的正是李贤的偏妃张良娣，张良娣快步过去，站在她身边笑问：“姐姐有何吩咐？”
云瑶笑着拉起上官婉儿身上衣服的袖角，手指摩挲着小巧精致的芙蓉，淡淡问道：“妹妹可知，本宫有这件衣服？”张良娣脸色微变，声音略微寒了寒，低声道：“妹妹并不知。”
“难怪妹妹不知，这件衣服是本宫进宫之前，母后差人送去的聘礼，记得当时是特意从江南找绣工紧急赶出来的，连宫都未进，快马加鞭过来直接送府上。”云瑶收回手，抬头笑吟吟地看着张良娣道：“本宫深感母后一片疼爱之心，从未舍得拿出来过，是以，这宫里并没有人知道这件衣服。”
张良娣是何等聪明人，立马便明白话外之音，扭头瞪着上官婉儿道：“大胆奴才，竟敢欺骗太子妃。”
上官婉儿心底大惊，连连叫苦，这太子殿下话怎地不说清楚，本想拿太平公主遮掩过去，不想却弄巧成拙。
知道自己惹了大祸，上官婉儿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太子妃饶命，奴婢无意欺瞒，只因太平公主与太子殿下打赌，赢了太子殿下一样东西，过去拿的时候，恰好奴婢也在，便替奴婢也讨了一个赏赐，太子殿下见奴婢今日穿的衣服上有芙蓉花，便顺手赏了奴婢这件衣服，并不知是太子妃的心爱之物。”
“该死的奴才，还敢混说，既是如此，何须欺瞒太子妃，太子妃出身名门，岂会舍不得一件衣服，分明是你偷来的，还巧舌如簧胡说八道！”张良娣此时也明白此衣是太子赏给这个贱婢的，妒由心生，便故意将之歪曲为偷。
“太子妃明鉴，奴婢岂敢偷东宫的东西。”上官婉儿一听便更着急，万般镇静，也禁不住两个宫中老手如此逼迫，再不如先前那般冷静，直急得冷汗直流。
云瑶只淡淡地微笑，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也不看她们，也不说话。
张良娣冷眼看了看太子妃的神情，越发大胆，回身又是一巴掌打在上官婉儿脸上，恶狠狠地骂道：“贱奴才，年纪不大，倒学会偷了，也不知是谁家的贱种，净干些偷鸡摸狗之事！”说着又是噼里啪啦几巴掌，顿时，上官婉儿脸上便红彤彤的，掌印交叠，已经肿了起来。
“奴婢是忠臣之后，不是贱种！”上官婉儿最容不得别人说她家不好，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抬头冷然驳斥。
“如果本宫没有记错，上官家当初犯得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若不是母后仁慈，岂会有你今日？”一直冷眼旁观的太子妃，此时终于不冷不淡地插了一句话。
“我道是谁呢，原来上官家的孽种，怪道如此不干净！”张良娣一听是犯官之后，越发没了顾忌，向自己的贴身宫女道：“给本宫好生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奴才！”
几个人一听便立刻过来，都想在太子妃面前好好表现衷心，以期望得到太子妃的认可，好上位。所以都打得很卖力，上官婉儿小小年纪，那里禁得住她们那些人下狠手，没几下，便受不住了。
“哟，这是怎么了，太子妃一向宽厚仁慈，今日怎地在这么个地方教训奴才。”正在闹得不可开交，忽听有一个温和清淡的声音问。
云瑶扭头一看是英王妃，正往这里走，等着她请了安，云瑶才笑道：“不过是一个奴才偷了件衣服，张良娣看不过去教训几句，本宫这里正想劝呢。”说着长长的柳叶眉一挑，回头向张良娣道：“还不住手。”
张良娣看太子妃一眼，不得不停手，却还是心有不甘，平日总受太子妃欺压倒还罢了，今日竟然连教训一个奴婢，都要受制。怎奈英王妃品级比她高，又是太子妃亲自发话，由不得她使气。
气愤的走了两步，又回头瞪着上官婉儿道：“看在太子妃与英王妃的面子上，姑且饶了你，再有下次，看不扒了你的皮！”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发现，她们是在水边，上官婉儿跪的地方离水很近，而她站的角度恰好……
心下有了计较，张良娣故作不解气，很憋屈的样子，一脚狠狠踹了过去，骂道：“贱蹄子！”
“住手！”听得后面大声呵斥，可是脚已经抬起并且使了力，这个时候收回来出丑的便是自己，张良娣一咬牙还是踢了出去。
上官婉儿此时已经软在地上，连动的力气都没有，哪里禁得住她这么一脚，身子一歪，整个人便落进水里。便是平日无事，她也不会水，更何况是刚受了毒打，只见她连挣扎都没有，人便沉了下去。
张良娣刚想松口气，忽见一个白影闪过，便听到又一人落水的声音。紧接着后面又有人大声叫道：“不好了太子落水了。”霎时，场面混乱起来，都聚集到水边，紧张兮兮地看着水里的人。
李贤曾数次下江南，深谙水性，故而很快便找到上官婉儿，抱着她游过来，岸边侍卫马上接应，将他二人拉上来。
“快宣太医！”李贤一边吩咐，一边用力按压上官婉儿的腹部，让她将喝下去的水吐出来。
婉儿吐了不少水，可是仍不见清醒，李贤抱起她，看了太子妃及张良娣一眼，忽然有些踌躇。英王妃赵和思见状，上前笑道：“这里距离英王先前在宫里时寝宫不远，救人要紧，先过去凑合着。”
英王妃一向为人宽厚，待人真诚，口碑很好，李贤想了想，便不推辞，抱着上官婉儿快步往武德殿去了。
因为抢救及时，婉儿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受了惊吓，又受凉，是以昏迷不醒，一直高烧不退，太医来开了些药，便走了。
李贤不悦的打发走太子妃和张良娣，一直守在上官婉儿身边。
当时在东宫，赶着让太平带着婉儿走，便是不愿让婉儿与云瑶撞面。后来见婉儿会意自己离开，松了口气。可是半途忽然有英王妃身边的人来报信说，太子妃在池塘边教训一个宫女。
心里顾着着急，也未及多想为何英王妃派人来报信，便匆匆赶来救人。刚到，便见张良娣要将婉儿踢下水，急忙阻止，却是晚了一步。
太平闹着让婉儿穿衣服给她看的时候，他就该阻止，只是私心里也想看看婉儿穿着会是怎样的，还是忍着没说。及至婉儿出来，为她的美丽所惊艳，便有些控住不住自己，又逼着她跳舞，耽误了时辰，才会让云瑶撞见她，令她受了这么多苦，险些丧命。
李贤认为是他的疏忽与自私造成她的痛苦，满心里都是愧疚与自责。命人去掖庭送了信，便一直守着婉儿，见她烧总是不退，很是担忧。
上官婉儿一整晚都迷迷糊糊的，感觉身上很痛苦，身体多处都很疼，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般，虚脱无力，而且身子还没来由的又冷又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总是很痛苦。
恍然间，有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覆在额头上，很舒服，忽而又离开，像是被剪去了依所。患得患失，让她沉在梦魇里，无法清醒，不得解脱。
次日灌了不少药，加之李贤在旁细心照料，上官婉儿总算醒过来。
睁开眼的一瞬间，她有些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的错觉。迷茫的看着面前满脸担忧却明显温润柔和的男子。
梦里，她回到上官家，那个传说中曾经鼎盛至极的家族。繁华显贵，门客不断，万千荣宠。还有，属于她的后花园，有小却美丽的池塘，淡雅别致的凉亭，白玉的水廊，还有不辨面容的白衣人。
最后的最后，是满地头颅，以及铺天盖地的血。
她梦到母亲说，婉儿，李家的人都是你的仇人。你要恨他们，要报仇雪恨。
她梦到，在清落落的皇宫里，独身一人，寂寞而冷清，仇视阴鸷的目光随处都是。
她梦到，有个小小却清晰地声音说，在这宫里，输就是死。
陡然惊醒，竟是满脸满身的汗，仿佛被人掐着喉咙，她大口喘息，惊恐无比，可是，那人的目光温柔如水，带着有真实质感的温度，落在她的眸子里。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无端落水
，还差 